《［刀剑乱舞］刃民医院暗堕科》扶风郡牛黄

21、【第一病】寸断

　　前情提要：暗堕医生方寸匕随搭档检非违使——章岐城进入暗堕本丸，不料，暗堕本丸的审神者竟是一位故人。纯真少女为何与病魔斗智斗勇，前因后果尽在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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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碎片，就是十年前你追捕的那振三日月宗近……”

　　苍白虚弱的少女审神者，从检非违使的手里要回了三日月的碎刀，原本三尺余的刀刃，此时只剩下一捧星光般的碎片躺在蝉青的手心中。

　　想一抔清水中残月的一片幽影，清冽却破碎着。

　　少女无声的泪分开雪腮，她在悲伤中缓缓叙道：

　　“见到爷爷的时候，就在那时我寄宿的神社后山，水池边下起秋雨，我划船回来，正好看到爷爷藏在芦苇里，他很难过，他不停地在咳嗽，血从身上被冲到河里，黑色（夜晚看）的血带着很浓的腥气流到我的脚边。我被吓呆了。初时我还以为是遭了强盗的路人。我把他背起来，爷爷很轻，很轻，我小心地把他背到神社的宿舍里，用符掩盖了厚重的腥气。当我把他擦干净的时候，才终于发现这是一名付丧神……是我从没有拥有过，但是他的美丽早已印入心中的，最美丽的三日月……”

　　还是留学巫女的蝉青，被那振几近破碎，身上又缠绕着令人不安的邪气的三日月吓到了。她不敢惊动神社里的任何刃，身为寄宿在外国的巫女，私自将外人带回神社已是不该，她只能召唤出自己的近侍——鹤丸国永，企图得到这位千年老刀的指点。

　　‘这振三日月已经暗堕了，姬殿最好在别人发现他之前，将他放回去，最好是主动联系检非违使收容他，不过我知道姬殿下不去手，就请区区在下来为您分忧如何？’

　　鹤丸在关键时刻丝毫没有同族爱，但确实，在十年前的东洋也好，东土也好，无论是时政、检非违使还是身为原主的审神者本审，对暗堕刀剑（尤其还叛逃了）的处置都是‘斩草除根’。

　　并不是时政和审神者不愿救治罹患暗堕的刀剑男士们，第一，完全救治的消耗太大，远大于重新召唤新刀；第二，暗堕对刀剑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即使逆转了刀剑暗堕，留下的伤疤（残疾）不会消失，不如重新召唤；第三，多年来刀剑暗堕都被俗世认为是刀剑的忠贞受损的表现，暗堕刀剑不被任何审神者接纳……

　　虽然有暗堕医生，不过十年前的医生们主要救治受到暗堕灵力逆流影响的审神者，对于暗堕刀剑男士，如无审神者带他们看病，医生也无权干涉。

　　在当年，刀剑男士们的刀权其实……

　　总之，蝉青最开始想要收留并救治这振暗堕三日月的打算遭到了近侍鹤丸的强烈反对。

　　“啧——”章岐城看着跪在一旁，被放免枪抵着的，满目都是后悔的鹤丸。

　　他不屑于这种弱小刀剑的愚忠，但看在往日情分上并没有把讽刺说出口，而是示意蝉青继续解释。

　　（检非违使大人真是令人讨厌啊。）

　　“我知道我的坚持是愚蠢的，但是，身为主人的刀剑被疾病污染了，就一定是刀剑的错么？把刀剑带到世上，却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审神者就没有错么？所有人，所有人都说我是愚蠢的仁慈。可那些自以为正义的人却连公正的审判都没有给过他们，人把刀剑带来世上，用刀剑杀戮同胞，然后将罪过推给凶器。。。这是错的，现在他们因为人的罪过生病了，却连医生都没有……所有，我决定至少要等这位三日月醒来，亲口告诉我他叛逃的理由。再决定是否联系你。”

　　“你还有过这样的打算……”

　　“是呀。”蝉青背对着章御史说道。“检非违使里，我只认识你。你也知道，审神者和检非违使的关系并不融洽。”

　　“从黄昏等到半夜，爷爷的血终于不流了，他醒了过来……”

　　‘年轻的审神者，你为何收留老朽呢……’

　　那是三日月醒来后，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在昏迷的时候，三日月并非对外界毫无感知，他知道自己得到了眼前的女孩精心的照料，血迹被擦的干净，身上裹着温暖干燥的被褥。

　　有多少年没有被这样照顾了。

　　‘我想知道爷爷离开主人的理由，如果是很无理的话，我就把你送给认识的检非违使大人！’那小女孩强装严肃地说道，三日月不由得为他的天真，心里泛起不知名的酸涩感。

　　‘啊，老爷爷我啊，似乎不被以前的主人喜欢呢。审神者要老朽忠于新主，可我不愿意，又不是过去被当做装饰的刀的时候，当然自己长腿跑啦！’三日月笑着回道，说着还隔着棉被拍了拍自己的腿。

　　蝉青问：‘为什么不愿意呢？刀剑的付丧神拥有一名主人才是正确的才对吧？’

　　‘为什么呢？’三日月反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又没见过没有主人的刀。对了，如果老爷爷是没主的武士的话，不就是浪人了么！浪人的话，会被警、察清缴的吧！所以，方便告诉我么，不想要主人的原因。’

　　那自称老朽，但有着年轻美丽外表的刀，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年轻的审神者啊……

　　‘刀，可以活的很久，可以拥有很多主人只因为大家比人类更长久的寿命。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气节，即使是未开灵智的凡铁也有自己选择主人的愿望，更何况，是活了很久的我呢。我选择不忠于新主人，理由嘛，新审神者要求我背叛前主，这样的事即使是我，也做不到吧。’

　　‘怎么会——！’蝉青捂住嘴轻呼出声，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失态冒犯到面前的刀。

　　‘即使是在时政治下的本丸，付丧神还是像一件物品一样，可以作为遗产被后人继承。是啊，我的第一任主人身亡，作为最有价值的遗产之一，我被送到了他的次子家。就像几千年前那样，长久的忠于一人，或忠于一个家族。主人的次子是很有天赋的阴阳师，虽然只有七岁……而已经成年的长子，却只是个普通人。这些，是在主人过世很久我才被告知的。’

　　普通人也许不会对灵力者产生嫉妒心，但是阴阳师家族的‘普通人’却一生活在被对比的阴影下。

　　更短的生命，更渺小的地位，更羸弱的力量。

　　和分配遗产时，对亲父的怨恨。

　　在某个时刻，身为长兄的人见到了幼弟美丽的近侍刀，心里当然会产生想要亲近美人的想法。

　　而最初的倾慕，在长久的不可得中变成了嫉恨，变成了扭曲的怨毒。

　　‘我没有证据，证明是主公的兄长对他下了毒手。主公是病故的，和老主公一样死于心力衰竭。’三日月悲伤的说，申请像湖面被波浪扯破的月光那样悲戚。

　　‘啊，这样的话，又要被送给下一个主人了吧，年幼的主人还没有子嗣，我要离开这个本丸了。我这样想着，可最后，却被封印了灵力，送到主公的兄长那里作为纪念品。’

　　‘当最纪念品又如何呢。可才被封到刀鞘里，却又被带回了那个本丸。那个人在卧室里召唤了我，我却只惊讶于一个普通人，竟展现了微薄的灵力。惊到了吧，我的三日月，那个人这样对我说。原来他并不是一点灵力都没有的，只是由于才华实在低微，被家族雪藏而已。他逼问我老主公遗产的所在，企图找到提升自己灵力的秘宝。’

　　‘可是，那里有那种东西呢。前主亡故，所有的遗产又流入了这位审神者的家。他不肯相信我，我也不愿取信于那种人了。说起来，明明已经是有了人心的付丧神了，为什么我不能遵从自己的心意选择应该去忠诚的主人呢……我……’

　　三日月的话一句句打在年轻审神者的心里。在很多年前，她也曾怀疑过刀剑男士们忠于自己的理由，为自己的平凡而自责过。当然，在七年的相处中她和43振同伴早已建立过牢不可破的默契。此时，她十分能理解三日月的想法。

　　‘解下刀拵，拔掉目钉，将刀条摆放在我的面前。然后，当着我的面从刀茎开始，一寸一寸的用粗糙的砥石打磨我。先是带铭文的刀茎，然后是刃反，心铁，一寸，一寸。就像豁开皮肉去打磨人类的骨头。我对他说，透露任何前主的事都是对他们的背叛，我选择我的忠贞，更何况，一个贰主的家臣，阁下还敢用么！’

　　三日月用后槽牙挤出这些话一样，沙哑阴森的语音不复往日的雍容。那声音让蝉青仿佛亲耳听到了三日月被磨短时的，沙沙的销铁声。

　　‘砥石一寸又一寸的磨去我，可以避开刀刃的部分，磨去刀茎后，开始摧残我的刀背。只要刀锋还在，刀就不算碎刀，他威胁我，只要将我磨短，我的记忆就会受损，到时候还能不能继续保持我‘可笑’的忠贞呢。三日月，你本就不是忠于人类的刀，那个人自以为是地嘲弄我的贞节。哈哈哈哈，甚好甚好，他却不知，三日月无法反抗他，但三日月可以离开他！！！！！！！’

　　残酷的话语，也敲打在蝉青和鹤丸的心中，任何一振刀也难以忍受这样的凌迟之苦，即使是从别刃口中听闻，也让刀剑的同胞不寒而栗。

　　连十年之后再听到这般讲述的检非违使，也有所动容。章岐城说道：“他，他本可以选择死节，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是啊，比起削骨之痛，比起现在这样不能称之为生的寸断。三日月为什么没有殉节呢。

　　“任何人，都不能让名为三日月的刀屈服，即使是三日月自己。爷爷他选择了自己的抗争方式而已。”

　　蝉青继续说道：

　　“爷爷斩断了自己身上，和那人有关的契约，趁着他们无防备就带着刀刃跳到了河里，然后被冲到神社。我捡到他的时候，没有检查那把‘宗近’，后来爷爷给我看他的刀时，就只剩下刀刃和前三分之一的锋了。暗堕的污染从爷爷破碎的伤口中滋生，也许是因为痛，也许是对人类的怨恨，总之，那时候爷爷已经暗堕了，而你发短信给我，说是野外有一振危险的暗堕三日月在逃。我就猜到了是他。”

　　“所以，你帮他逃走了。”

　　“对，我住在神社，只要天亮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来，所以我给了爷爷本来属于鹤丸的御守，把爷爷封印起来，匆匆带回了国。”

　　“那，我在天都省得到了三日月的消息，差一步就追捕到他的时候呢。你是怎么把他拉回去的。我记得，当时我们已经斩断了他身上所有和审神者有关的灵力。”

　　“是呀，那天，我和爷爷失去了最后那点微薄的联系。我以为爷爷终于被暗堕侵蚀而死。但是，有个学姐告诉我，她看到你围剿一振只有刀锋的暗堕刀。”

　　蝉青放下三日月的碎片，走到门廊上。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顺着屋檐流下，她从那里接了双手满满的一抔水，水光中，什么也映不出来。

　　“掬水，月在手。这样就可以离高高在上的明月咫尺之近了。我，有个很擅长召唤术的巫女学姐，她教了我这个方法。”

　　蝉青手里握着一小片三日月碎片，双手合十抵在额头，跪坐在雨水中。

　　就像检非违使可以用任何碎铁召唤伪刀剑男士一样，蝉青为数不多的灵力在激荡，在呼唤着三日月。

　　终于，一振破碎的粉色光辉过后，原本在神龛中供奉的三日月刀锋，神奇的出现在了蝉青的手心中。

　　“你看……爷爷他，又回到我身边了。”

　　少女的笑容，就像水里的残月一样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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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和三日月的每次相见都是在雨夜。

　　蝉青为这位，固执又自我的老人折服，为他的忠贞，为气节，也为面对那样折难时的坚韧。

　　十年前，将三日月召唤回手的时候，老人的灵体已经破碎的看不清轮廓。她把三日月封印回刀刃里，用自己的灵力缓解他的暗堕。

　　因为没有审神者的契约，灵力的滋养低效又漫长，而本来维持着三日月本体不碎刀的暗堕灵力，在被蝉青吸收之后，失去了链接刀身的作用。

　　也因为没有审神者的契约，蝉青无法带着这振破碎不堪的三日月去看医生。

　　三日月宗近，天下最美的刀刃。天下最坚强圣洁的不屈之刀，在蝉青的面前。

　　一寸，又一寸地，

　　断裂了。

　　说好的，只要刀刃尚存，就不算碎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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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迟来了十年的医生，方寸匕，站在雨夜之中听完了整个故事。

　　悲伤笼罩在这个雨夜的本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