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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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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柔声问她:“阿秀,你没有家么?”
阿秀不挣扎了,靠在他胸口小声答:“要你管……”
是不关他的事啊,他却忍不住想问,为什么你一个女儿家住在船上?为什么抛头露面摆渡过日子?
“你爹娘呢?”
“我没有娘,阿爹在……红水河里。”
他叹了口气:“真是个小可怜。”字字温柔,敲在她心上。
但她不喜欢他这种怜悯的语气。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他却揽紧了不让她退开半分,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阿秀,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怀中人一怔,久久不言。她不愿意跟他走?
“阿秀?”他将她从怀里拎出来,只见阿秀双目含泪瞪着他:“你可怜我?”
“不!不是可怜。”他扶上阿秀的面颊,擦掉她的泪,也这一次也不清楚自己的心境到底如何,“是、是我喜欢阿秀,想带阿秀回家。”
对,是喜欢!
阿秀愣愣地看着他,心里又甜又涩。喜欢?邻家秀才哥哥也对她说过喜欢,说要同阿爹提亲。后来秀才哥哥中了举人,进京赶考,一去不返。婶娘们都说他肯定会在京城娶大官的女儿,说不定还会尚公主做驸马。
喜欢,最是无用,不作数的。
阿秀摸了脸上的泪,平静道:“你如今自身难保。”
阿秀冷静的可怕,他反而松了口气,至少她没有追问他到底几分真心。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这份心会维持多久,此刻只想把阿秀带回家,免她惊,免她苦。
他再次拥她入怀:“不是现在,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就来接你回家,最多三个月,我保证。”
“你要走了?”阿秀问。
他笑,他的姑娘实在聪慧,他蹭蹭她的鬓发:“嗯,过两日,等风声过去。”
阿秀没再问,静静靠在他怀中。阿爹,他的胸膛很暖,你保佑他吧,保佑他是个好人,保佑他说话算话。如此,阿秀就有家了。
阿秀昨晚放的鱼篓子,捕到了三条肥美的小龙鱼,两人一船去了洪州城。那人与她分开走,约定日落之前回到船上。阿秀知道他有他的事务,也不过问,自个去了集市。
三条小龙鱼卖了三十两银子。总算弥补了她这两日不能出船摆渡的损失,还有绰绰有余。阿秀想了想,决定大发慈悲给那人补补身子。
她船上备的是最普通的金疮药,所以他的伤愈合得慢,总是不见好。阿秀去了药铺,买了上等的金疮药,开了两剂补气血的方子,还买了肉。
日头尚早,顺便犒劳犒劳自己,阿秀拐去了龙鱼酒楼,打包一份他们家最好吃的点心,顺便要了一壶果子酒。
“你们听说了吗?上官小将军失踪啦!”
“你说的可是奉旨查东州水军通敌贪污案的上官小将军?”
“不是说案子已经查清了吗?听说圣上还打算把最宝贝的宝珠公主许配给上官小将军呢!”
“没有的事!那上官小将军回京路上失踪啦!凶多吉少!”
“当真?!”
“你们不知道,这东州,水深着呢!上官小将军纵使在漠北和西南都立过战功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有去无回!”
“圣上想必也是知道上官家在东洲毫无根基,料他不会徇私,才指着他动一动那东州水军。”
“可不是,结果不就四面楚歌,有去无回么!”
“哎哎!莫要妄议,喝酒喝酒!”
阿秀听了一耳朵,从小二手里接过打包的点心和果子酒,匆匆离开了龙鱼酒楼。回了船上,没想到那人已经在船舱等着了。
阿秀搁下手中的东西,得意道:“小龙鱼卖了三十两银子呢!”
他看她眉眼间尽是骄傲得意的神色,不禁也翘起唇角,“阿秀真厉害!”
三十两银子,能抵寻常四口之家一年的花销,却不值他一件衣裳。
他也知道先帝盛赞的小龙鱼,不禁好奇,“好阿秀,你告诉我,捕小龙鱼的秘诀是什么?”
阿秀:“偏不告诉你!”
他不禁失笑,“我又不同你抢生意。”
阿秀摇摇头,“那也不行,这可是我同阿爹的秘密。”
还有,不告诉你,或许你惦记着,就不会不回来。
他们回了红河镇,阿秀烤了一条小鱼,就着果子酒,而男子一手捧着药碗,一手捧着肉糜粥,愤愤不平地瞪着阿秀。阿秀忍俊不禁,笑着笑着,眼眶湿润。
第二天夜里,有两个黑衣男子将他接走了。走之前,他送了阿秀一根白玉簪子,上头镶了一颗红玛瑙珠子。昨日他在洪州城临时起意买的。
“咦——我最不喜欢红色!”
他屈指轻弹她额头,嗓音却十足温柔:“笨!这是相思豆,懂不懂?”
那个红玛瑙珠子,是一颗相思豆的模样。
阿秀抿嘴偷笑,伸出手,“那你给我。”
他知阿秀戏弄他,还是笑着将簪子插入发间,轻轻吻她额头:“等我来接你,送你更好的。”
“好。”阿秀笑着点头,目送他在夜色中离去。
他随雨而来,又踏月而去,不过三个日夜而已。
“驾——”一行黑衣男子骑马穿行在山间。
上官彦打马疾行在队首,身后跟着他的九个亲卫军。
“主子,可要稍作休息?”身侧的亲卫见他面色不佳,劝道。
“不必!”他咬牙道。
自他拿到证据离开东洲开始,就遭遇了数不尽的暗杀,为了隐匿行踪,足足有半月不曾往京中传信,朝野上下盛传他失踪的消息。
在红河镇耽搁了三日,上官彦和亲卫在洪州城城外汇合,弃了水路走陆路,疾驰了一日一夜,如果不眠不休的话,还有两日便能抵达京城。
证据已经传回京城容易,但能否准确无误的递到圣上眼前是另外一回事。他手上这份名单,牵扯了半个朝堂,所以他必须回去,亲自面圣。
不知为何他总是心中不安,只想早日回京复命,好接阿秀回家,唯恐生变。
上官彦伤口隐隐作痛,伤处一阵濡湿,估计又裂开了。他不得不勒马,“停!休息半个时辰。”
九个亲卫都松了一口气,跑了一天一夜,别说他们,马匹也受不了。这趟差事,实在是吃力不讨好,主子也差点丧命!
“来个人,换药。”上官彦下马,靠坐在树边。亲卫来不及抱怨,立刻上前给上官彦换药。
上官彦看着被鲜血濡湿的布条,脑海中的念头竟然是,阿秀那两剂补气血的药都白喝了。
“咕——”一声响亮的鸟鸣声,所有人都警觉起来,那时上官家的传信鸟。
上官彦含着指头打了一个呼哨,一只鸟就落到了眼前。亲卫上前取了信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主子,阿秀姑娘被抓了。”
上官彦劈手夺过信笺,是他留在阿秀身边的亲卫传信,阿秀被洪州城的太守李信抓了,恐怕已经知道他曾在红河镇停留之事。而这个李信,是东洲节度使的堂兄,是左丞相的小女婿。
上官彦怒上心头,双手颤抖着,不敢相信对方竟然如此阴狠龌龊,捉了阿秀威胁他。
“传信回去,让大哥拿着名单替我进宫。”上官彦上马,“你们也即刻启程,确保证据送到圣上手中。”
“主子!”亲卫上前阻拦,“李信就等着您自投罗网!”
“所以我要回去!”上官彦道,“我在洪州城暴露行踪,他们便会冲着我来,你们顺利回京的机会便会增大。”
事到如今,东州水军一案已再无转圜的可能,只要圣上采纳那份证据,依据名单下旨定罪,那么那群人便如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
但他上官彦,恐怕是他们宁死也要拉的垫背。那么就让他先一步取李信的首级!
“如果你们够快,就能带着诛左丞相九族的圣旨来洪州城接我。”
九个亲卫最终有三人跟着上官彦返回洪州城,其余人片刻不停向京城出发。
上官彦知道自己胜算不大,若是传给大哥的信和证据被拦截,若是六个亲卫都无法顺利回到京城,那他回到洪州城,实在是太冒险了。
但比起这些,他更想赌一把,赌他能引开对方的视线,将对峙战线拉回洪州城,那么也许,证据抵达京城的机会就会多几分。
还有阿秀,他不能害了她,不能弃她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