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白草黄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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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长听礼就像是脱水的鱼一般弹跳起来，惊恐的看着李骈，浑身的毛都炸了，尖尖俏俏一张白净精致的小脸瞬间变了颜色，挥起手掌想也不想朝着李骈招呼过去。
那可是天子啊，天子就是掸掸灰尘，四境八荒也要惊起一阵大风大浪，男孩子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冲着李骈动手。
“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宠的你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李骈虽然嘴上说着严厉苛刻的话，但是深色的眸里却氤氲着不易察觉的点点波光。他费力捉住男孩子翻腾的如同受惊小兽一般激烈的小臂倾倒在龙华锦缎上，在少年精致潋滟的面颊上印上深深一吻。
长听礼压抑住内心的熟悉感，惊恐中却顿住了动作，大概是觉得挣扎的毫无意义，抓住锦被紧紧裹住自己。
李骈把柔软的被子轻轻拨开，孩子润泽的呼吸不经意间就染指缝，他端来玉碗，舀了一勺晶莹饱满的粥凑在男孩子嘴边：“大齐参加文武科考需要满十三岁，三年举行一次，你要是想要参加…我明年开恩科，怎么样？”
长听礼十二岁恰好赶在科考前一年，解开麟和李翰都是刚好满十三岁便参加了科考，不过因为是第一次，两人都没有取得名次。长听礼想要参加科考，最起码要再等上两年。
长听礼闭上眼睛，想起日日在校场练兵的刘青云。
南营的禁军都是刘青云一手调教出来的，八千子弟个个都是猛将，这一个个通过层层挑选出来的男儿，无一不是他的心血。
在天边还没开始泛白的时候，金鸡也仅仅啼鸣了第一声，八千南大营将士已经整整齐齐阵列在练武场，在刘青云的一声令下，鱼龙阵队迅速摆好，呐喊声即刻便冲云破日。
长听礼曾经很认真的问过刘青云，他这一生打过狄人，爬过雪原，杀进过大漠呼汗邪的帅帐，还有什么值得遗憾的事情。
刘青云站在校场边的荒草地上，背影仿若凛冬雪崖上悬挂的冰凌。平时他总是道，早晚和高句丽人打上一仗，高句丽虽然是弹丸小国，但是在狄人的撺掇下屡犯边境，不打仗威慑不住蠢蠢欲动的狄人。
但是那天他却道，人生可怕之处，不过是英雄老矣，美人迟暮。颓然的模样让长听礼一度难以相信这是统领皇城三万禁军的左卫，仅仅这样一句在书人口中频频念叨的普通字句，在一名老将身上却沉重若此。
刘青云确实不是很年轻了，再过上两年就五十岁。人生七十古来稀，他还有多少机会呢？
长听礼掀开被子，面前就是让他熟悉却又惧怕的脸：“李骈…是不是要打仗了。”
李骈极其短暂的愣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是，明年开春要和高句丽打上一仗…不过你放心，你要是愿意，恩科不会因为打仗耽搁。”
长听礼坐起来接过李骈手中的粥碗，缓缓道：“是派谁去？庞威吗？”
李骈长吁了一口气，搓了搓手面色木然：“我也在纠结…国事面前解忠义肯定不会退缩，但是他年纪大了，身上毛病又多。庞威稍微好点，但是我并不打算让他去，北大营的子弟还留着打山地战，这一仗不能消耗。所以…思来想去，初步断定就让余奢去吧，好歹也是庞威的关门弟子。”
长听礼低着头捧着粥碗，雾气熏染了他浓密乌黑的眼睫，尽管他没有抬起头来，李骈也知道，这小扇子下的眼睛有自己的盘算。
“刘青云呢…你觉得怎么样，可以去吗？”少年绮艳的眼睛微微抬起来。
李骈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不是没考虑过，不过皇城的事务繁多无人交接…他走不开。”
长听礼绮艳薄凉的眸子霎时有些盘算的味道，看起来有种危险而让人心头一滞的美感：“现在没有，但是…过了秋猎可就不一定了。”
李骈讶然，道：“你是说解开麟和李翰？”
长听礼没有回答，定定的看着李骈，那精致秾艳的五官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褪去了稚嫩，显露出冰山一角的风华。
李骈不由得大笑起来，那刀砍斧劈一般冷峻的脸上多了很多长听礼没见过的情绪，男人夺过见底的粥碗，一把抱过这个艳丽精致的孩子紧紧捂在自己身下，少年荏弱而又温暖的身体就在怀里，那样谨慎的，恐惧的，缓缓跳动着生命才有的脉搏。
这孩子将来，或许可堪大用的吧，李骈内心叹息着把头埋在他柔软甘润泛着清冽香气的颈窝里：“嗯，就按你说的办。”
秋天总是特别漫长，从一开始的热烈变成了肃杀，它看上去反差如此大，却也知道这个过程是无比缓慢的。等到你发现西风凉了秋，花草结了霜，金井寒了手，连更声都变得缓慢，那时候仅仅需要一个夜晚，重楼深院便落满了枯黄的树叶。
橘红色的太阳悬挂西山，薄暮下天际征鸿，点点如坠，解家校场上集结众多少年子弟，解开麟挥动手里的旗帜，表示今日训练结束。
这群孩子年纪都不大，最大的有十八岁，小的也就十一二岁，三三两两凑着去营地里吃饭。
解开麟靠在树边，一条腿伸着，打开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
“老大，嘿嘿…嘿嘿。”一个面色黝黑的少年嬉笑着凑了过来。
“三娃子，你来干啥，怎么不去营地吃饭。”解开麟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酒壶，大咧咧道：“我可告诉你，跟我抢酒喝可甭想。”
解开麟和京城的子弟不同，没有二世祖的架子，在这群平民子弟里很受欢迎。
三娃子一脸谄媚，搓着手道：“那可不一定了老大。”说完他冲着解开麟挤眉弄眼，一脸神秘：“我给你举荐一个能当阵眼先锋的人，你得把酒给我喝。”
解开麟没好气的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有屁快放。”
“那你可得说好了，我说了合恁心意，得给我酒。”三娃子忸怩起来。
解开麟拽了拽领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屑道：“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这才一个月没有酒就欠成这样儿了。”
“哎~老大，我跟你说认真的，你看第三排九列的姬非为怎么样？”三娃子蹲下来指了指远处端着碗独自吃饭的少年。
解开麟顺着他手指的位置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起来，那孩子看起来十分的不起眼，也不合群，独来独往，让解开麟稍微印象深刻一点的就是他身体柔韧很好，摔跤有一手。
“姬非为，还胡作非为呢，你来说说看怎么个不一样法儿。”解开麟道。
三娃子神神秘秘道：“咱们阵眼先锋不仅要有敏锐的判断能力，还要有足够高的功夫…您别看他年纪不大，也不算是个大高个，但是这功夫要比我们高一大截儿。”
“那天我们几个蹴鞠，球儿被个不长眼的踢到张副官房顶上去了，一圈人干瞪眼，那不爱说话的姬非为两个越身愣是一点声儿都没出的给取回来了。”
解开麟玩味儿的看着远处的姬非为，将酒壶递给三娃子：“就一口啊，有待考证…这小子看起来有点儿意思。”
一天的训练结束，解开麟拎着酒壶回了解府，屁股还没做到凳子上，张嬷嬷就扭着胖大的屁股跑进屋里：“少爷啊，少爷，太爷让我喊你呢，后院亭子里等你老半天了。”
解开麟撩了撩头发，叹口气：“我这不刚回来，又开大会。说吧，奶奶又给我找了哪家的大小姐啊。”
“您快去吧，就太爷一个人。”张嫫嫫一边给他拍衣服整鞋面儿安排道：“老爷子说话冲了点都是为你好，你可不要顶嘴啊…好好听话，夫人去世早，老爷又去边关，都是老太爷和长公主照顾你…”
“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天天都这两句耳朵都磨出茧子了。”解开麟摆摆手抬脚往了后院走。
解忠义已经六十五岁的高龄了，平日里小病不断，但是身体看上去还算硬朗，到现在还保留着每天在花园练剑两个时辰的习惯。
解开麟转了几个月洞门，便看见后院老太爷解忠义在喝茶。
“爷爷，您找我啊。”解开麟觉得自己嘴巴已经塞了三斤糖了，老太爷肯定不舍得再骂他。
“来来…您歇歇，我给您锤锤腰腿儿。”解开麟嬉笑着伸出自己的爪子一副狗腿的模样。
解忠义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一把抓下解开麟挥动的胳膊：“让你给我捶腿，你小子还不把我胳膊腿儿给卸了。”
“哪能啊，爷爷，瞧您说的。”解开麟拍拍屁股坐下来，抓了盘子里葡萄往嘴里塞。
解忠义摸了摸胡子，没好气的道：“瞧你那副熊样，也不知道刘老家那小姑娘看上你哪了。”
“哎，爷爷，哪能这么说我，您找我有别的事？”解开麟翘理了理袖子正色道。
解忠义翘了翘胡子道：“中秋那天我不在…你找你奶奶做什么了？”
解开麟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拿着葡萄的手顿时凉了，挤出一丝笑意：“我…也没什么事，小事嘛。”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白草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