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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残更声漏 ...

  •   灯火将息,残月低垂,小院东窗微白。
      长文秀看了一眼内室榻上熟睡的少年,理了理衣袖转身出了西园。
      相府的丫鬟小厮们睡眼惺忪的开门洗漱,南房北苑辗转忙碌,偏门阶前的苔藓缺了一角,兽面衔环余温犹在。
      安仁街上稀稀落落的小商贩刚刚开始摆上摊子,晨风料峭,锐利如同刀锋。即便是看起来这样平常的场景,长文秀也自然知道身后跟着一个人,并且,这个人他不陌生。他甩开扇子内心稍微盘算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转进了福罗小巷。
      不出他所料,刚刚走到巷尾,一阵寒光而过他脖颈就架上了青锋。
      “你早就知道我在跟着你。”解开麟颀身而立,剑锋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剑锋近在毫厘,长文秀一动也不动的背对他站着,背影清瘦而儒静。
      “你不也知道么?”长文秀低垂着眼帘,平静的声音不起波澜,甚至显出几分无辜来。
      解开麟剑锋一转,利刃直直逼近他的皮肤,长文秀只觉阵阵寒意从剑刃传递而来,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你这么早,偷偷摸摸去哪里。”解开麟问道。
      长文秀看上去有些无奈:“昨天祖父忌日,家父守坟三宿,我放心不下...买些吃食送过去。”
      解开麟粗砺的大掌从身后一把扣住长文秀颀长的脖颈,逼近他低声威胁着:“早就发现你不对劲,你唬谁呢!这么早…谁会卖给你酒食?我劝你最好给我一个稳妥的解释。”
      “原来…你也有细心的时候。”长文秀心酸的笑着,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余光看向尽在咫尺的少年,目光中似有似无的带着些柔和的味道。
      对于解开麟来说,被这种目光触碰感受自然非常不好,他暴戾的扣紧了困着长文秀的手指嘲讽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大早,去找谁?留香苑的姘头?还是…元大统领元克进?”
      长文秀表情痛苦的蜷缩着眉毛,修长的手指顺着少年的手腕向下用力:“太…紧了,我透不过气来。”
      解开麟并没有因此放松力道,反而冷笑道:“你太聪明了,不要跟我耍滑头。”他咬了咬唇,目光冷彻:“中秋那天,是你带皇上去的水榭吧,我仅仅是去晚了一刻…只一刻而已…”语毕,少年冷漠暴戾的表情中染上了浓重的哀伤。
      长文秀眼前一片模糊,由于力道的作用,泪水充盈在眼眶里,分外可怜的模样。他游移着目光看向解开麟,眼神中带着怜悯的味道:不要,我的少年不该有这样的表情,你就像展翅的雄鹰,本该无忧无虑…
      “你明知道…我,不要这么看着我!”解开麟倔强的别开自己的脸:“我觉得恶心。”
      大概是长文秀的表情实在太过痛苦,抑或是被他脸上通红的颜色所刺激,解开麟猛然放手将男人甩在地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捂着嘴剧烈的咳嗽。
      地上的男人看上去及其可怜,乌发散乱,面颊带着红晕,却一副不打算争辩的样子。这反而更激起了解开麟的怒火,他蹲下来一把捏住长文秀消瘦的下颌,冷冷道:“你就不打算解释解释吗?嗯?”
      “我解释的话,你会听吗?”
      很意外的,男人的眼中一丝怨恨和恼怒之意都没有。他平静的看着少年英气的眉眼,温和的说着,就像是当初在长府前厅问少年,要哪一种点心更好一样。
      尽管解开麟很想当场否认,少年心性让他急躁,很多时候动作跟不上想法,就比如此刻他意外的点头,冷声威胁道:“不要想着骗我,你尽管试试看。”
      长文秀垂下眼帘,眉睫掩住他看上去无辜的眼神:“昨天确实是祖父的忌日,父亲传信来让我给他带点吃食和御寒的棉衣,母亲大人早就跟掌柜的打好了招呼,让我去城东的鸿运客栈去取。”
      男人的语气十分诚恳,一点都听不出来哪里不对,因为有些人天生就有这样的能力。就比如说长文秀,他自小知书识礼温文尔雅,让长辈们交口称赞,对于这些,解开麟再清楚不过了。
      解开麟眯着眼睛,他很清楚面前的男人在躲避什么:“中秋那天呢?嗯?是不是你!”
      长文秀不敢看解开麟的眼睛,因为他深知这样的目光代表怎样的痛苦,他哆嚅着嘴缓缓道:“是我带陛下去的。”
      没等他把话说囫囵解开麟就愤怒的一把甩开他,攥紧的拳头捶打着匍匐的男人:“为什么!他可是你亲弟弟啊!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怎么能忍下心来!!”
      为了什么呢?
      长文秀看着天空默默不语。
      是为了眼前少年能够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一点?还是想要让他彻底断了念想?抑或是…君子大忌,嫉妒心使然吧。
      长文秀擦了擦嘴角的血,拍拍衣袖站起来,整衣理衫好一派君子风度。他微笑着:“我虽早早参加科考入了官场,却多年不得赏识…该有的为臣之道自然懂得,我难道就不该为自己打算打算,来投帝王所好吗?”
      “住口!”解开麟愤怒的一巴掌毫不保留的甩过去,打得男人一个趔趄,半边脸顿时如同蒸熟的馒头一般高高肿起。
      少年攥紧他的领口,恶狠狠的看着他:“你不配!你不配作为兄长!你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声名!你甚至不配为人臣子,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佞臣!”
      长文秀使劲拽开面前少年攥紧的衣领,不慌不忙的继续道:“你不是还想知道我和元克进的关系吗?好,我就告诉你。”
      他理了理表情,显得分外轻松:“元克进是孟文远的高徒,孟大人又是家父的弟子,我们相谈甚欢倾盖如故。正所谓志同味近,同气相求,你明白了吗?你不喜欢的人不代表就不能是我的朋友。”
      解开麟靠着砖墙,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往日的风流儒雅如今看起来让他心生恶寒。
      长文秀拍拍袖子,即便是一边脸高高肿起,也遮挡不住那份看上去自在得意的形容,他朗声道:“解校尉现下如今明白了,在下就该去城东取衣物看望家父了,误了时辰会让他担心的,您慢走不送。”
      他攥紧着拳头,扶着墙歪歪斜斜的走在深巷里,末了才淡淡道:“对了,再过几日就是秋围了,在下祝解校尉旗开得胜。”
      从巷尾到大街也就几步的距离,长文秀却觉得自己翻山越岭走了很多路。
      往日种种也不如今天狼狈,他不住苦笑。街上赶早市的行人多了起来,何况大眼一瞥有很多熟人,他这副模样也十分尴尬,长文秀就绕远选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秋天就是如此,清早还料峭的风,才不过几个时辰就变得有些灼人了。红日当头,轻薄的汗浮在表皮,让长文秀很不舒服,尤其是他肋处隐隐作痛,伴随着呼吸有加剧的趋势,好不容易才到熬了城东的鸿运客栈。
      柜台的伙计一眼就看到步履蹒跚的长文秀,急忙跑出来迎着:“大少爷这是怎么了?被贼人害了么。”
      长文秀捂着脸连连摆摆手:“给我找条毛巾来,端一盆温水。”
      小伙计麻溜的应和着:“哎…少爷您等着,小的这就去,老爷在后院东厢房里等您。”
      “知道了。”长文秀扶着梯子低声道,每走一步都倒抽一口凉气。
      门推开,案边坐着喝茶的长元吉。老相爷看见长文秀的第一眼也被吓着了,花白的胡子翘了翘:“你…你这是怎么了,跟何人打架了?”
      长文秀叹了口气,摆摆手:“谢父亲大人关心,小伤无妨,跨门槛的时候跌了一跤。”
      长元吉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悠悠吐着气:“你这一跤跌的不轻呢。”
      不一会儿小伙计就推开门端来一盆温水,双手递上了毛巾,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父亲大人有什么事要交代吗?”长文秀将毛巾搭在架子上问道。
      长元吉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来把架子上的毛巾取下来,放在温水盆里浸湿,拧了拧才往长文秀脸上轻擦:“你呀…从小就马虎,不是跌了就是碰了,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长文秀垂着眼帘,因为吃痛吸了口气:“父亲大人教训的是。”
      “让你安排的那个南诏人办好了吗。”长元吉把毛巾重新浸入水盆中,平静的道。
      “父亲放心,都办妥了,没有留下可以查找的痕迹。”长文秀道。
      长元吉看了一眼他,从柜子里取出膏药往他肿起的脸上搽抹:“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哎…尚武要是有你一般能干就好了,整天摸些刀枪棍棒,也不知道上劲。”
      “父亲忧心了,二弟性格使然,我会好好说教他的,有朝一日定能够为父亲分忧。”长文秀朝着长元吉拜了拜。
      “嗯…你知道就好。”长元吉叹了口气重新座下,端着茶杯啜了一茶水继续道:“秋围是很重要的一步,这一次…我便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凡事也不能操之过急,李骈…还是欠了点火候。”他低头吹了吹茶雾,品了一口又放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残更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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