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融元年纪事》合太九

23、二十三章 午朝议事

　　“接了几次，小公子不肯来，说是给解家的小少爷庆生。”刘德裕如实说了。
　　李骈拿着笔的手顿了顿，接着不动声色的看手稿：“也是，解开麟都是金吾卫校尉了。他过了生就该十六岁了吧。”
　　“陛下您记得清楚着呢，将军府的小公子确实是这个岁数。”刘德裕尖尖的嗓音道。
　　李骈低着头写着折子，刘德裕便在旁边给他磨墨。李骈刚想拦着，刘德裕低声道：“就让臣做些事情吧，活儿轻，不碍事。”
　　执机院在朝堂上已经立稳了脚跟，尚书长元吉为首的几个老臣说话就有了顾及。这执机院的嘴和手全是长在李骈的身上，现在已经到了凡事都要送往执机院的地步。
　　午朝来的都是这些个老臣还有执机院的几个官员，这些官员你来我往唇舌相讥，已经斗到不可开交。
　　“陛下万万不可偏听偏信啊，臣愿意以死相谏。”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刑部侍郎孟文远。
　　这孟文远看了看旁边的几人，他身后的那些个黑发髭须的官员赶紧纷纷跟着跪下来：“臣等以死相谏。”
　　李骈没好气的一把扔了手里的折子，剑眉冷对：“你们这是干什么！造反吗！”这话一说连带着执机院的年轻官员也纷纷跪下来。
　　李骈站起来度着步子背着手：“不就是允许平民参军吗！又不是没有先例！那些个世家子弟纨绔不教整日吃喝玩乐，哪有一点军士该有的样子！”
　　这些老贵族老士阀反对的理由李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军队里全是士族子弟，他们的背后是家族的利益，这样一来李骈是不能够轻易调动的。
　　这样也就算了，这些士族子弟不仅纨绔不教，整日斗殴结党，连最起码的军威都立不起来。眼看着大齐经济日益繁盛，马是壮了肥了兵却丝毫不见强，昔日扫平阴山荡平胡虏征战南疆的铁骑倒成了滋养是非的堕落群体。
　　尽管孟文远等官员说的十分起劲，他们的头目长元吉却一言不发，等到局势僵持到现在，他才抬了抬眉毛偷偷观察李骈的脸色：“微臣…斗胆谏言。”
　　李骈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他撩开长袍坐下来低沉着声音道：“国丈请讲。”
　　“陛下可还记得先前蜀地匪患。”长元吉低着头一本正经的说着，白胡子一翘一翘。
　　“怎么会不记得，那些流寇本是良民，由于蜀地旱灾才落草为寇。”李骈道。
　　“陛下派出的铁骑不过仅仅八千人一个月之内便扫除了数万人的匪寇，这不就是最好证明吗？”
　　长元吉捋了捋胡子接着道：“这些平民只能过些平民生活，心中没有士族子弟的信念，他们和皇室根本不是一心的，又怎么能够作为军士来作战呢。陛下，让平民入伍需要慎之又慎啊。”
　　李骈瞄了一眼低着头正色地长元吉，话还没有说出来，孟文远几个跟屁虫立刻道：“臣等附议。”
　　执机院地几个年轻官员眼看着这些老臣要得势，一个两个脸都涨得通红。
　　李骈不由得摇摇头：“国丈未免以偏概全了，那不过是旱灾所逼，他们原本都是实实在在地百姓，没经过训练哪里打得过正规军队。”
　　翰林院供奉兼执机院刑事主簿黄志栾道：“回陛下，微臣倒有一计。”
　　黄志栾话音刚落那边孟文远吃人似的目光便朝着执机院这一列射来。孟文远本来皮肤青黑没有光泽，再加上那阴戾地眼神，高高地鹰钩鼻更是让这些年轻官员背上一凉。
　　黄志栾在执机院里虽说不上是年纪大的，但是也算是入行最早，他们中最有话语权的一个，这白面书生在家里虽然怕老婆但是出来绝对是条汉子。
　　李骈嘴角勾起不易察觉地笑意，目光幽沉，他道：“你说。”
　　“微臣以为，后天就是中秋了，再等上一个半月就是个打猎的好时候。陛下不如组建两支各一百人的军队，一队是由士族子弟组成，另一队就从这平民中挑选。
　　秋猎时陛下不妨让两支军队比试一番，无论武艺排阵还是打猎都可以作为评选的结果，到时候，平民赢了，就允许平民入伍；平民输了，此事也就作罢，陛下认为何如？”
　　尽管李骈暗地里拍手叫绝但是表面上还是一派淡然，他剑眉微抬，冷峻的脸上不带丝毫表情，沉声道：“众爱卿觉得此计怎么样。”
　　这样做明显是平民入伍的机会大一些，试问皇城里的世家子弟有几个功夫出彩的？
　　皇城里的氏族子弟纨绔不化风流成性几乎成了一种风气，除了像解开麟李翰等这样的大氏族子弟因为要继承祖业，所以自幼家教严格，其他的氏族参军大多是为了凭借家族势力往上爬，来撷取更多的权力。
　　孟文远登时横眉冷竖，铜铃大眼斜睨着黄志栾，鼻孔出来一声冷喝：“哼！此等军机大事岂可儿戏！敢问黄大人居心何在！”
　　李骈面无表情的瞥了瞥孟文远，又看了看黄志栾，没有继续说话。
　　这时候还是长元吉站出来，长元吉身为两朝丞相，又是前朝太子太傅，他要说话大半个朝堂都要静下来。
　　长元吉道：“回禀陛下，臣以为黄主簿的话有道理。”
　　长元吉话一出不仅李骈惊讶，就连他的一众门生也是惊讶到掉下巴，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老丞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骈不由得大笑起来：“好！我来部署这次的将领。今年秋闱进了三甲的世家子弟都是谁啊。”
　　黄志栾道：“回禀陛下，是中郎将李翎之子李翰和解将军之孙解开麟。”
　　李骈沉吟道：“不错，都是少年俊才。那由世家子弟组成的队就命为车骑，李翰来带领，暂定车骑校尉。平民构成的这支就叫□□吧，解开麟带领，暂定虎贲校尉。朕命你们五天之内筹齐人数，两个职位都没有品阶，等到秋猎结束，朕再做定夺，即刻宣旨。”
　　满朝的官员纷纷下跪，齐声道：“臣等敬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出了殿门，孟文远便急忙凑到长元吉的身边讨教：“老师，您这是何意，为什么答应执机院的那帮崽子，这不明摆着咱们吃亏。”
　　长元吉垂着眼皮斜睨了他一眼，缓缓道：“皇上要平民入伍的意愿不是一天两了，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出的，即便不是□□和车骑也是什么狼骑豹骑。那我们就顺着他来，到时候…他要是输了，有些东西…可就没那么容易捡起来了。”
　　孟文远眯着眼睛道：“老师的意思是…”
　　长元吉示意他附耳过来，一番话说的孟文远连连点头：“老师说的对，学生这就去安排。”
　　好不容易下了午朝，和一帮子老怪物玩了一上午文字游戏的李骈摆驾回宫。
　　李骈在十央的侍奉下换好了衣裳，便道：“传膳。”
　　刘德裕很快就安排下去。
　　后天就是中秋之夜，皇太后一早就耳提面命着李骈在宫里摆一桌子酒宴。
　　这皇城的子弟大多都到了适婚的年龄，正好王公贵族可以带着自家的女儿来夜宴上寻觅佳婿，也是太后的一番好意和对后辈的关爱。
　　李骈便照常把中秋夜宴的事情交给刘德裕。
　　传膳的宫人排着队把一碟一碟精致的小菜摆在御书房的桌案上，还有一小碗精致的冒着烟儿南瓜粥。
　　李骈吃完了菜，南瓜粥却碰都没有碰一下。
　　收拾碗碟的宫人默默端着残羹出了殿门。
　　“你说圣上什么意思，每次传膳都会点上一碗金丝南瓜粥，但是也没见动过一筷子。”那御膳房的小宫女捂着嘴对宫女道。
　　那大一点儿宫女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金丝南瓜粥向来是小公子爱吃的，并不是李骈喜欢的菜式，她不动声色低眉道：“圣意难测，咱们做宫女的按照吩咐来就是了，不要多想。”
　　偌大的甘露殿只剩下一盏灯光，无边的冷风从四面袭来，原本温软的内室显得空寂而落寞。
　　李骈冷峻的侧脸投在帘幕上，高高大大的影子那么巍峨不可攀登。
　　刘德裕有些于心不忍，低声道：“陛下，要不…传丽嫔吧。”
　　烛影摇曳，帘幕上李骈的影子也跟着微微荡起来。
　　“那个高句丽的女人…找个地方埋了吧，皇宫…不适合她。”
　　刘德裕微微颦起了眉头，李骈向来没有碰过几个女人，找个合他眼缘的女人实在是难，埋了这个，下一个就指不定还要多久才出现。
　　刘德裕候在帐子外头，低眉顺眼轻声道：“丽嫔年纪还小，新入宫还不到一年，才不小心冒犯了公子，您就饶恕她吧。”
　　帘幕上的影子横卧，渐渐熄了烛火。
　　“你看着办吧。”
　　然后也就没了尾音，李骈已经睡了。
　　刘德裕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丽嫔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
　　中秋夜宴很快就到了时日。
　　设宴的地点就在万寿湖的旁边一座新修的殿，连名字都还没有取，只不过这个新殿的建造实在是巧夺天工，能看到万寿湖的美景不说，地方也大，连带着刚修楫的屋宇楼阁煞是富丽堂皇。

作者有话说

　　更新~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