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谈》小斋

5、第五话：迟来的后悔

　　小学时，和一个同学相交甚好，每天上学经过必拐到她家里去等。
　　同学奶奶七十岁，却白白胖胖很富态的慈祥，只不知生了何病，记忆总是不行。逢晴天便坐小板凳在门口晒太阳，来回经过必是少不了盘问。
　　“你是哪家的孩子啊？到我们家来做什么啊？”
　　幼时性格极为腼腆，如实照答：“我叫某某，是某某家的女儿，来你们家是叫你孙女一块上学的。”老太太便一脸开心的将路挪出来：“是你呀，快，里面坐。”
　　出来的时候又是笑眯眯的问起：“你是哪家的孩子啊？到我们家来做什么啊？”
　　不得不硬着头皮把来时的话重复一遍，感觉很是诡异。

　　约是如此一个星期后，老太太病倒住院，再去时便觉得门口空荡荡的，有些失落，进门一看却傻眼了。
　　偌大一面镜子竖在门口，背后朱漆书着“照妖镜”，血淋淋三个字好不吓人。当时骇了一跳，细细一看，小镜子也居然四处可见：屋子四面墙，三面皆挂一个手心大的圆镜，据说屋后本也是要持的，却因邻居彪悍骂的极凶，不得已才作罢。逢门窗更是必挂，四处光闪刺眼。
　　进屋时同学正在吃饭，隐约感觉其母手操着小镜子偷偷观察本人，一时坐立不安毛骨悚然。
　　上学路上，抱怨提起此事，同学甚是委屈，从书包里掏出一面丢到地方：“呸！我都快受够了，整天疑神疑鬼的，结果屁也没看见一个！”
　　就此以后，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去叫她了，想起她妈妈的举动就觉得心寒。

　　约是一年后，大概是升小学五年纪的样子。
　　同学跑到我家哭诉：“我一闭眼便看见断头缺腿的人站在床前，不敢睡觉。”
　　妈妈性子极温软，看了两眼便忍不住劝道：“那便在我们家留宿吧。”
　　同学含泪住了下来，一觉醒来觉得格外香甜，吃完妈妈做的早饭后又幽幽冒出一句：“你们家好干净啊！”
　　妈妈笑：“收拾的勤。”
　　我却知道她口中说指的‘干净’并非真正的干净，瞪着眼睛阻止她说下去。

　　再后来，同学便来的俞发勤快，妈妈每次都是笑眯眯的招待，蛮横的我却极是嫉妒：“以后少来我们家。”
　　同学讶然，很是失落，性子倔强的她便果真不再来，两人关系就此冷淡。
　　后来我极是后悔，却碍于面子如何不肯开口道歉。

　　中学便被送到外地读书了，偶尔一次问起她的状况，母亲含糊答道：“约是疯了，说是得了神经病，家人却不肯送医。”语气甚是可惜。
　　吃过饭我便跑去找她，沿着窄窄的黑巷走进去，看到她家破落许多的院子，门大开着，传出她熟悉的咦呀咦呀叫声。
　　愣在那里不敢抬脚，其母搬着大香炉走出来打过招呼，却如何也不肯让进院门。道是做法事怕邪气入内，又是恐吓又是威胁，傻站了很久才往家走。

　　再后来，一直在外，在家的日子也是少的可怜，更别提再与同学见面。
　　至今仍时常后悔，倘若那时让她和我同吃同睡，也便不会有这般结局了吧？只可惜，世事不能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