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定风波(清岚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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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修静静的坐在檀木桌前，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只百蝶穿花盒，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原本洒然不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若有所虑。然而，那不过只是一瞬间，不多会，只见他忽然袍袖挥带，原本端至于桌上的盒子瞬间没入宽大的衣袖。
“好你个死狐狸！五年不见，还没碰面呢，你就给我惹麻烦！”言语未尽，只见九修白色身影倏然一掠，直向厅口袭去，“交上你这样的朋友绝对是我此生最愚蠢的决定了！”
一声熟悉的开扇声脆然响起，华扇随掌轻动，悠然的游走在九修周围，轻而易举便化开了每一招挟带而来的凌厉攻势。
“耶！此话不免有失偏颇了。”依旧是一身的纤尘不染，却始终飘然优雅，华丽无双，南暮寒如入自家般随意的在雕花榻上躺下，慵懒的声音中略带一丝戏谑：“寒可是一直将能与九修大人结交视为此生之大幸呢！多年不见，送上小小的见面礼本就是寒理所当为之事呀！”
九修颇不以为然的收手回身，想他这些年来弃本从副，拼命钻研武功，就想着在今日再聚之时一雪当日意外落败而终身被卖的耻辱，想不到，这只死狐狸整日酣眠温柔乡，却还是在举手间就化开他苦心钻研的新招，不难看出，这家伙的武学境界比之当年又臻进了不少！
“少来这套！还理所当为呢！你只要别把你那贼贼的狐狸眼往我这边瞅，别把我的小命送出去，我这边就要求神拜佛了！”一杯茶平平送出，看似波澜不兴，实则暗涌非常，满带了九修的不满和忿恨。“还有啊，刚才院墙上的你引来的那个人，你自己给我解决掉！”
缓缓接过茶盏，只浅浅的呷了一口，南暮寒颇为幽怨的开口道：“诶，多年不见，九修大人还真把寒的的为人处事风格忘的一干二净呀，真是让人寒心呢！”
“哈！不敢！绝对不敢忘！”九修哂笑一声，丝毫不在意对方堂堂曜国王爷身份之尊，“你嘛，没有利益的事不做，没有品位的事不做，不能体现你逍遥王爷绝世风度的事自然更加做不得了！”
浅浅的嗅了嗅手中茶盏所漫溢的香味，南暮寒似答非答道：“不错！果然只有九修了解我的品位啊～”
九修若有所思的看了南暮寒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按下了。
“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就动手了。”
轻轻拂开茶沿上的茶渍，南暮寒的黑瞳骤然一紧：“你明白，有些事情，我势在必行。如今，不过只是意外以前而已，并不影响什么。”
闻言，九修若有所指的一笑：“意外？可是那个陌清岚？”
掀盖的修指微顿，“可是，可不是。近日睿国王宫一行，对于君试问此人，我不得不做重新的评估了，他么，绝非仅是一个冲冠只搏红颜笑的昏庸君王。”
“哦？不低的评价呢。”九修原本无所谓的眼神中升起一股好奇，“难怪能劳动你这只死狐狸的千金之躯，不惜险行呢。”
“任何一个有足够能力成为一方霸主的人，我都不会低估他。”虽然南暮寒依旧还是悠然的品茗，但这一刻他身上所散发出来无形的压力和威摄力，即便是不羁洒脱如九修，也不禁被这股气势所折服。
“其实自我出现在商郢的那一刻开始，君试问就已经派人留意了，不得不承认，他有足够的警觉性和智慧。”
“所以你就干脆自揭身份，并借机进入皇宫，然后再借陌清岚之由故意转移他的疑惑？”
“呵，人嘛，总是对隐在暗处的人事物抱有高度的戒备和敏感，而忽略了眼下最明显的存在，至于岚儿的事情，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九修睨了眼南暮寒，似是颇为无奈的摇头到：“唉，不知道你这只死狐狸的本性，真是被卖了还会帮你数钱呢！”
南暮寒慵眸未开，只是不置可否的一笑。
“那么今早杜陵路携众臣拒朝跪谏大殿，貌死也要让君试问撤后的主意，一定也和你脱不了关系喽？”
“想不到江湖上最神秘，最不问江湖事的千面公子竟会对睿国之事如此熟稔于心。”南暮寒并未正面回答九修的问题，反而开了个似是而非的玩笑。
“行了吧你，跟我还来顾左右而言它这一招。”又是一杯茶盏飞过，只是这一次，九修似是用力过猛，茶水扑溅而出，眼看着就要洒满南暮寒一身，只是再见时，南暮寒已是手托茶盏，雍容而立，依然俊雅绝伦，王侯无双。
平平送出的茶盏稳稳落于九修面前，换来九修又是一阵眼神扫射。
“以杜陵路当前的权势，再加上有宫内唯一能坐大的太妃暗中相助，他女儿杜眉妩本就被视为皇后的最可能人选，只是岚儿出现的突然，封后的更为突然，让他颇为措手不及了。”
“无巧不巧的，我和岚儿见面时又恰好被杜眉妩撞上，她倒是反应不差，想借此机会一举扳倒岚儿，无奈君试问反而以恶意诋毁为由，下令其不经诏永不得入宫，彻底粉碎他们杜家的痴念。”
“所以？”九修虽有不解，却依然等待他的解释。
“所以嘛，我只是小小的做了点奉献，给了他一个非常中肯的意见喽。”南暮寒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容，原本只有一份的妖娆便如迷雾般丝丝缕缕的蔓延开来。唯有那一双黑瞳，眩目中更暗含着深不可测的锋利。
“中肯？中肯到让他去跪谏？”九修明显一副不相信你会给出这么没建设性意见的表情，“依之前数次君试问的态度，傻子都知道不可能！”
“耶～～”南暮寒缓缓拂扇，“但是如果主角消失了，那么即便是这么愚蠢的举动，也同样能达到他原本的目的，这不就足够了么。”
“就说你这只死狐狸算计的事情就绝对没这么简单！”九修终于不再充当好奇宝宝，眉梢略扬：“杜家在睿国权势之强，财富之巨自是不容忽视，如果君臣同力，以君试问的能为，可堪与曜国一比。现如今嘛，一个陌清岚，便完全离间他们君臣关系，产生嫌隙不说，君试问至少需要一段时间或者安抚杜家，或者压下杜家。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时间去分心去留意你了。”
“而你呢，还可以抱得美人同归。”九修颇为气恼的撇撇嘴：“天啊，这还有天理的啊！什么好事都被你这只死狐狸算尽，占尽了！”
忽而，南暮寒转身，似是想开口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付之一笑。
“只是此次睿国之行，你却牺牲了影卫中的两人。”第一次，九修的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凝重。“其实，你完全可以静待时机，甚至完全不用现身。”
南暮寒眸光微黯：“影残墨月四人中的每一个人皆是我可以全心信任的，夜残当初既然接下以极焰的身份深入睿国的任务，就应该能看清这条路的终点会是什么，而且我相信他可以完成我预期的任务。再说，失了夜残，不是来了白影么。”
“任何事情都算得如此精准，你不怕哪天你会败在你自己的算计之下么？”九修颇为认真的注视着南暮寒，“何况，你又如何确定，陌清岚值得你全心信任呢？”
只是，没有接下来的对话，换而之是良久的沉默，南暮寒长身玉立，眸光深沉却神色淡然，黑瞳锁在手中的折扇上良久，方缓缓抬头，目光慢慢投向门廊外，那里静静的立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远远的望去，是拒世的清冷孤绝，又是临世的卓然傲立。
是啊，这样的女子，他能将她束于身边，然后投之全身心的信任么？没有答案，因为南暮寒自己都不知道这一步，他究竟算到了多少，又漏算了多少。但是他却完全没有犹豫的做了，不曾后悔过。之前不曾，现在不曾，即使是后来，他也始终不悔。
清岚静静的站在门外，当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自己时，她方缓缓迈步而入，没有停止，一直走到南暮寒面前。
“白影么？我知道了。”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语气，更没有任何的不解和质疑，依旧清冷如前的声音，听入南暮寒的耳中，却如同石投心湖，如同雷鸣天际，只觉的心神莫名的被震动，那是之前从不曾有过的感触。
只是，即使如此，他还是他，依旧俊雅雍容，依旧华丽无双，神态之间未有丝毫的变化。
只见南暮寒轻拍折扇，一道熟悉的青影忽然出现，竟是另一个清岚，从身形，衣着至容貌，甚至连清岚自己都忍不住怀疑，那是否只是自己的影子。
“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公子！”
“去吧。”
清岚看着那个“自己”毕恭毕敬的应完南暮寒的话，带着一脸的决然，一种隐约的思绪一闪而过。只是，还不待抓住，却被庄内管家略带急迫的话打断了思路。
“公子！皇上带着一大队人马围住了山庄，说是要为公子送行！”
南暮寒听后却只是轻勾薄唇，扬起一个意料之中的微笑。
“又是故意的？”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看到南暮寒那个狐狸一样的笑容，九修就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那到也不是，只是既然他想求证一下，我何不称其心意呢，反正，他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找人。马车准备妥当了？”虽说是随意的问九修，只是他的目光却直直的投向清岚，引得清岚心头莫名一紧。
“死狐狸！交给我的事情还需要确认一遍么！自己去前院取啦！”九修满脸不满的答道，然而，他的目光却也同样不约而同的看向清岚。
南暮寒略一颔首，便率先走向门口，清岚深知此刻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只是他的一名影从，她别无选择，忙紧步跟上。
山庄之外，皇辇如此明晃晃的停在那儿，君试问依然一身玄服，静默的立着，如同不久前栖鸾殿内她从太医馆回来时时常看到的情景一样，只是，那样的情景终究不过是一场云烟，过了，便散了。他与她注定只能成为擦身而过的路人。
只是，清岚不知道，今日她的选择，她的离开最终成就了一个人的霸业，颠覆了一个人的江山，毁灭了一个人的爱情。
然而，日后的事情谁也无力预知，此时此刻，她只能顺从自己的本心，跟着眼前那个雍容俊雅的身影一步步向前走。
“寒不过区区外臣，何以劳动皇上万金之躯亲自为寒送行，如此大礼，寒万不敢受。”南暮寒闲步而出庭院，虽似言辞恳恳，恭然有佳，然而，朗日之下，一人华服锦衣，浅笑从容，闲适淡然宛若站在自家庭院，一人王者帝袍，剑眉冷目，帝王气势由内而发。二人相对，一者沉，一者静，一者傲，一者冷。一时间，在场之人皆为二人无两的风采所摄。
面对南暮寒无形之中散露的那股逼人气势，君试问心头微凛。
“王爷何必过谦，素闻王爷风姿卓越，能得王爷亲临睿国，实乃我睿国之幸，无奈纵使朕有心留王爷一叙，王爷逍遥之心，终也留不住。今日一别，再见之日又不知是何时何景何情了，睿国又岂敢怠慢。”君试问静静的打量着清岚一行人等，如鹰般锐利的眼神似是想从里面找出什么。
“得蒙皇上看重，寒实不敢当，睿国一行，寒只是代行使臣之职，顺便寻一位友人饯行当初的约定而已，如今约定已成，寒自不意再打扰。”南暮寒轻笑着挥动折扇，自如的应付着。
“原来王爷已寻得友人了么。莫非就是这庄子的主人？朕还以为清岚才是王爷欲找的人呢。”君试问挑眉，眼底是略有深意的试探。
而一语一出，清岚不由的一怔，第一次，清岚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玄衣男子是个可以一举动天下的王，而身为王，他的内心是无人可以深触的。栖鸾殿内的那个君试问终究只是一个他希望她看到的君试问。
就在清岚若有所思的看着君试问时，眼中那个玄衣的男子蓦地转而迎上她的目光，那样凌厉的眼神，那样居高临下的耀眼光芒，有探究，有疑惑，更有一丝难以觉察的欣喜。
瞬间清岚心头一紧，她断然不曾想，君试问是这样的敏感，这样的算计，这样的不肯放过她。
似是有所感觉，君试问忽然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然而，就在他转身想要抓住那份一闪即逝的熟悉感时，却迎上了一双满含戒备的冷眸，冷白色的衣衫在风中列列而歌，临风张舞，似是只要一个动作便可振翅而扑。
是她么？不，不是的，那样陌生的容颜，那样冰冷的气息。。。。。。
然而，就在君试问欲进一步求证的时候，西北的空中倏然闪过一道光芒，那是侍卫军寻人的信号弹。目光再次投向眼前那个冷白色身影，君试问终于放弃，或许，是因为自己太想找到她了么。
南暮寒仍是一脸悠然的看着，将君、陌二人的表情一一收进眼底：“叨扰已久，寒便就此告辞了，他日睿王若有机会一游曜国，寒定尽到地主之宜”
“王爷既然去意已决，朕也无意强留了，期待与王爷再会之日。”
南暮寒收扇简单一揖道：“寒亦然。”
君试问负手而立，目送南暮寒一行缓缓登上马车，而后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直至消失不见。
只是当多年之后的他再一次回忆起今日这一幕，却也只能无奈的叹一句命运的捉弄。
是无缘，还是缘尽。。。。。。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定风波(清岚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