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好莱坞》宇文解忧

3、第 3 章

　　“什么？”芳姿没听清，皱起眉头。

　　“我是好莱坞人，”贾家明回过头对住芳姿，一字一句地说，“你也一样。”

　　“——”芳姿瞪住贾家明，“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都是外星人，都来自好莱坞星，”贾家明眼里有光彩一闪而过。

　　“——”芳姿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笑得几乎岔了气，“你，你，我对你的崇拜——好比那～～～一江春水～～～向东流——”

　　“我只说事实，”贾家明又恢复了白板脸，“我，你，你的父母，还有黛德丽，就是贾黛玉，都是好莱坞星人。”

　　“真好笑，五个当事人，你，我信不过，我自己又不相信，我父母死无对证，贾黛玉，或者黛德丽，根本是你姑姑，我凭什么相信你！”芳姿收起笑，低级谎言简直是侮辱智力浪费时间。

　　“你抬头看，那颗星就是好莱坞，是明星星系中最大的一颗，整个星系中最文明，最美丽的地方，你就出生在那，”贾家明看着夜空，缓慢却清晰地说，“你的父亲叫念派克，你母亲叫丽维安，你一岁时被你父母带到地球，起名念芳姿。”

　　“星星那么多，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又没什么证据，”芳姿翻白眼，“我父母的名字，地球人都知道！”

　　“你最喜欢黑色，最爱的花是百合，最爱的人是你的父母，最喜欢收集的东西是钱，最害怕走夜路和看恐怖片，你不喜欢女士香水喜欢古龙水，最恨早上起床，最大的梦想是不劳而获，你酒量不好但非常喜欢喝酒，牌技很差但极其热爱打牌，口头语是去死和TNND，最想约会的是——”

　　“停，停，”芳姿拦住，“我相信，我非常地相信，外星人大哥，你还是快点跑路吧，FBI追你追的很紧的，内部报价活的一亿死的七折，军情五处和克格勃也不会放过你，对了，还有你们的老朋友卫斯理——”

　　“你还不信？”贾家明皱起眉，“好，我再说一件，你只爱过一个人，两年前他死于飞机失事——”

　　“——”芳姿震动，笑容倏地散去。

　　三年前，自己刚升为投资顾问，他是她的第一个客户，他爱她，她也爱他，可是，他不能说，她，就更不能说，他有妻室和地位，唯一可做的，是那日日新不具名的百合花。一次次眼神交错，一次次欲言又止，要不是一年后他出了意外，要是芳姿再少些理智多些激情，会不同的吗？会不同的吧——

　　父母那时已经过世，只有自己，在夜里一点点地想，想到落下泪来，第二日仍要刷上脂粉打起精神重新做人，去面对所有人，包括他。那是芳姿生命里最难过的一段日子，也是芳姿最大的一个秘密，除了她自己，再没人知道。

　　“他——”贾家明以为她还有疑惑。

　　“够了！不要说了！”芳姿粗暴地打断他，低下头，把脸埋进手掌里。

　　“——”贾家明无奈地看着芳姿，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这个是改装过的脑电波接收仪，可以让你听到别人的心里话，你拿去试试，就会相信。”

　　“我要回家，”芳姿抬起脸，神色疲惫。

　　“可以，”贾家明把手机放进她的手袋，“我送你。”

　　“不，”芳姿站起身，“我自己的家，我认得路，”说罢大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不，念芳姿，你不认得——”贾家明凝视她的背影，低声说。

　　“也许，”贾老太，或者叫黛德丽，从落地窗里面转出来，“我们应该给她更多时间？”

　　“不，”贾家明静静地回答，“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啪！”芳姿摔开文件夹，心烦意乱。

　　她几乎一夜没睡，外星人？她不是不信其有，可是，说自己是外星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小说里女主角一发现自己不是亲生，就立刻眼前漆黑天翻地覆痛不欲生，而现在干脆有人，不，有个自称外星生物，跳出来对你说，念芳姿你不是地球人你就是传说中的外星来客。最糟糕的是他还提出了你不能反驳的证据，杀了自己？还是杀了他？这真是个问题——

　　念芳姿捧着脑袋呻吟了几声，昨天天台上吹风着凉，染了伤风，顺手拿过手袋，想吃几片感冒药，一打开却看见那具接收仪，不禁一愣，慢慢摸了出来。

　　外表上看去，也不过普普通通一只手机，可贾白板，不，贾外星说它是什么接收仪，念芳姿握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忽然觉得自己就象这个仪器，有一个地球人的躯壳，里面却是外星人的芯子——胡想什么呢，真是中了那个贾外星的毒了，芳姿恨恨地骂了一句，刚想把接收仪塞回去，却听见有人敲门。

　　“请进，”芳姿来不及，只得把接收仪塞到文件底下，理理头发大声应道。

　　门开了，摇钱树走进来，“早！”说着已坐到芳姿面前。

　　“早！”芳姿略略直起身，“有事？”

　　“是——”摇钱树晃了晃文件，忽然停住，“咦，脸色这么坏？昨晚做坏事了？”

　　“没错，做贼，”芳姿拧拧鼻子，“什么事？”

　　“哦，就是被你扇了一耳光的那个色狼客户，不是转给我了吗，”摇钱树打开文件，“有几个问题还要和你商量一下，关于外汇，因为他的公司与欧盟国有业务来往，所以很倾向欧元，我倒觉得美元更可靠——”

　　芳姿支着额头，听他滔滔不绝地解释，一面在文件下面摸纸巾，手却不知怎样碰到了接收仪，心中一动，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趁摇钱树低头翻文件，把接收仪悄悄放到膝盖上打开，又戴上耳机。

　　“你怎么了？”摇钱树抬起头，“好端端的戴耳机？”

　　“没什么，”芳姿赶紧掩饰，“怕来电话。”

　　摇钱树看看她，又继续下去，“你看这一条，资金托管的年限——”

　　芳姿做聚精会神状，却偷眼向接收仪上看去。

　　显示屏上摇钱树忽然收起了笑容，声音一点点地传进芳姿的耳中。

　　“念芳姿，你是个傻女人，你不知道我爱你。

　　你太一帆风顺，高高在上，你想要的就会得到，不想要的也会自动送上门来。我却不同，没有背景，也没有学历，有的，不过是这副皮相，你喜欢的亦舒不也说过，人必须出卖所有的，去换取没有的？你尽管笑我，我是以色事人，是不学无术，是不择手段，你知道我最大的一个客户是怎样到手的？她叫我和她过一夜，很龌龊对吗，可没钱的人根本没资格谈高尚——”

　　芳姿的身体僵硬起来，她想关掉接收仪，但手却不听使唤。

　　“我没得选择，我只能向上爬，你爬不上去就被别人踩下来，没有人会怜悯弱者。还有一点你也不知道吧，我现在和卜董事的女儿走得很近，她没有一样比得上你，但是她可以帮助我，我需要的很多，我要很快地得到，芳姿，你只是一个身无长物的白领女，即使有一千次选择，我也不能选择你，但是，即使问自己一千次，我还是会说，念芳姿，我爱你——”

　　“——对，”芳姿喃喃自语，“只是爱的不够——”

　　“你说什么？”摇钱树诧异地抬起头。

　　“没什么，”芳姿一惊，惯性地绽开一个职业笑容，“我是说，只是赚的不够。”

　　“还不够？”摇钱树合上文件笑，“念芳姿你真贪心，怎么样，你可同意我的看法？”

　　“很好，”芳姿愣愣地重复，“很好。”

　　“那好，我去见老丁，”摇钱树站起身，“一会见。”

　　芳姿脑袋里一片混乱，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摇钱树就要带上门，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芳姿，我那有感冒药，我告诉希希拿给你，记得多喝开水，”说完一笑，关门去了。

　　芳姿看着合上的房门发呆，指甲不自觉划着手心，一道道的白印现出来，消失，再现出来，再消失——

　　“咚咚，”有人轻轻地叩门，却不等芳姿答言，径自推了门进来，原来是希希。

　　“芳姿，摇钱树给你的感冒药，”希希笑着把一盒药片放到桌上，“还有，今天下午的会议日程有改动——”

　　芳姿醒过神，手忙脚乱地想把耳机扯下来，但，已经太晚了——

　　“念芳姿，你有什么了不起？财富之花？哼！出卖色相！表面上冰清玉洁，谁知道你背地里干什么勾当！”显示屏上扭曲的面孔，再不是那个笑容灿烂的希希。

　　“为什么你就可以指手画脚发号施令？为什么我就要做低伏小低三下四？你哪一点比我强？姚乾坤他竟然爱你不爱我？哈哈，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对你有意思吧，念芳姿你什么都看不到，简直象一只瞎眼睛的黑蝙蝠——”

　　“够了！”芳姿再也听不下去，倏地站起来，打翻水杯，溅了一地的茶水。

　　“芳姿——”希希惊讶地看住她。

　　“我要走，”芳姿抓起接收仪向外走，双手控制不住地簌簌发抖，“我不舒服。”

　　“芳姿你不要紧吧，”希希忙跟上来，“要不要让老丁来看看？你可以吗？我陪你吧？”

　　“不！”芳姿用力地摇头，她不想再见任何人，不想再听到任何所谓的真心话，“不！”说着心里涌上一阵恶心，不禁加快脚步冲出门去。

　　逃也似地冲出大厦，迎面被冷风一吹，芳姿这才清醒了一点，忽然觉得无比的虚弱，抱着双臂慢慢蹲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握在手里的手机，不，是接收仪，铃铃地响起来。

　　芳姿有点茫然地看着，半天才慢慢打开，放到耳边，张了两次嘴才发出声音来，“喂？”

　　“念芳姿，”贾家明的声音。

　　“你在哪里？”芳姿倏地握紧手机，微微颤抖。

　　“——”贾家明沉默了一下，“来这里，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