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行天下》三角

9、第 9 章

　　老太爷对方拭玉甚是喜欢，方拭玉皮相虽不如自己几个瓜娃子好看，言谈举止却是谦谦有礼，怎么看都比自己家两个忤逆子顺眼多了。他虽然已不在官位，但长子尚有官职，加上怎么也是个恒亲王的身份，来的人多是有求于他，见着他也大都是卑躬屈膝，这方拭玉虽是没个一官半职，一介平民，目前也算是寄人篱下，但说起话来倒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加之老太爷退职后就看书那么点爱好了，谈起四书五经之乎者也那一套俩人可谓相谈甚欢。这方拭玉倒也不是故意拿着捏着，他平日里便甚少出门，也没什么朋友，几个娘亲只顾着勾心斗角争宠，爹本就生意忙，难得回来一次也是在各房之间盘旋，唯一说得上几句话的长辈也就桂伯一人。所以，他压根不懂怎么跟这样一个长辈相处才合适，他又学不来虚与委蛇那套，只是觉得老太爷没什么架子，有点像小时候教自己识字的那个老夫子，便对他多生了一分尊敬，对老太爷的话也是问无不答，知无不言。于是一顿早餐用完，俩人几乎成了忘年之交，却是苦了一旁的公孙天行。
　　他悲哀的发现，当这两个“老夫子”说话的时候，自己竟然完全插不上嘴，自己再一次被方拭玉华丽丽的无视了。他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后悔过小时候没听爹的话多读点书，现在补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用完早餐，老太爷恨不得立刻拉着方拭玉去书斋共赏他私藏的一些绝版，方拭玉恨不得立刻跑去见识见识老太爷引以为豪的书斋，公孙天行则是恨不得挡到方拭玉面前说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公孙天行拽住想要飞奔的方拭玉，对着他爹道：“爹，娘，我带着拭玉去街上逛逛，他这刚来京城，哪都没去过呢。你的书斋又不会跑，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嘛！”
　　“可这京城大街也不会跑啊！”方拭玉愣愣的回了一句，他这满脑子心思全跑到老太爷刚提起的绝版书上了。
　　“这……”公孙天行无语。
　　公孙天勤噗嗤一笑，他这天不怕地不怕以捣乱忤逆为已任的三哥怕是栽在这方拭玉手里了。看来这次他要在京城多呆一段时间了，这么好玩的事情他岂能错过！
　　“是呀，爹，这来日方长的，书斋又跑不掉，你日后有的是大把时间和小玉谈经论道。可这大街每日的风景未必一样，这大好天气，不出去逛逛可惜了。”
　　公孙天行刚想感激下四弟，真是难得，他四弟也会为人着想了，又听他道，“再说了，我这也好久没回京城了，京城路多，我这都快不认识了，刚巧跟着三哥他们再认认路，免得哪天不认识路了回不来家了。”公孙天行一口吐沫差点没呸出来，他四弟还是那个四弟。这小子八九岁就整天翻墙往外跑了，几年时间整个京城怕是跑遍了。而他那时候正热衷于后院的鸟窝和池塘里的乌龟蛋，所以没跟着一起出去疯。十二岁那年，这小子自己认了个师傅，于是便开始了跟着他师傅四处漂泊的日子。老太爷当时气得就差跟着小子断绝父子关系，还是老夫人打了圆场，又拖各地朋友打听了他师傅这才放心让他跟着去了。他师傅也是被他缠得没法子了才答应的，于是生生的改了自己四处云游的习惯，隔个几个月总会回趟京城，以慰老太爷老夫人的思子之情。所以，他不认识路才怪，整个京城怕是找不到比他更认路的人了！
　　虽然多了个碍事的主，但好歹方拭玉也是愿意跟自己出门了，公孙天行也就权当他四弟是个装饰品了。
　　三人来到了京城大街，公孙天勤是个嘴闲不下来的主，一路上各种吃各种介绍，哪里有半点不识路的样子。哪家的包子馅最足，哪家的油条最香脆，哪家的豆花最嫩滑，哪家的馅饼最美味，哪家的牛肉面汤头最香醇，哪家的桂花酒酿最醉人，又是哪家的豆浆最醇厚。这一路走下来，几乎是吃了个遍，方拭玉看得个目瞪口呆，这人没吃成几百斤的大胖子真是奇迹。他没记错的话刚刚早餐的时候他刚喝了一大碗豆浆两个馒头三个包子四根油条外加小菜若干。公孙天行倒是习惯了，也不拦着，只管着付钱，没办法，谁让自己是当哥的呢。
　　公孙天勤边吃还不忘跟方拭玉调笑：“小玉，你得多吃点，你看你这瘦胳膊瘦腿的，还长不高，你就是吃的太少啦！”
　　方拭玉中等身材，在南方人当中其实也不算矮了，只是比起公孙一家人来的确是矮小了点，他不禁也怀疑起来，现在吃还来得及么？
　　公孙天行见他认了真，便道：“你别听他瞎说，你这身高正好，就是略微瘦了点，日后我多带你出来溜溜自然就壮实了。”
　　走过了小吃街，便到了主街道，街道两边除了卖各种小玩意儿的小摊，也有林立的各种店铺。时逢清明，街上也多了些卖元宝蜡烛黄纸的，更有些金碧辉煌的纸房子桌椅等。方拭玉倒也不是头一回见，虽然这些东西向来是下人采买，但逢年过节拜祭的时候也都是他跟爹亲手烧给祖宗的。像这些做工这么精良的这么金光闪闪的，他也是叹为观止，京城人果然要比扬州人更豪气些。这个点也正是大家赶集的时候，大街上熙来攘往的，有穿着贵气的，也有穿着朴素的，有名流贵族，也有布衣百姓，大家各行其道，互不干涉，也算和谐。
　　当然，总也会有些人破坏气氛的。
　　街上人多，难免会有擦撞。遇上脾气好的，大家互相点个头致个歉也就过去了。但遇上脾气不好的，就免不了一些口角纷争。
　　这不，前面就来了这么一出。
　　“喂，你这小老儿挡什么道呢！这也是你该来的地方么，撞着我家李公子你可赔不起！”说话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看着有点功夫底子，应该是个护院之类的。
　　“对不起，对不起……这就走，这就走……”一个看似耳顺之年的小老头骺着个腰连忙点头致歉，边唯唯诺诺的往旁边移。只是他腿脚似乎不太方便，他又急着往边上靠，拄着的拐杖竟不小心戳在了那个壮汉脚上。
　　小老儿虽瘦小，这整个人倚上拐杖的力却是足够让壮汉跳脚的了。这壮汉哇哇直叫了几声，转过身来一脚把小老儿踹到了旁边的一个香囊摊上，撞倒了半个摊位。摊主见了也是敢怒不敢言，默默的赶紧着收拾摊子和掉在地上的香囊，只暗自为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懊恼。
　　周围的人也不敢扶起小老儿，毕竟京城的人都知道李家公子惹不起。这壮汉虽只是个护院，但狗仗人势，得罪了他便是得罪了李公子，更何况这李公子还站在旁边昂着个头呢。
　　京城权贵多，纨绔子弟也就多。这李公子，大名李昱，是李将军的独子，可算是纨绔子弟的头号人物。这李将军也算是开国功臣之一，只是这些年居于高位，越发的专横跋扈起来。加上这李昱是独子，从小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娇生惯养的养就了一身坏习气。李将军原本起这个名字是取“鲤鱼”的谐音，希望他有一天可以跳过龙门，成为天之骄子。只是他经常惹是生非，久而久之，京城的老百姓就传开了一条警世名言：不可理喻，无言以对。这不可理喻，指的就是不可以惹上李家公子李昱，避之则吉。这无言以对，指的是讼师言意，这个言意原是书香门第，祖辈最高也曾官拜五品，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到了他这一辈只当了个讼师。此人嘴皮子甚溜，死的能说成活的，白的能说成黑的，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坏事，若用在正途为人伸冤也是功德无量。只是此人势利眼子，专帮些纨绔子弟打些欺人太甚的案子，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惹不起就躲了吧。当然，这是后话了。
　　方拭玉他们原本隔着小老儿有三四步的距离，见没人扶那小老儿，方拭玉和公孙天勤便大步上前去扶。方拭玉不知道李公子是怎样的人物，但他实是见不得人被如此欺负，公孙天勤自然是知道此人习性，他早看这李公子不顺眼了。公孙天行原本便不喜这厮，他虽然也爱惹是生非，却从来也不仗势欺人，顶多也就是气气他爹他娘。平日里上街不巧遇见这厮他向来是绕道走，免得惹来一身骚。可今儿个怕是不能善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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