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挽残歌》日飞与树

1、楔子10年

　　下午两点的咖啡馆里，她静静的坐着。
　　不知从何时开始下的雨，雨落在人行道上，落在灌木丛里，落在行人的伞上，隔着玻璃窗，听不见滴答的声响，可把路面上，清晰可见的水珠仿佛溅起在她的心上。
　　她就那样坐着，面前的咖啡并没有喝一口，热气淡淡的散发开来，弥散在空气里的是咖啡温暖暧昧的香气。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30出头的男子，有着一张成熟且稳重的脸，说话时诚恳真挚。可是她看见的，只有他一张一合的嘴唇，说话的声音却如同来自另外一个星球那般遥远。
　　为何会来这里呢？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暗自在心里问自己，一个27岁的单身女子，一个陌生的男人，一次乏味的约会，在小资情调的咖啡馆里，隔着一张冰冷的桌子，彼此客套寒暄，然后便是一拍两散。
　　一拍两散。这个词像鞭子一样狠恨的抽打着她的心，她想到了什么似的皱起眉头。
　　男人看着她变化不定的表情，试探的问道：“陈小姐，你的意思如何？”
　　“啊？”意思，什么意思？她茫然的抬头，看着他，一脸的不知所措。
　　男人在她漫不经心的表情里，显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安静的咖啡馆里，一直在放着一些动人的歌谣，在彼此的沉寂里，又换上了一首时下流行的歌曲。歌词在空气里像长了翅膀般的飘来，唱歌的男生慵懒性感，他轻柔的唱道：“可我只想
　　在生命的缝隙里和你牵着手，走向未知的迷藏，你说我的大脑被爱情堵住了，你说——”
　　她的茫然在这歌声中僵硬，握着杯勺的手轻轻的颤抖。
　　男人看着她，笑道：“这歌真的有意思，为什么要说大脑被爱情堵住了呢？”
　　她干笑两声，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声，仿佛那脸并不是自己的，她的手无意识的搅动着勺子，咖啡随着这晃动呈现出一个小小的旋涡。
　　男人继续说：“不知道这歌是谁唱的，也许是新出的歌手吧，这歌词听起来有些绝望，怪悲伤的，不过，现在好多歌都这样，有种未赋新辞强说愁的感觉，也许写歌的人都江郎才尽了吧。”他自顾自的说着，没有注意到她变的阴郁的表情。
　　她看着他嘴唇的开合的弧度，突然一阵没来由的不适涌上心头，于是毫无预告的站起来，说：“对不起，我要先走了。”
　　“喂，陈小姐！”男人忙叫道，“你要去哪里，外面在下雨呢•我送你吧！”
　　她似乎并未听见，急匆匆的冲出咖啡观，奔进外面的滂沱大雨中。
　　雨落在她的头上，衣服上，裸露的肌肤上，冰凉冰凉的，没有温度，而她的心——更加冰凉。
　　刚才咖啡馆里那首歌像魔咒一样缠绕在她的耳际，我的大脑被爱情堵住了，你说我的大脑被爱情堵住了。
　　她狂奔，像有千军万马在追逐着她。
　　心里有无数的声音在大声的呐喊，却终究什么也喊不出来。
　　不知跑了多久，雨还是依旧滂沱。她在一幢居民楼前停了下来，浑身早以湿透，白色的衬衫滴着水，那水顺着雨点交汇融合，兰色的牛仔裤帖在腿上，沉重无比，CONVERSE的球鞋浸泡着水，湿胀着。
　　然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怔怔的注视着那幢高楼里的一个窗口，站着像一尊雕塑。
　　很久很久，时间像凝固了一样。
　　终于，她慢慢的迈开脚步，走进了楼。
　　3楼，那32级台阶像地狱的道路那么漫长，那个曾经带给了她无比的快乐和痛苦的房屋，那个充满了她和他理想和荆棘的房屋。她站在门口，回忆像吸了水的海绵，无止尽的袭来。
　　伸出手，按下门铃。他应该还在睡觉吧，他是日夜颠倒的男人，10年来如此。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卡擦”门开了。
　　门里站着一个赤裸上身的长发男子，苍白纤细，他掳了一下头发，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吵醒，英俊的脸上有不耐和茫然，当他看清楚到站在门口全身湿透的狼狈女子时，突然楞住了，许久才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她抬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他被她看着，她的眼神在这个阴郁潮湿的午后显得格外的清透。“你这样会生病的，怎么总不记得带伞呢？”侧错身子，让出一条道路，示意她进屋子。
　　她缓缓的走进，看见熟悉的屋子里，属于男性气息的脏乱。那情景，那滋味，如同一声响雷，轰然的在她心里炸开，她睁大眼睛，眼里却迷蒙湿润，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长发男子看着她惨白的脸上默然滑过的眼泪，轻声道：“怎么又哭了呢你，哎，你总是改不了这毛病啊。”叹了口气，声音里有难掩的温柔。
　　她咬住嘴唇，道：“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你说的，我的大脑被爱情堵住了。”
　　男子终于长叹一口气，一伸手，将她紧紧的揉在怀中，他赤裸的胸膛是那么温暖，他用他的暧昧包围住她的湿冷，低声道：“你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屋里轻轻传来那首歌。
　　雨还在继续，蔓延着过去的时光，整整十年，从未停歇。

　　三月最后一天的晚上
　　坐在破旧的公交车上颠簸晃荡
　　载着一颗柔软的心的方向
　　在空中划过流线型的光芒
　　大脑和空气悄然的碰撞
　　颓然的缺氧
　　我的大脑被爱情堵住了

　　爱情的芬芳被忧伤粘住了翅膀
　　憧憬的未来在徒劳的现实里焚化埋葬
　　人潮汹涌的都市最后成为无人的空旷
　　在你转身的那一刻我满目慌凉
　　爱情和生存骤然的碰撞
　　我没有主张你沉默酝酿
　　我的大脑被爱情堵住了

　　歌颂爱情 歌颂理想
　　虚无的幻想变的很悲壮
　　埋葬爱情 埋葬理想
　　可我只想
　　在生命的缝隙里和你牵着手
　　走向未知的迷藏

　　你说，我的大脑被爱情堵住了
　　你说，我的大脑被爱情堵住了
　　你说，我的大脑被爱情堵住了
　　你说，我的大脑被爱情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