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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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殷凌首先看到的，是一只巨型老鼠……啊不，原来只是一个獐头鼠目的小个子男人而已，他正捏着下巴低头看着她，嘴里啧啧叹道：“东方面孔啊！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
殷凌眼睛一闭，心中已经不可抑制地开始咀咒了：妈的，他们居然把她给卖了！果真是蛇蝎美人，最毒妇……不，是变态美男心！她根本就啥都没听懂，他就如此狠毒的把她劈昏了卖掉！！！穷疯了是不是？
看看眼前这厮，就只差没在自己的额头上刻上“俺是人贩，快乐滴人贩”这几个大字了！因此，在他开口的那一刻，殷凌就知道自己又一次重复着她逃脱被捉，转手被卖的经历。
别以为她会这么算了，有种就一辈子避着不见面，否则拼上她的小命也要报这个仇！那个死不男不女的家伙，叫什么来着？夜没？夜霉？夜魅？管他呢！这等深仇大恨，就是他挫骨扬灰了，她也认得……大概……吧……
只是，这一次并非全是徒然。如果不逃出小气鬼手里，不被那个蛇蝎男卖给猥琐男再辗转沦落到艺团里，不跟随他们与其他几支商队临时组队一同进入沙漠，她就不会遇到那些人。
尽管，那些人，有的只是生命里的匆匆过客。然而有的，却是她一生命运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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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顺六年塞北大漠。
似火骄阳像要将大地烘干。偶起的朔风并未带来一丝凉意，只有灼人热气迎面直扑。看似无边的沙漠上，一眼望去，草木无生，人烟罕至。
他一定会死在这里的！律无力地趴在马背上，任由汗淋淋的绿发，盖去自己大半视线。
他不想看！他完全不想看！眼前这帮家伙还能被称为人吗？如此酷热的天气，这万余名的兵士竟能身着憋死人的厚重铠甲，丝毫不为所动地保持阵型？
天杀的，他们居然还能步伐整齐地静默前进！？靠，居然连马蹄落下的声音都不曾有半点紊乱！
这群怪物！怪物！律悲愤地瞪着身前蜿蜒伸展的银色长龙：呜呜，太悲惨了！他居然连个逃跑的理由都找不到！要不是到时间把头发染回美好的绿，他一定已经成了烤香猪了！
“啧啧，军医大人，你的表情好狰狞哪，可一点儿都不符合你那个什么伤者父母的美好形象啊~”清爽之中又夹杂着几分慵懒的男声带着浓浓的讽意，自律的身后飘然响起。
“呀，刮沙尘暴啦？居然把你们几位给吹过来了。”律讪笑着回头，迎上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三名男子。
“再不把我们吹来，我们伟大不可或缺的军医大人怕是要被流沙卷走了吧？”右侧的男子面容清俊，狭长的眼睛里透着轻佻。他坏心地调侃着律此刻的狼狈模样，字字都带着讽意。
“哪里，我这么沉稳，一点儿小风小沙哪能吹得走？倒是夜魅小弟，实在了得！这么猛的太阳下，也催不下你的汗！中暑了？还是说……有什么秘诀？是兄弟的话，就不要藏私哈！”律毫不在意他的嘲讽，欣羡地看着男子略带邪气的俊美脸颊，忍不住伸手想要摸过去。
夜魅毫不留情地一把拍下他的咸猪手，斜眼说：“变态！死三八男！少借机吃豆腐！我这是天生丽质，需要借助药物么？”
“小月月，夜魅他欺负我！”律抚着被拍红的手背，嘟着嘴可怜巴巴地把视线投向他们中间的纤细少年，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肉麻的光辉。
呃，好冷！几乎同时的，少年两边的男子同时打了个寒战。而驾在中间的少年，却只淡淡瞥他一眼，便别过脸去。
发随风动，轻飞扬。那一瞬间的飘散，如星辉汇聚，甩出了炫目的银波。他虽年岁尚轻，却鼻挺眸深，英气凛凛，不怒而威。一张素面，更如若皎月，清冷高贵。
“小月月，你好冷淡哦！我们以前多相爱啊，同睡同起，同吃同洗，同……哇！”半天得不到回应，律的脸上怨念更重，视线不甘地扫过少年，突然扬眉惊叫，“小月月你居然也不会流汗耶！你们一定是背着我做了什么手脚！呜，太不公平了！你们一定是嫌弃我了，觉得我太帅太拉风，所以……”
“影。”少年压根懒得理他，只望着前方，忽而淡淡开腔。他说话时语调平淡无波，在炎炎烈日下，周身竟还萦绕着一股难以驱散的寒意，“离沙那堡还有多远？”
“回将军，再两日便可到达！”他左侧的男子听到叫唤后便轻夹马腹，策马骑到少年身侧，谦恭回答。二十上下的他在一行人中虽显得格外低调，却高大英挺，冷峻沉稳，有种无法言语的压迫感。
少年闻言，沉吟片刻，深不见底的眸色里闪过一抹深思，才缓缓开口：“传令下去，就地扎营。”
“是！”
尽管天色尚早，扎营时间于理不符，但夜影军令一出，所有兵士皆无疑虑。在最短的时间内，分散开来，有条不紊地架起营帐。
少年扫了眼兵士的状况，便目光回转，眺向南方沙天相连之处。那里依然满目金黄，时不时得掀起一风细沙。
“小月月，前面会有绿洲哦~”尽管被无视得相当彻底，律依然端着一脸可爱的笑容，只是那双看似轻浅的眼眸，却隐着点点精光。
“废话！这种事你都看得出来，将军又怎会不知道？”以打击他为己任的夜魅没好气地白了律一眼后，视线回到少年身上，似是在期待那张宁然的脸上，出现些什么。
沉默，在一息之间。
半晌，沉稳的夜影才忍不住上前半步，口气里有些不搭的微躁：“将军，真的要去吗？”
少年轻轻闭上深紫的眸，片刻后才慢慢地答：“皇命，不可违。”
“即使那只是一个卑劣的陷阱？”律笑容不去，但那种讥刺却比之前的夜魅更有过之。
“大胆！”夜魅正欲出手，却被身边的夜影一下制住，“大哥？”
“将军尚未发话，你这是干什么！”夜影沉声苛责弟弟，视线却是直直地停留在少年身上。
许久，少年才缓缓睁开眼睛，然深紫的眸底，却连最细微的涟漪都不曾泛起。
看到他的反应，律撇撇嘴，早先的讥讽被失望之情取而代之：“切~每次都这样，连点基本反映都不给，真不好玩！”
“律，军营之中，岂容嬉闹！”
“啧啧，夜影，别那么严肃嘛~很容易未老先衰的！”律一点儿也不畏惧夜影的斥责，反而挂上了满脸烂漫笑容，灿烂得连天上烈日都要黯然失色。他丝毫没有半点悔意，反而一开口就不见歇停，“你看你才不过二十岁出头，眉头却已经可以夹死苍蝇了，多伤美观啊！这样吧，我这里有种活肤生肌的膏药，用多种名贵药材提炼而成的，大家这么熟，要不要……”
尽管律说得兴奋莫明，可观众却没一个捧场的。他们仿佛早就习惯了他的聒噪，根本懒得搭理。
“离王上给的期限，只剩十日！”本来还滔滔不绝地宣传自产商品的律突然话锋一转，收起随意的表情，正色看着银发少年，“小月月，当真决定了？”
“嗯。”少年终于应了声，只不过那轻若飘烟的感觉，虚渺得没有一点儿真实感。再抬头时，他幽深无波的眸光已平静如昔。
他，并没有那么多可以选择的权利。
视线轻扫过身前面色不佳的三人，少年知道跟随他多年的他们，比谁都清楚这点。他们的手上早已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又何苦在此时扮演圣人。
律定定看了少年许久，才深深叹了口气：“惟今看来，只有尽快找到匙之翅和那个劳什子的命运少女了。”
听到律的叹息，少年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波动。他撇了眼准备就绪的军营，突然下令：“吩咐下去，全军暂时按兵不动。我出去几天，由夜影全权代理掌管军务。夜魅辅佐。”
言毕，不待他们回答，他已一甩缰绳，黑色的骏马如流星般扬蹄而去。远远的，只能望着一抹银色的细影，眨眼即逝。
“将军！”夜影的急唤，迅速被沙漠的风声掩盖。留下的，只有一脸的愕然与为难。
“呀啦，呀啦，真是个任性的家伙。”律同情地看了他们一眼，身为军人，主将的命令自然要无条件服从。然对他们来说，副将之类的，都是假的，只有贴身护卫才是他们真正的使命。他们现在的心情绝对已经堕到底谷，他还是走为上策，免得成炮灰。
“放心吧，我会看着他的！”律一扫此前的萎靡，在他们回应前先一夹马腹，紧跟着奔驰而去。
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他临去之前，竟让座下白马朝后一起后蹄，扬起一片黄沙，直扑夜影和夜魅而去。
两人虽迅速避开，但回神时，律已不见影踪，只依稀能辨出他是顺着将军的方向而去。
眉心轻蹙，夜影和夜魅对视一眼，终还是没有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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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正南方
“小月月！小月月！等我！我没带门神，很危险的！”律一边策马疾追，一边用力吆喝，尽管他根本就看不见前方有人。
但不久后，他就发现一匹黑色的骏马，载着一貌美少年，正静静地伫在自己的前方。少年低头不知在看些什么，依然的平静，依然的淡漠。
他周身的空气中，有种无形的压力，厚重压抑，逼得人根本不敢靠近。
可是律完全不在乎，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仍一脸兴奋地追到他的身边。他脸上的笑容灿烂依旧，大手更是无所顾忌地搭到了少年的肩上：“小月月，很过分哦~出来玩都不带我！”
少年连瞥他都懒，只有清冷的声音伴着骤起的马蹄声，从空气中淡淡飘来：“反正你自会跟上，我又何必多言。”
“哟，居然这么拽！看来我真把你惯坏了，唉--”自找台阶的讪笑声，紧跟律的爱马所扬起的黄沙飘起，“小月月哪，我以后是不是该来个不定期消失行动，让你发掘一下我不可取代的重要性……啊！小月月！你是不是加速了……不，你一定加速了！……啊，别骑那么快啊！我家的性感妹妹年纪尚轻，不比你的风掣，跑不了那么快啊！啊……啊啊啊！我会迷路的！小月月--我--没--带--水--啊啊……”
然偌大的沙漠里，回应着一声惨过一声的鬼哭狼嚎的，却只有火舞黄沙，纷扬如练。
远远地，还能望见一匹白马，正吃力地抗着一状似绿藻的东西，在漫天的黄沙中努力前行。
离它甚远的正前方，有一名绝色少年，策着黑色骏马，扬尘远去……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漠南小道上，一个个头十分娇小的少女，体内却像是拥有燃不尽的精力似的，在一支约莫三十来人的商队中来回穿插跑动，如黄莺般的声音清脆地响了一路。
满头飘扬的红发，似可以点燃生命的火焰，期待着那仿佛命运般的相遇。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