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夜》泐琦

20、牢狱

　　如此，我开始了我的牢狱生涯，并且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警方介入，是双方唯一能够接受的选择，承之很明白这点。路城和高卓，俱不敢动我，放我，却也不甘心，毕竟，要制肘冷擎，除了冷同，他们只有寄希望于我。如今，终把我捏于掌心，怎可能轻易放了呢？而擎，决不能容忍冷家人以我为质，那么只有第三方的介入才能稍微缓和矛盾。布这局的人，岂不就为隔岸观火，坐看冷家内斗？去不曾料到承之有这么一手。
　　看来，擎所料没错，冷族，陷于此已太深，想就此收手，是我的天真。若非我执意要擎向正，冷族也不至内耗至此。我却是不悔，久安于□□，只会有更多的血泪。
　　我杀的是一代枭雄冷同，待遇自是不同，单独关押着好吃好喝伺候，从审讯我的警官到每日里来送饭的大妈，望我的眼神，都是崇拜，不禁好笑。想来这么惬意的坐牢，真不是平常人能享受的。只是不知擎会如何作想，颜尚现在又会怎样。
　　坐牢的第二日，第一个来望我的，却是老管家余伯。也是，如此敏感的时刻，擎和易维，怎方便出面，能来的，也就只有他了。
　　余伯一见我穿着囚服蓬头垢面的样子，眼圈立刻泛红，惹得我也是一阵阵辛酸。
　　“小姐啊，你和少爷，怎会到这等田地？”他苍老的双手紧握住我的，温暖，却微微颤抖。
　　“余伯，很多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少爷从小心气就高，你就服个软，认个错，好让少爷叫他们放你出来，这牢，怎是小姐待的呢？”
　　他大概，还以为路城高卓是奉了冷擎命令方诬的我吧，这让我怎解释？只得笑笑，道：
　　“余伯你放心，擎到底会让我出去。”
　　“哎，你叫我怎么放心，少爷也这样，你也这样。”余伯说着，竟流下老泪来。我不禁慌了：
　　“这是怎说的，我们不都好好的，余伯你快别这样。”
　　“好好的？一个进了监狱，一个只在家砸东西，这就叫好好的？”
　　“擎……他……”陆城高卓一心拿我威胁擎，怕是不知道，我们已闹翻了吧。
　　“少爷那日回来，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个人怒气腾腾进了书房，几分钟里把书房砸了个烂，谁劝也不听，易维去拦，倒被他伤了。后来听说小姐进了监狱，更是气得不行，只在烂书房里一根根抽着烟，也不吃东西也不休息，真让我揪心哪。”
　　冷同四子，余伯最爱冷郁，这擎，却也是他极疼的。冷郁已然不在，他自然把全部心思倾注在擎身上，一席话，只说得我心益发沉了。
　　“余伯……余伯你好好劝劝他，他身子本不见得如往年健朗，又是大伤初愈不久，经不住折腾的。”
　　擎，到头来，我能给你的，只是伤害吗？我硬熬住泪，这时候，万万不能乱了心神。
　　“小姐啊，我能劝的都劝了……只可惜，郁少爷不在了……擎少爷，可是最听他的话……”
　　一提及郁，心潮如涌，再忍不住，只重重捏了捏余伯的手，起身而去：
　　“余伯你好好照顾他。”
　　回到囚室，终于可以一个人哭泣，泪无声淌下，是啊，我们，到底走到此等境地。
　　我，到底是负了郁的临终托付。郁，日后，我该怎么来见你？

　　第三次审讯，我依然坚持了沉默，不回答问题，也不申请律师。这个局，凭我一人，怎么也只徒劳。
　　“夕小姐，现在情况于你很不利。案发现场，只有你一人在，并且没有目击者证明还有人去过冷家专属沙滩。根据死者死亡的时间，若他不是被你推倒至死的，那么你开车赴约时，必可以看见凶手经过。因为在你到以后，陆城他们，就封锁了整个海滩，凶手没办法离开的。夕小姐若要想为自己辩护，就一定要说出你在去海滩时与你擦身而过的人。”
　　警官中到底有几名长了脑子的，看得见这是一个局。不过我倒是更佩服布局之人，每一步，都算得精细。仿佛料定我决不肯抖出赫来，这杀人的黑锅必背了到底似的。
　　“夕小姐，你再不合作，检控官会告你蓄意谋杀。你若说出实情，我们一定尽力去查。”先逼供再诱供，我微笑，道：
　　“你就如此确定杀人的不是我？”
　　他一惊，似没料到我会如此反问：
　　“那你是要认罪？”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审讯嫌疑犯，鲜有警官你这般的。”
　　“夕辞，我希望你明白，现在你涉嫌蓄意杀人，而不是办家家酒。”他显然恼怒我的调侃，胖胖的脸上神情烦躁。
　　“这是蓄意谋杀，作为警官，是可以将案情进展情况随意告诉嫌疑犯，甚至诱导嫌疑犯说出对自己有利的证供吗？”我亦沉下颜色，他的确机智，但未免急功近利，让我脱罪的愿望太强烈，强烈的让我无法相信他是一个单纯的警务人员。
　　“你……我这是在帮你。”他的颊，气的几乎抖动，样子实在滑稽，我强忍住笑，道：
　　“那么多谢陈警官了。”
　　“不知好歹，你不怕把你和那些流莺关到一起吗？”
　　威胁一并用上，不知拿了擎多少好处。
　　只是擎，你可知道，这苦，我受得心甘情愿。
　　决不可以让他知道夜赫的存在，更不能让他们互相残杀。赫与郁一样，都是擎异母兄弟。
　　那姓陈的，倒还真感把我和那些个流莺一道关押。说起来，她们不过□□，罪比我轻多了，真要关一起，也该是和那些绑架抢劫的女金刚吧。他到底不敢把我怎样。

　　那些女子，灰败着妆容，却依然叼着烟，斜着眉目看人。我只静静坐到一旁，并不回应她们探询的眼神。她们许是关了些日子，彼此间都熟悉，见我沉默，皆交头接耳，议论起来。我有些好笑，若不是被诬杀人，怕很难见到这样的人间喜剧。
　　“我叫夕辞，被怀疑杀了冷同。”
　　到底看够了她们窃窃的样子，就不再折磨她们的好奇心。
　　“那个有冷族的前任族长冷同？”混这行的，哪里会不知道冷同，个个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么姐姐，你真的杀了他吗？”一个三十余岁的老莺凑了过来，浓腻的劣质香味扑面而来，顿时一阵反胃。
　　我躲开三丈远，似笑非笑道：
　　“你们看呢？”
　　她上上下下打量我，似要把我看穿了去，半晌，方道：
　　“以我看，你也是个狠绝的，杀了人，并不奇怪，只是，他那么有钱，你为什么要杀他？”
　　大抵她们以为，女人对付有钱的男人，根本不必痛下杀人吧。我又笑，道：
　　“那你见了那么有钱的老头，会怎么办？”
　　她偏了偏头，皱眉许久，才道：
　　“我会使出全部解数让他把钱乖乖给我呢，才不会傻到要杀他。只是……他又是个老头……不过，老头最好色。”
　　“阿姨，你还想钓他们有钱人，也不照照镜子去。”旁边一稍年轻的女子调笑着，我却是不理，还问那叫我“姐姐”的女子：
　　“他可是个很老的老头了呢，都老到好不了色了，怎么办？”
　　“哎，这倒是，这么多钱就在眼前，却拿不到，真让人干干气死。”
　　“这就是了……”我正待继续与她们胡缠，却听有人叫着：
　　“夕辞，你的律师来了。”
　　我微惊，瞬间明白，除了他，还会有谁。
　　果然，他着了黑色西装，不住度着步，神色是难得的焦虑，一只臂膀，还吊在脖间，绷带中隐隐透着血色。
　　“夕辞！怎么会这样？我一醒，就听说你被捉了，这到底是怎么会事？”他焦急的握我的手，神情真切得容不下怀疑。我不敢想象这样的神色是装的，不然，他的演技实在过于恐怖。
　　“我没事，是有人，布了局让我钻。”
　　是否要告诉他真相，我必须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