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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彼此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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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陵啊,你来的这么早?”
两个人一齐抬头,迅速分开。恰才的情景颇有些暧昧,两人靠的很近。薛子陵平了平呼吸,站起来,笑着,“李老师,你来了。”努力保持平静,努力保持平静。
李教授找了个位置坐下,薛子陵笑着说,“李老师,你看,我打电话催催他们过来?”她觉得如果不找点话说,自己简直就要崩溃了。眼睛瞟过,旁边那家伙轻松自如,好整以暇。
李教授摆摆手,“不要紧不要紧,时间还没到呢。子陵啊,你别心急。”
薛子陵笑笑,正打算说话,身边郑郁已插话,“李导,薛老师,要是不介意,我去宿舍叫他们去。”
李教授温和的望着郑郁已,“是研一新生?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不用去叫,我们在这里等一下就好。”
他笑笑,斯文大方得体:“李导,我姓郑,郑重其事的郑,郑郁已。郁达夫的郁,已经的已。”
薛子陵气极败坏,这个人还真是虚伪。但李教授显然很欣赏,他点点头,“这个名字不错”,他老教授的高谈阔论又出来了,“说句实话,在近现代的这些文豪里,我还是比较欣赏郁达夫的,他的旧式文学功力很深厚,老派诗写得也好。最有名的还是那一句‘曾因酒醉鞭名马,只恐情多累美人’。”他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想将文学探讨进行到底。
薛子陵想插话进去,“李老师,我还是去叫叫她们的好。”还不等李教授说,郑郁已立即接上话:“李老师,还是我去叫一下的好。女生那里,要麻烦薛老师去叫一下。这样比较好。不是说他们会迟到,而是怕他们没找到地方。大家都刚刚来这里没几天。”
李教授点点头,“小郑心思满细密的。子陵啊,要不你们去一趟?我就在这里坐着等他们,这样也不会错开。”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门,刚刚走出食堂,薛子陵就忍不住说,“我警告你,以后别乱来,我怎么也是你的老师。”郑郁已点点头,笑如春风,夜色下他的眼睛明亮如星,“这我知道,但是,你就这么害怕事情败露?真没想到,玩一夜情的人,竟然会这么保守。”美哉,少年。偏偏却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听到这句话,薛子陵立马低下头,泪水涌出了,她实在是无法再忍,要如何才能忍得住:“你能不能不要把别人一时的错,一辈子的挂在嘴边上?”声音微微的颤抖着,软弱之极。
她紧紧的咬住牙,闭上眼睛,等着他的宣判。
过了一刻,手帕轻轻的递上,轻轻接触到薛子陵的面上,手帕是用了很久的,柔软,棉布的旧,温软的气息。薛子陵惊讶的张眼,泪水濛濛中,他的脸上淡淡的忧伤,就像是那个夜晚。他声音有点沙哑,“对不起,刚才都是和你开玩笑。其实那一天很感谢你,真的。”他的眼睛,也蒙上了淡淡的水气。
薛子陵仰起脸来,她比他矮了半个头,需要仰视着他,询问他:“可不可以不要再说那一天的事?”她实在是只能求恳他了,如此的求恳,并非迫不得已,只是无法忍受。
他咳了一声,柔声说:“我好像真是,有点过分。抱歉,我们忘记那些事?薛老师。”随即侧过脸去。薛子陵从包里掏出纸巾,胡乱的揩拭着脸,“算了算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原来就是自己的错,他的乘胜追击,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他抬起眼,望着天际,轻轻的说,“很抱歉给你带来了困扰。”轻轻的叹息一声。
薛子陵没有再回答他的话,两人分头去男女生宿舍叫人。事实上,那一天的聚会,大家玩的挺不错,只是薛子陵的心里,依旧存着疙瘩,小小的疙瘩,隔在心头,无法消除。人身体里容易长结石,心里,却会存放疙瘩。
也是,发生过的事情,可以装作从未发生吗?薛子陵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忘记这些。
国庆节的时候,薛子陵一个人去了张家界,她想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无论是和魏建成的事情,还是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在回来的火车上,薛子陵接到了李晶的短信,简单的一条,“我辞职了,带了行李投奔你。现在在你宿舍门口,你在哪?”
二十二个字,说了三件事,辞职,投奔,进不了门。这条短信的信息量如此丰富,让薛子陵立刻惊呆,没多反应,赶紧回拨,却始终是忙音。也许是她手机没电?还是信号不好?薛子陵一次一次的回拨,急得要命。她想起隔壁的邓婷婕,于是又赶紧拨手机,“喂,小婕,在哪里?”
手机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带着街上的嘈杂:“逛街啊,我拉了你们那边研一新生小郑几个人在街上吃饭,顺便逛街。”
“小婕,麻烦你一件事,赶快回去,我还有四个小时才能到b城,我一个朋友过来了,发短信说是在我宿舍门口,偏偏我打她手机,怎么也联系不上。”
“不会吧?我们才出来?”
“小婕。真的要麻烦你了,快点回去,我就怕她有事。出门的时候,我房门钥匙搁在你那里。”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就这样啊,我挂电话了。”
等薛子陵赶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5点多了,自己一出站,就立即打了车,到了校门,自己勇猛无比,拖着箱子飞奔回来,一开门,见到李晶安然坐在自己的床头,薛子陵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亲昵的抱怨:“阿弥陀佛,你手机怎么打不通了啊?”
李晶靠在床边,无精打采,“手机没电。我出来的太匆忙,忘记充电了。”
薛子陵一边放行李,一边说,“真是谢天谢地,你也知道你出来的太匆忙啊?也不提前和我说。”停了一停,见李晶不回答,薛子陵接着说,“好端端辞职干什么?也好,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对了,是我隔壁的同事给你开的门?我给你从张家界带了套扎染衣服……吃饭了没有?我这里有点心,湖南的特产。”
身后传来压抑的哭声。
薛子陵猛地抬起身,转过来,李晶已经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那一刻,窗外的天色真正的暗了下来,已经是晚上了。B城的秋夜,总是带着些寂寞的,薛子陵透过李晶压制不住的哭声中,依稀听见楼下梧桐叶沙沙的声音,楼下还是很热闹的,有人走过,笑声传得很远。
薛子陵坐到床边,轻轻的用手拍着李晶的背,她哭的哽咽。薛子陵轻声的安慰,“怎么回事,说说……”她向来为人冷清,读书的时候,也难得有几个朋友的,等到自己当了老师,更是鲜少和以前的同学们来往,除了李晶。只是此刻,她拙劣的安慰,只怕起不到什么作用。也许,人在伤心的时候,大哭一场,毕竟是最好的一种发泄。
哭了一会,薛子陵感觉李晶的哭声有些收敛,她一边起身去拿纸巾盒,一边柔声劝慰:“好点了?”李晶起身,一边取了纸巾醒鼻子,一边哽咽道:“你怎么去了张家界也不说?”
薛子陵听到她说这话,就知道她不想谈自己的事情,于是笑笑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吃了饭没有?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她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了,食堂在这个时候,通常是没什么可以吃的了。
李晶擦干了泪,从身边的包包里掏出粉饼盒,打开,细细的扑着粉,掩盖脸上的泪痕。薛子陵坐在一边看着,年轻女人的脸,即便经过了风雨挫折,幸好还是可以借助于脂粉掩盖的。那些看上去全然自然的脸蛋,往往依旧是由了脂粉制造出来。她现在还有精神化妆,证明她已经开始恢复了。
薛子陵笑得一笑,坐过去,揽住李晶的肩膀,两个人肩靠肩坐在床上,薛子陵说:“傻瓜,饿不饿?我可饿死了,我们去吃饭。”说完,把头往李晶的肩膀上蹭。李晶一边推开,一边答道:“刚刚是你们一个姓邓的同事、还有一个姓郑的同事过来给我开门的,那个姓郑的同事说给我买饭去。小伙子长得不错。”
薛子陵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所谓姓郑的同事,应该是说郑郁已。她咳了一声,一把拉起李晶,“食堂里的饭,哪里有什么好吃的,起来,我们去外面吃大餐。”过了这一个月,薛子陵还是不想和郑郁已多大交道。
门外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来,“我去外面叫的香菇滑鸡饭,正好两份,味道挺不错的,两位还是尝尝看?”薛子陵抬眼,发现郑郁已正靠着门,微笑着,混世魔王再度出现。他指了指门,“薛老师,你进门的时候,忘记带上门了。”薛子陵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心情,决定不和他怄气,自己站起身,接过他手中的饭盒,硬生生的装出笑容,“多谢。”
郑郁已露出笑容,眼睛微眨,“薛老师真是太客气了。”随即想进屋来。薛子陵迎了上去,屋子很小,她打算把他堵在门口。郑郁已心知肚明,也不进屋了,站在门口问:“薛老师,你这里好安排人住吗?屋子比较小,又是单人床。”
薛子陵早已经做好了迎战准备,却没想到他如此反应。这倒是有点像武侠小说里说的,某名门正派人士对敌邪魔外道,没想到一拳过去,正好打在人家肚脐上,说那时慢,说那时迟,不想对方使出铁布衫的外门功夫,轻轻将自己的内劲一起化去,那一拳,就如打在棉花堆里一般。一时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晶走过来,笑笑,“我这两天先暂时住一下,打算过两天就找房子。我那边的工作已经辞职了,准备回b城来找事。”郑郁已抬了抬眉,用手指轻轻抚了抚眉间,这样的动作极为女性化,但是用在他的身上,仿佛只是给人添了一层淡淡的寂寞之感。薛子陵看在眼里,轻轻的咬了下下唇,抢着说,“这个我会解决。”
实际上,她先前就在考虑,自己的屋子比较小,倒是可以问清楚了李晶的打算,再考虑。没想到话被郑郁已抢先说了出来。她轻声说,“我这几天去找房子去。”
郑郁已笑笑,“我们做邻居吧。我租的那个小区,有不少房子出租,我和我的房东联系一下,找套房子没问题。主要是那里安全,你们两个女孩子住也方便。”
还没有等薛子陵回答,李晶已经笑起来,“那以后我们做了邻居,倒是挺好的。”薛子陵没有接茬,她在心里默默念叨,那还真是自己的噩梦之地。
过了几天,在薛子陵的旁敲侧击之下,李晶晶终于吐露实情:她和自己公司的老总发生了不伦之恋,上了床不说,还怀了孕,结果因为做人流的时候,被同事看到,事情闹穿后,老总的太太大闹公司,自己只得无奈辞职离开。
薛子陵当时就问,“傻瓜,你平时七窍玲珑心水晶玻璃肝,那会子都上哪里去了?”李晶晶说了一句话,“知道归知道,喜欢归喜欢。我爱他。”这样的答案,还真是让人无法……再接下去了。薛子陵点点头,“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有时候找不到弥合伤口的良药,只能是简单的用面粉糊上,粉饰出太平来。
李晶笑,“子陵,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傻。”薛子陵点头,她手头上正在整理东西,郑郁已已经帮她们联系好了,租的房子就在他那栋楼那个单元的五楼,他住在三楼。薛子陵总觉得他在背后捣了鬼,只是碍于李晶,无法说出口而已。
李晶说,“其实在他约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以后一定会倒霉的。”薛子陵简简单单的啊了一声,那一天天气不错,窗外传来鸟叫的声音,薛子陵停下手,静静的听着。李晶说,“他那个人的心思很简单,想玩我的感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他看得穿我。你知道的,我以前的日子过得太顺了,我想要刺激的。”
薛子陵拢了拢头发,刚才低着头,头发都有些散乱。她说,“你知道他的心思还胡闹。这可是自讨苦吃了。”李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想被看穿,你明白不?我就是想要那种被看穿的感觉。让他疼,让他喜欢,其实那样也很好,如果无不闹,如果我听话,两个人可以在一起,很快乐。一直以来我都在等着一个人,被他看穿。我不是智慧女子,我也爱慕虚荣,我也喜欢那种成功人士。就这么简单。他看穿了我。”
薛子陵呀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侧过脸,正对着窗外,秋阳漫漫的将光线均匀的撒在房间内,她觉得自己的眼睛被耀得有些昏。她想起来,魏建成曾经说过,“子陵,我们恋爱八年了,从大一开始,一直到你工作。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看穿过你,你的风平浪静,你的和煦如风。我记得有一次你生日,当时我特别想亲你,想和你……这是每个男人都会想的事情,但是最后面对你,我做不到。子陵,你真冷,冷淡的像是天上的月亮,看着近,我却怎么也够不着。”
原来,爱情是需要被看穿的麽?那一天薛子陵突然拉住李晶晶,两个女人紧紧抱在一起,歇斯底里的大哭了一场。如果悲伤不要逆流成河,如果悲伤可以一泻千里,那将是一件多么美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