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再访s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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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易微回到了车上，启动了车子，却没有急着离开，他眨了眨眼睛，眼睛涩涩的，觉得很有些疲惫，他昨晚上在值班室内接待了几个急症病患，没能抽空休息；随手解开外衣的纽扣，空调正吐着热风，顺手打开音响，依旧是周璇的歌声，唱过了《四季歌》，现在已经是在唱着《天涯歌女》了，周璇的嗓音很特别，轻俏而造作，然则造作之中，又带着一种坦然的态度的，正是古典女子的风范，她们素习的就是这样中国式的矛盾与自如。他含着微笑，想起了薛子陵，她的身上，亦是带着这样的一种感觉的，不知不觉头慢慢垂了下去，他靠着方向盘打起了盹。
玻璃窗上响起了吡卜的轻击声，他猛地惊醒，抬眼看去，原来是薛子陵。雨下的有些大，她没有打伞，头发湿漉漉的贴着，乌黑如漆，脸庞上挂着几滴雨珠。他摇下车窗，“薛老师？”她站在雨里，小声问，“能搭车吗？我要出门。”他叹了一口气，探身过去开副座的车门，“快点上车。”
音响里一遍一遍的放着“天涯呀海角……觅啊觅知音……”他把暖气开大了点，又在后座拉过一条毯子递了过去，“先擦下吧。”薛子陵呆呆的接过，在头上胡乱的摸着。何易微叹了一声，轻轻握住她手，“我来好了。”她的手猛地一抖，他知道自己唐突了，忙收回了手，过了片刻，才接过毛毯，一丝一毫的擦干她的头发，顺便将身上也轻轻拂拭了一下，她的脸色苍白，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蜷缩着。他有点尴尬的问，“还冷？”听到他的问话，她恍然大悟似的说，“我忘记说我要去哪里了。能带我去长途汽车站吗？我赶着去s城。”
何易微转过头来，开动汽车，低声道：“知道了。”雨下的大了起来，雨点往车窗上杀过来，凌乱的，然后遇到玻璃，干脆利落地掉了下来，凝在玻璃上，然后滑下。薛子陵呆呆的望着雨滴滚下来，一声不吭，静静地想着心事。
车子停在了高速公路收费口处，薛子陵有些诧异，“怎么？”他一边摇下车窗递前出去，一边答话，“这么大雨，你到了s城怎么找人？我开车过去还快些。”薛子陵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找人呢？”一边驾驶着车子，他一边回答，“你那房间一看就知道是男生住的地方，都是深蓝色的东西。他去了s城？”薛子陵先是点点头，又立马摇头，“不知道。”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何易微同情的看了看她，扯过纸巾递了过去，“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揩着眼泪，哽咽着问，“你说一个人要是离开了，应不应该去找他？”他过了良久，才斟酌着回答：“我们先去s城找了再说吧。”薛子陵扁了扁嘴，“我是那种很怕有人离开自己的人，我怕寂寞。”他只觉得车内空调太热了，自己背后密密麻麻的生出汗意来，说不清心口的感觉，“我开快点，早点过去找好了。”
二个小时后他们到了s城，一出收费处，何易微便问，“我们先去哪里比较好？”薛子陵想起今天是周日，只怕研究所不上班的，转念之间已做好决定，“去银泉山庄。”他以前去过那里，知道都是s城有钱人住的地方，不禁有些诧异，“他家里住那？”没想到那位郑郁已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
薛子陵摇摇头，“他以前的未婚妻住那里。”何易微一向不太喜欢打听旁人的私事，此刻听了却惊讶莫名，强忍住了不去打听，专心致志的开车。薛子陵看出了他的疑惑，补充道，“我和他恋爱时间不久，也不认识他的朋友，也许”，她顿了一顿，“他以前的未婚妻会知道些什么。”在这个时间，没必要考虑太多。何易微想找些什么话来说，打破这样的尴尬，顺口道，“我读书的时候，一个女同学全家都死于煤气中毒。”说完这话，他突然呆住了，平心静气，理清了自己的思路。薛子陵的男朋友的前未婚妻住在银泉山庄的别墅里，他曾经有一个同学全家都死在别墅里。联系词只是一个“别墅“，真是，跳跃性的思维。
她用手轻轻地触着车窗，指甲在玻璃内壁上划着，外面的雨水依旧纵横失离在玻璃上，一层薄薄的玻璃，仿佛隔开了一个世界。她冷静而平和的问：“怎么回事啊？”
“说起来很简单，烧开水的时候全家人都忘记了，结果水烧开了，不小心扑灭了火，煤气外泄。”他简单的说着，这样的话题说起来，竟然也是很简单的。薛子陵咬着嘴唇问，“别墅那么大，空气那么多，怎么就死了？”
“嗯，周末的时候发生的唷。当时又是大冬天的晚上，门窗管的严严实实，他们一家都住在楼下，煤气开了两天，全家都死了。”
“啊，也是。人很脆弱的。”她搬弄着自己的手指，用力的撇着自己的手指。
看见她的举措，他开始思考着措辞，语速放缓：“你能这样想就好。我们在医院里见惯了死亡，觉得没什么。但是对你们——”他停了下来，“也许死亡这东西，不太好理解吧，对于你们普通人而言。按照科学的观点，人也无非就是高等动物，碳水化合物组成的一种物件而已。死亡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留存下来而已。”
她岔开了话题：“煤气中毒后死的人，据说都会显得很美丽呢。”
“是啊，你怎么知道？”他有点奇怪。
“嗯，电影上演过，据说嘴唇会变成樱桃红，脸颊也红扑扑的，人也不痛苦，可是？”她张开手比划着，嘴唇淡红，透着苍白。何易微心里暗想，也许她是冷到了，发了一下呆，才接着话题继续说下去，“这么说倒是没错。煤气里的主要成分是一氧化碳，一氧化碳中毒后，它和细胞里铁分子结合后，会使肌肤变得红扑扑的。但是，真的重度中毒快死了可没这么好看，人的皮肤是发青的，你看的那些电影里都是骗人的。”说着，他指指前方，“到了。“心里颇为高兴终于到了，这场谈话很有些不着边际。实际上，何易微知道，对于她而言，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也许不是死亡，而是爱人的死亡像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他们两个人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陷阱，却不能不一步一步的走向它。我们可以接受突发的死亡，却不能面对有预告的死亡。
车子停在了大门口，她犹疑着，“我一个人去。”她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何易微认真的看着她，“陪你进去不可以吗？”随即补充道，“我站在门口就可以。这样说不会给你带来困扰吧？”薛子陵咬住了下唇，含糊道，“没关系。”车子不让进，他把车停在了山庄外面，撑着伞接她下车。两个人慢慢地沿着小径走着。薛子陵突然发现自己脚上套着的还是那一日她来银泉山庄所穿的胶底鞋，鞋子踏在湿漉漉的小径上，发出轻轻的闷声。
银泉山庄12号。两个人站在门外，薛子陵按响了门铃。这一次出来开门的是冯碧婷，一见薛子陵，她倒是猛然的愣住了，停了一下才微笑着打招呼，“薛——薛小姐你好。”眼睛瞥着薛子陵的身后，那个年轻人，一定是自己未曾见过的。
“很抱歉打搅你了，处于这样的一个情况之下。”半个小时后，他们三个人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坐在一楼的茶室内谈着。冯碧婷一边用精致的银勺搅拌着红茶一边说，“没什么，到现在我还爱着郁已啊，即便他不太乐意见到我。”
何易微敏感的听出来冯碧婷的不满意，忙插话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打搅到了冯小姐，我们还真的很抱歉。不过，我想冯小姐应该知道郑先生的喜好吧？也许我们可以找出些线索。”他又斟酌了一番，才补充说，“毕竟，他还在b城大学读书，有些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太过于任性。”
听了这话，冯碧婷站了起身，快步走到靠墙的一个小柜前，在抽屉乱乱的翻找着，过了一会才找出一个有些陈旧的本子来，是那种顶顶老式的带着锁的笔记本，她随手掸了下灰尘，走过来将本子递给薛子陵，“这是他的一本旧日记，当时他离开的很匆忙，这本子是落在办公室里的，被我找了出来，也许这里面你还能找出点线索。当然，我没有钥匙，所以也一直没有打开看。这种东西，看了也许会害怕，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我父亲曾经说，他那样的人，一看就是没有希望的人。好笑吧？越是没有希望的人，越是会让人爱不释手啊。我是那种喜欢挑战的人，还以为自己可以完整的得到他的心呢。”嘴角挂着一丝讽刺的笑。薛子陵接过了本子，也站起身来，两个女人彼此对望着。
室内再没有人说话，何易微尴尬的面对这个女人之间的隐约而微妙的战争，他抓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咕嘟吞下茶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的大。良久，薛子陵一言不发的转身出门，在她刚刚迈出茶室的那一刻，冯碧婷在身后扬声说，“也许他去了三亚，有一年的冬天他说，他认为在三亚的海滩上能找到幸福。”语气确凿。
薛子陵轻声笑了起来，她回头盯着冯碧婷说，“他曾经说，他在海南有一片沙滩，他所喜欢的地方。”她想起了他说过的话，在海南有一片沙滩，据说，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情侣在那里亲热，将会获得永恒的幸福。
“也许他在三亚的海角天涯，他曾经说过喜欢那个地方，距离那边三十多公里的地方，有一家旅店，他曾经提到过，如果他去了海边，应该会上那儿转转，要不你去试一下？”冯碧婷迟疑而肯定的说。
薛子陵迈步出了门，她大声的说，“何医生，麻烦你开车送我去s城机场。”她要去海南找他。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再访s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