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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番外:元旌前生 ...

  •   狭长的街道,灰蒙蒙的有些斑驳的外墙,暗红的砖瓦,别致的院落,阑珊中透出的青青草坪,厚重的暗色铁门,磨损的掉漆门牌暗示着上海富庶们往日的辉煌历史。

      两侧的法式梧桐静静的凝视着这条经历重大变迁的道路,往日的名媛绅士退去,文人墨客的匆匆路过,金发碧眼新贵们的驻入……

      没有摩天大厦,只有简约现代的意大利咖啡馆;没有喧嚣的百货商店,只有摒弃夸张的个性艺术店铺;秋风吹过,树叶飘舞,闲足微步,轻微清脆的断裂声,零星的行人,恍惚寂静之情溢满胸怀。

      一个孤影、心跳般的轻微脚步声,元旌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无知无觉的漫步在这条熟悉的林荫下。20年的记忆里这是第一个充满着孤独和愤恨的夏天。此刻能安慰那颗孤寂的心灵的,只有街头的三角花园。粗糙的木条铺成的地面隔离了时间的前进,将人带回年少时的美好记忆。头顶蜿蜒蔓绕的青藤隔绝了天空,周围的高矮错落的各类树木阻挡了水泥森林带给人的压迫感。置身此处,与田汉的塑像背向而坐,抬头仰望,不管是明朗的还是阴沉天空,是白透的还是灰蒙的云,都看不清,就像现在元旌的内心一样迷茫。毕业后的路途、家庭的突然变故,在不断逼近的抉择前,前途一片迷糊,就如同被厚厚的树叶遮挡住的天空,究竟是怎样的难以令人清晰的判断。望着、想着、发呆着、此时此刻的元旌感觉像是和自己的内心对话,所以在数次的甩门而出之后这是最后的能隐藏抚慰自己的地方,唯一的带有自由和真实空气的地方。
      时间在无意中悄然滑过,梧桐树干变为荧光点点,街道被变为银色的拱门,周围的酒吧的happy hour都已开始,手机桌面依旧没有显示任何未接电话。轻微的叹息声从元旌口中发出,心寒到了极至,一个人的消失淡忘原来可以如此快速、彻底。

      “回家吧”高寒看着不断被元旌弄亮的手机,打断了沉浸在失意中的元旌,“元伯伯也许已经睡了。”

      “怎么可能!电脑天使的生活现在才刚刚开始。”回家还是元旌唯一的选择。因为有些事情,即使是最好的朋友,元旌不想说也不能说。“要是以前肯定早就……不说了不说了,烦死了。”瞬间的停顿后,传来的只有木质地面痛苦的呻吟,和夹杂在偶尔传来的音响声中交错的脚步声,一高一低的黑影在月光和霓光中若隐若现。

      芊芊庭院、气派的大门、优雅的小楼,这路真是上海的精髓的体现。无论木质的楼梯脱落的只剩白色,木纹都已磨平,光滑的如同泥鳅,每一步都会发出尖锐的咯吱声,狭小的走道幽暗的没有一点阳光,昏暗的灯泡也因年久而不亮了,单薄的墙壁没有任何隔音效果,无需扩音设备,稍大一点的嗓门,隔壁就能听得一清二楚。但是从厚重的大门望进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和奢华,令其他人望眼欲穿。城市给人的就是幻想和假面具,如同这些小别墅,真应了钱老的那句话“城外的想进城,城里的想出城。”自从母亲走了之后,元旌才发现虚伪的城市人带着伪善的面具,寻找各种理由博取别人的同情和理解。自私是他们的共同点,每天的生活就在狡辩和谎话中度过。

      在母亲的葬礼上,人来了很多,不认识的更多,元旌冷眼看着那些在追悼会上哭得伤心欲绝,痛不欲生,甚至晕倒的,但在之后的酒席上笑得开怀,吃的乐意,谈笑风生的人,虚伪!一个个对她的拥抱和安慰,元旌不清楚里面的真心有多少,心始终是在鄙视和嘲笑,脸始终在答谢,原来自己也是熟悉这套的玩家,人生就在不屑和不得不做中交织。

      那时的元旌相信真正伤心流泪的只有父亲一个人,就因为如此确信所以现在的她如此愤恨。那时的元旌相信唯一真实的人就是同样没有泪水的高寒,就因为如此确信所以现在的她还不至于完全的崩溃。

      “进去吧,别想太多”高寒和元旌在门口分手,朝着相对的门各自走去。这幢洋房是外公的单位分的,元旌和高寒两家共用这一幢楼。

      果然不出元旌的预料,如今父亲的眼里反射的只剩下翻动着的电脑屏幕。

      如此的场景在今年夏天元旌已幻想多次,幻想着自己黑掉了那个网站,踢碎了遗忘在墙角的母亲雕像的未成品,然而幻想始终是幻想。

      “我回来了。”

      “哦,去哪了?今天有位宋阿姨找爸爸……”完全意料之中的对话,除了网上的情况和两人的争执声,父女俩之间再没其他的对话了。

      “哦,是吗?我睡觉了,明天再说。”在无数的争吵后,这是元旌摆脱父亲并且不挑起新的纷争的最好的方法。

      夜,寂静。仍未闭去的眼中满是失望、愤怒和不甘。但这一切在太阳升起的明天都会被不留痕迹得掩盖在笑容之后。多大的空白才能接受世间的所有?无穷的黑暗还是遥远的距离,元旌找不到其他的答案。

      秋日的常熟路如同一场魔术,之前还绿树成荫,顷刻间就厚叶成毯。无数金色的树叶在风中旋转,着陆。如果这时恰巧你走在路上,就会被漫天的树叶包围,感觉自己是童话中的仙女,有万般的精灵拥簇,仿佛走在铺满鲜花的通往幸福天堂的地毯上。

      倚柱而坐,干枯的蔓藤,飘落的树叶已遮盖不了天空,虽还不能一览无余但已足够明朗。拿起飘落在笔记本上枯脆的树叶,元旌凝视了一会,干脆的将他们抖落到地上。可怜是多余的,同情是虚伪的,你的使命如此我就不该不尊重。坚定的眼神使元旌的眼睛看上去炯炯有神,仰头舒展了脖子元旌继续埋头看书。“favourite colour? Do you like rainy?……”笔尖在一个个问题旁划过,留下了些许的足印。

      “在看什么?”

      “准备些问题,”元旌头也没抬回答着高寒的问题。

      “当然是蓝色。当然喜欢下雨。”

      “为什么?”

      “你这什么眼神?有什么奇怪的。喜欢蓝色因为它的纯净,能平静浮躁的心。细微的小雨清洒在情侣们的涓涓秀发上是多么浪漫的事。难道你写的是不喜欢下雨?”

      “恩,绝对是讨厌。下雨令空间变得狭小压抑人的心情,粘稠的感觉让我觉得不舒服。”

      “你准备这些干什么啊?”

      “没什么,准备考试而已。不过你的答案还挺适合老外的情调的,我就勉为其难的借用一下算了。”元旌眯起眼夸张的笑着。

      “好阴险的笑容,你现在感觉就像占了蝇头小利的中年妇孺。”

      “哼哼——,皮痒了是吧?”鲜有行人的街道充斥着打闹嬉戏声,花园对面的“平湖秋月”里雾气缠绕,玻璃窗上蒙着厚厚的蒸气,梧桐树上点点星光再次亮起,斜阳落幕。

      总有很多最不愿发生的事却如小说情节般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令人措手不及。

      普通的秋夜,平凡的月光,却出现了不平常的身影。晃荡着双脚,眼前晃过了菲佣和混血儿的组合,年轻的热恋中的情侣,对于这些元旌只是看着,思想却是空闲着的,除了说存在的即是合理的元旌不高兴再去思索得更深层次。而就在这样的漫目随扫中,扫到了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那种笑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对她出现了,嘴唇快速地合起张开,那种滔滔不绝、温文尔雅的谈吐现在令元旌觉得极其反胃。

      “元旌,你回来啦,”兴奋得语气越发的令元旌觉得不舒服。

      “恩”强忍着怒火的元旌用冷淡的语气表达自己的不满

      “明天没事吧,我们晚上出去吃饭好么?”

      “为什么”看到父亲脸上吃惊的表情元旌知道自己僵硬的语气点燃了导火线。

      “见个人吧,和你是同行,是你的老前辈了。如果你们处的好,对你的将来可是很有帮助的。”今天的父亲也许是带着愧疚的心情说话格外的客气。

      “不去。有事。”元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其实他并不反对父亲结交异性或是再婚,但是刚才的那幕还是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犹如特洛伊的城墙一样坚固,让她难以释怀。随后房间的门被狠狠地甩上,撞击声如同炮弹在房中回荡。元旌早已做好了迎接父亲的爆发。

      安静的街道是不能理解这小洋房里的暴风雪雨的。

      在强权面前如何的抗争都是徒劳。元旌和高寒安静的坐在餐桌前,等待着那位宋阿姨的到来。

      北极式的表情凝固在元旌的脸上,高寒清楚地知道此刻言语都是多余。一句随便的安慰或一个细微的同情都会摧毁那脆弱的坚强,默然无语是最好的支持。

      “这位就是我的女儿”无论什么在元旌的耳里现在都成了谄媚。

      “阿姨好。”亲切的笑容,元旌鄙视但又十分佩服现在的自己。原来自己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虚假和伪善。“请坐请坐。这是我好朋友也是邻居,高寒。”

      “阿姨好”

      “恩,你们好。”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这位宋阿姨都透露着知识分子的气质,如果不是这样的场合,元旌肯定会和她十分投机的。

      饭局在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即使在预料之中元旌还是很感慨。漫步在深秋的路上,踏着柔软的树叶,很长的安静。“人真是渺小,稍微的离别就能消除所有的痕迹。骄傲地认为有些人和事是你的专属,其实却在自欺欺人。人走,茶凉。人生就是这样么?努力的工作生活着,千方百计地想留下的生存的足迹在片刻的停顿后就会殆尽。如果舞动是生存的证明,那最后惯性的转动就是用来散去生存过的痕迹。哼,永恒的爱情,是自己编织的谎言,最终会随着人鱼公主的泡沫消失灭亡。”

      “这么悲观”

      “不是悲观,而是不再相信。”

      “没有经历过,就没有资格说的这么绝对。”

      “也许你是对的,只不过似乎我没有这种机会。”微笑,涵意万千,高寒看着,想着,犹豫着……

      冬天的常熟路突出了时尚和现代感。光秃秃的树干失去了往日的浪漫气息却多了份孕育的希望,街旁的外国酒吧和日式餐厅为圣诞节准备着,周围的老式里弄的人们为春节的到来积极筹备。每个人都似乎找到了目标,工作着,奋斗着,憧憬着。

      虽说现在的风已经让人感到刺骨,但是元旌仍然经常坐在小花园里。已经没有任何遮挡了,枯黄的蔓条无劲的耷拉在藤架上,周围的桂树、枫树只剩下光秃的枝干,等待着在明年的和风中再一次更灿烂的绽放。此刻抬头,天空一览无余,清朗,阴沉,一目了然。元旌深深地用劲地吸了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的这一切吸入体内永远记住,与自己融合。上海干冷的东风令人畏惧,人们都躲在空调间里,此刻的街头很少有人出来走动,在僻静的常熟路上更是不多。元旌是街道上唯一晃动的身影。

      孤独,直观明显的让人觉得好笑。不管怎样努力的掩藏现在多是画蛇添足,掩耳盗铃般的可笑。

      “元旌你终于回来啦!”

      “怎么啦,兴奋成这样,我才出去了一小会。别这么夸张好不好”

      “没有。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话跟你说。”元旌转身预备上楼梯,“嘻嘻,上当了吧,我也正好有事告诉你。”看着高寒难得失望的脸元旌觉得心情大好。“说吧,什么事”

      “还是你先说吧,我再想想。”

      元旌狐疑的看着很反常态的高寒,“天才在身旁让你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了?哈哈哈哈”放肆的笑在楼梯的空间中穿梭。“记住哦,你是第一个听到的人。我被斯大录取了!北欧的天空下即将出现另一位法学家。请我吃饭吧,祝贺我吧!好了,你要说什么?”

      “唔——没事,耍你的”

      “是吗?”尽管觉得高寒肯定是在说谎但是非常了解他个性的元旌知道即使逼问也没效果,不如等待他自己说出来。“那晚上去吃披萨,ok?”

      “恩”

      “城市中的夕阳爱情只是两颗孤单的心在金钱、地位、相貌的丝线的牵引下的配对游戏。不肯寂静的心喘息间挣扎着最后一次搏动。孤独,成了一切的理由,垂影自怜,悲叹自己的命运如何不济。

      旧时王谢堂前燕还未飞远,痕迹却被理尽;城市的人害怕寂寞,因所有的一切都像这些错落庭院,不能穷尽其真面目。利益的相拥是城市最牢靠也最脆弱的神经,是城市最引以自豪也最让人唾弃的纬线。

      曾想找一盏灯,因为不想在黑暗里走向另一扇门。却发现灯芯永远只存在于自己的手中。不是我不清楚,而是世界变化的太快。稍为昨日的悲伤停步就被今日的现实打破。站在繁华的街上,找不到该去的方向。

      如果说今天的悲痛经历是为明天的成功所准备的预礼,命运之线在起伏中得以完美。而我的就像那W,改变不了最低处的冲突只能抛弃它、远离它。

      也许我对这条小路有着深厚的思念,也许我对这座城市有着些许的向往,也许我自己也不知道对它的感觉,所以离开成了最好的方法。让时间洗褪表象,真实在历史中展现。远离,才知道我还留恋什么……

      在遥远的城市,陌生的人群中,感受遥远的忧伤,也许只是幻想。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个单独的身影的离去改变不了什么,即使随风而去,也只是高墙上又一层的积灰。
      改变不了时,适应;适应不了时,放弃。

      所以我放弃,远离,在另一片纯净的天空下,重新开始。用明天成功的快乐治疗昨天失败的伤痛。不贪心,所以放手那失去信任的事物,用成就填补多余的空当……

      虽然他对此没有过多的称赞,严肃的脸依然保持着熟悉的威严。但相同的螺旋令十指颤抖,泄露部分心事。路是自己走的,他选择了他的,我有我的,分道扬镳或许才是连接最后道路的捷径。

      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元旌留”

      浪漫的街道还是如此星光点点,微风轻拂,楼台、庭院、行人,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改变。变得只是坐在小花园里的人手中徒增了一封苍白的信而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番外:元旌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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