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坑一》衡昭六

80、终扉

　　“爸爸快些，去晚了妈妈会生气的。”

　　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女孩捧着一束粉色花束，笑脸吟吟地站在绿树成荫的山径上对身后的父亲用力挥手。

　　“诗芩感到累吗？要不要爸爸抱你上去？”

　　山路虽不崎岖，但地势陡高，对于四岁的诗芩来说是项不小的挑战。但小女孩并未就此屈服，摇首婉拒父亲，指着已然不远的顶峰得意一笑。

　　“妈妈正在上面看着我，我要自己上去。”

　　“真拿你没办法。”

　　堰斐无奈地拍拍女儿的小脸。望着诗芩那张肖似母亲的秀美脸庞，他发自内心地温柔一笑。牵起女儿的小手徜徉于通往顶峰的小径。

　　苡烟，在这里过得好吗？至少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们了……

　　俊美的脸庞掠过一丝惆怅。

　　一年前的今天，他亲手将两人的骨灰合葬在这片幽静的私人山林中，如此一来，他们应该就可以实现夙愿，永远在一起了吧……

　　思及此，他淡然勾了勾嘴角。随着目的地渐行渐近，孤寂落寞之意不自察地印于表情之中。当绿荫花海中两座墓碑映入眼帘之时，他的眼角隐约有些湿润。

　　“妈妈，我们来看您罗！”

　　诗芩来到一座石碑前，必恭必敬地鞠躬致意后，将美丽花束搁于石碑。见站在一边的父亲沉默不语，她歪着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爸爸，妈妈现在是不是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是的，妈妈永远会在你身边守着你，所以诗芩永远都不会孤独。”

　　堰斐蹲下身去，心疼地抚上女儿胖乎乎的小脸蛋。尚年幼的诗芩自是难以领会死亡的沉重，只道是母亲出了远门，却不知这期限，竟是无垠的永远……

　　似是想到什么，怅然自她颈项间取出一挂项链。凝视着坠饰中的美丽女子，他的神情不禁有些痴然。

　　即使已然过去一年时光，他依旧难以忘怀那个如梦魇般的日子。若非八年前他横刀夺爱，他们两人现在正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吧……

　　“爸爸，睡在这里的是我的大伯吗？爷爷说等明年身体情况好些，就来这里看大伯。”

　　女儿的话语蓦然打断他的思绪。目光移至另一尊冰冷的墓碑，半晌之后黯然低垂眼睑。

　　你赢了，我终究无法匹及你对她的爱……

　　轻轻拂去墓碑上的浮尘，抚着刻在其上的黑色铭文，表情中交织着复杂的情愫。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令人措手不及的变故，挚爱和手足的相继离去在他心中硬生生地划开难以抚平的血口。尔后，他只得没日没夜地疯狂工作，完全不给予自己片刻喘息的时间，惟恐会想起那一幕幕凄然的场景——

　　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予他最严厉的惩罚，死亡的痛苦远不如活着倍受煎熬的苦涩……

　　思及此，他紧搂住世上唯一眷恋的女儿，将头埋在她纤瘦的肩窝。

　　“爸爸，你怎么了……”

　　诗芩困惑地凝视着自己的父亲，却愕然发现肩膀处的衣服隐隐湿了一片。

　　“爸爸，你哭了……”

　　“没有，只是眼睛进了沙子。”

　　诗芩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捧着父亲的脸小心翼翼地在他的眼睛周围吹气。见父亲露出欣慰的笑容，她亦露出天真的笑颜。倏然间，一对比翼齐飞的鸟儿翩然划过天际。

　　“爸爸，好漂亮的鸟儿！”

　　她兴奋不已地抱着父亲的脖子呵笑着。

　　“他们终于来了……”

　　堰斐搂住女儿语焉不详地凝视着划天而过的鸟儿，终释然一笑。

　　去吧！飞过崇山峻岭寻找一片只属于你们的天堂。

　　苦难终逝然

　　天上人间

　　倾心相恋的他们终于得以长厢厮守……

　　《逝然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