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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和谐的人妖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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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这一叨扰,就是两个月。
于镜吃素。我觉得很奇怪,居然也有不食肉的狐,我和师父两个修行者都照吃不误呢。难怪他长那么瘦。不过这是好事,我被他吃掉的可能性几乎可以排除了。
于镜嗜睡。除了他初来时算是夜半搅扰,以后他都是睡得早起得晚,白天时时发呆。他的懒惰和师父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天气好的时候他赖在窗口打盹,下雪就干脆窝在被子里呼呼大睡。他那慵懒的样子实在浪费了他的好面孔。就我看来,他的人生真是无趣。
于镜醒着的时候,这种时候可真的不多,就会看着我。我砍柴,他看,我烧水,他看,我做饭,他也看。有时他兴致来了,就会和我闲扯一些山外的事情。不过, 于镜绝口不提自己的事情,除了他的名字,我对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他似乎也不急着让我了解他多少,我偶尔问点他的事情,他总是微微笑着,视线细细地上下移动,直到把我看得心里发毛赶快跑开。
慢慢地我也不那么怕他了,因为说到底他也没怎么给我添麻烦。他食量比师父小,也不像我师父那么挑剔,而且吃素的绝对不会和我抢肉吃,实在是比我师父好养。
而且在这个百无聊赖的冬天,有个伴儿,就算是狐妖,我也是欢迎的。
雪,开始慢慢化了。开始只是一点点的软化,很快雪水便大面积融了,汇成小溪流淌。大地的黑色一天一点地扩大。我心里想着,他是会离开呢,还是会再编造一个理由留下?
立春前一夜,于镜一反常态没有早早溜上床去打呼。于是我们就坐在火炉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感觉很像是他初来那一晚。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嘴里还哼哼唧唧的不知是什么乐曲。
我集中精神拨着火炉里的炭火,让它更旺些。于镜无聊地打着哈欠,看着我。过了好一会,他突然问道,“你师父什么时候出关啊?”
我心里一跳,紧张得竟把手里的拨火棒给折断了, 想着该来的总是要来,“师父,大概就是立春前后出关吧。”
于镜哦了一声,却又不再说什么。
我鼓足了勇气, “你确实是来找师父的吧?”
于镜偏着头看我, 他的表情实在很难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末了,他终于点点头,“好吧,看你这么执着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我是来找人的。”
“可是当时你说你只是借宿,骗了我两个月,你良心何安?”我有点胆战心惊地指责他的欺骗。
“反正你压根也没相信过。所以即便我有良心,也不会不安。”说罢他打了个呵欠, 起身朝着客房的方向去去。走了不远,那脚步声又倒了回来, “那,这个给你。”
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笛伸到我面前,他来的第一夜我就发现了他腰间的玉笛,就算以我浅薄的见识,也知道这绝非凡品。整支玉笛浑然天成,毫无瑕疵,更难得的是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甚至没有接口的细纹,仿佛这玉就是天生此形此状。
书上说玉是有灵性的宝石,对修道之人来说,良玉加身的意义更是不同。
这样的宝物要送给我,为什么?
我心里虽然疑惑重重,但恐怕很少有人能抵御宝物当前的诱惑吧? 尤其是在宝物离你鼻尖只有一寸的时候。
我立刻伸手接过来它来。手感温润舒适,这该是玉中的极品。但是一想到它的价值,我又迟疑了,若是报答我两个月来的照顾,作为饯别礼我还可以理解,可是他摆明没打算走嘛,“为什么要给我?”
“你的不是刚断了吗?凑合着用吧。”
我半天没反应过来,我的?断了?凑合?一低头正好看见灰不溜秋的半截铸铁拨火棒插在火炉里……
于镜,你暴殄天物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站起来,二话不说把玉笛系回他的腰间。本已经打算转身离去的于镜停下脚步,似乎对我的行为十分不解。
“笛子是用来吹奏的!”我强调。
“为什么?”他反问我。
什么为什么?笛子用来吹,拔火棍用来拔火,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还盯着我,似乎等我回答。
我结结巴巴地回答,“有什么为什么,不然,不然笛子还能用来做什么?”
他下巴对着火炉一扬,干脆利落地说,“拔火。”
我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不要跟狐妖动气,不要跟狐妖动气,我告诫自己,尽量好声好气地说,“你随身带着它的本意,总是打算吹奏的吧。”
“我又不会吹笛。”他轻松地回答。
“不会你带着做什么?”
“就等着人请我吹的时候,我好拒绝啊。”他无辜地眨眨眼,“可是我住了两个月,你都没有请我吹奏一曲。”
我说不出话了,发现和这个人说话,那纯粹是浪费我原本还有点意义的时间。
如果我还有话愿意跟他说,那就是,于镜,你快点给我滚吧!
这个下午,气温陡降,于镜照旧早早窝进被子里,嘀嘀咕咕地叮嘱我关好外边的门窗,万万不可害他伤风着凉。
于镜笑容甜蜜,但却不知为什么,却比那外面刺骨的寒风更吹得我满身起鸡皮疙瘩,真是个怪事。我一边想着,一边在火炉边打发时间,快入夜的时候才小心地别好一扇一扇的窗子,一边想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该关门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音重重迭迭,大约十来人。我心里一沉,会聚众前来这个偏僻之地只有一个理由,寻仇。而且我很清楚,这次来的不是普通人。通常而言,脚步如果杂乱无节拍,来的必然乌合之众;脚步若是轻浮无力,来的必然是委琐之徒。但这脚步声虽轻得有如秋风扫过树梢,但节奏舒缓,必然是默契十足的修道者。
根据我的耳力,这些人应该还在数里之外。师父闭关不出,我替他看房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现在还是三十六记,走为上策!
转身欲走,突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个于镜,不过他和师父无关,不必管他也无妨吧?可是转念一想,他是狐妖啊,那些自命正道的家伙应该不会放过除妖卫道的机会吧。
作为一个食客,于镜其实也没给我惹啥大麻烦,这种时候,不通知他一声于情于礼好像都说不过去。
也罢,三步并作两步,我飞跑进客房。说起来,一方面由于于镜强烈反对我在他睡觉的时候冲进来打搅他,另一方面我与他相见生厌,因此自从他住进我就没有再进来过了。
客房很是整洁,和过去一模一样没半点差别,就是冷清得很,没半点有人住在这里的意思。
“不得了了,快起来!”我大呼小叫直奔向于镜大床,他似乎睡得很熟,一动不动。
“于兄,于兄?于兄!”我连叫了三声,他毫无反应。
这混帐,干嘛有敌人来的时候睡这么死!你这狐妖做假的啊!
我靠近了些,提高音量,几乎是大叫起来,“于镜!!”
他还是没有反应。奇怪,能睡得这么死么?
我走到他床前,伸手拍拍他的脸,好冰啊!盖着我新晒的被子还能这么冷?是不是应该给他准备个手炉之类的?唔,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于镜,快起来!”我拉他的手臂想拽他起来,他手臂竟然无力地垂下来。
一个念头闪过我的头脑,“他该不会是,该不会是死了吧?!”
我伸手一探被窝里,好冷,完全不似有体温的样子。
我立刻拿出年年惯用的老法子,检查上山寻仇者的死活时用的那套办法来检验他。
胸口,没有心跳,没有体温。脉搏,也没有跳动。颈动脉,不跳了。股动脉……不用这么麻烦了吧,瞳孔…翻瞳孔好恐怖还是算了。
总之,于镜他现在绝对绝对是(有大群人正在赶来寻仇的时候说这话好像不吉利)……反正不是活着!
镇静,镇静!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深呼吸,深呼吸!
他怎么会现在突然死掉,刚刚明明还好好的。
怪事年年有,今春特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