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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画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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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画皮
今天北风有点大,不知道何时我已经走到了花园深处。眼前就是跟梦筠说话的亭子,双脚自发自动的走了进去,这才发现胤禛还在身边,只是默然不语。方才匆忙,未来得及打量周遭环境,此时竟觉得心情平静,也有闲情逸致欣赏冬景了。
那亭子已经不新,虽然有着红色的栏杆和金色的琉璃瓦,但是已经失去了光泽。因为人烟少至,亭子里面竟然也积了不少枯枝残叶,脚底下踩着沙沙作响。干巴巴的藤类植物的尸体长长短短的挂在亭子上,遇风便轻轻柔柔摇晃起来。
亭子周围是高高的老树,叶子全都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树下的黄泥巴地已经踩的分外结实,一些石桌石凳静静的注视着人世间。
胤禛就站在一株老木的底下,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发梢不时被风吹起。玄色衣衫的下摆也随风飘起,露出了靴子的高帮。他伸手抚上一根长得格外粗的藤,轻轻摩挲着粗糙的表面,忽然道:“什么是画皮?”
远处的梆子声清晰可闻,我本来已经完全浸淫在这宁静的氛围中,没想到被他突然打断,只能傻傻的开口:“什么画皮?”
今天的胤禛似乎格外放松,嘴角一弯便又笑了,眼睛里面闪亮亮的。
“妖魔鬼怪——美女画皮——”胤禛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一句话来,一对浓眉又皱了起来。
晕倒,原来是那歌词惹的祸。美女画皮,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早在1680年也就是康熙一十九年就应该已经完成,可能只是在民间传播,更加可能是因为根本就还没有传播起来。这样说来胤禛不知道现代脍炙人口的美女画皮这一篇也是很正常的。
掩着嘴巴掩饰性的干笑一笑,我只能道:“这乃是山东童生蒲松龄所著《聊斋志异》中的一篇,康熙十九年著成,你可能没读过。”
“蒲松龄?”胤禛眉毛又是一紧,“才文如何?”
我笑道:“外人再怎么说也不如自个儿去看看,寻来读读便成。”
说完看看胤禛,果然神色又严肃起来,模模糊糊的“嗯”了声,很明显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我只好又道:“不过据我所知,这位先生早岁即有文名,深为施闰章、王士禛所重。”
胤禛听了这句话才道:“施闰章,此人我听过。祖、父皆为理学大儒,他是顺治六年(1649)进士,做过江西布政司参议,分守湖西道,有些政绩,官至翰林院侍讲。”
“正是,修过《明史》,这位先生诗才不小。”我见他了解得这么清楚。只好也跟着说上两句。
“王士禛不是说‘南施北宋’么,这几人都是山东地方人,看来也是一气的,无甚可取之处。”胤禛谈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
汗,看来我不该说什么施闰章、王士禛看重蒲松龄的话,清朝皇帝最怕朋党,同乡之中拉帮结派的风气又特别突出,只怕胤禛倒是心里不悦了。
“王士禛乃是现任刑部尚书,诗才也是很好。”还能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
“留恋于山水风光,无甚大才。”胤禛淡淡的下个评语,很明显不想再谈此话题。
“山郡逢春复乍晴,陂塘分出几泉清?郭边万户皆临水,雪后千峰半入城。(王士禛《初春济南作》)”我轻轻吟出一首,接着道:“倒是有几分韵味。”
胤禛不语,过了会儿方才道:“十三弟——”
我连忙抢过话头:“那小子现在不关我的事儿,不用告诉我。”
胤禛回头看我一眼,眼神古怪,半晌没有言语。
我笑了笑,难不成还不准人挥慧剑斩情丝啊,受不了。挤出个笑容来,我道:“我早就死了心了,胤祥太好,我不行。
心里一阵酸涩,一直以来想要装作不知道的情伤原来还在,我还以为已经自己治好了呢。现代人的感情智慧,不就是速食吗,总不会穿回古代就要学古代女人吧。
画皮,我可能也是一张画皮。披着古代女人的身体,却不能像一个古代女人那样去爱,追求一种专一的爱,这会是痴人说梦么?
无奈的扯起嘴角:“听说过几天皇上要去看秋决?”
算了,罢了。反正不可能再发生什么,何必再想。老娘现在还是一心扑在事业上,顺便参观皇宫大内,这个秋决,当年读书的时候老师都是翻来倒去的说了好多次,清代的一大特色。
皇帝亲自勾决死刑犯,而且每年都会观斩,真不愧是马上得天下的国家,一个个胆子忒大。宋朝和明朝的皇帝们,除了开国之君,后面的难得有这样的胆气。明成祖朱棣又是一个例外,也不枉费我欣赏他。
“就在这几天了,娘娘们也去。”胤禛不再纠缠于我不愿意谈及的话题,话锋一转,吐出一个让我惊诧的消息。
“宜妃娘娘去么?”我连忙拉住他问。不会吧。难道我真这么运气,可以亲眼目睹秋决?
“去。”胤禛非常肯定的给了回答,板栗色的眼睛玩味的看看我,闪过一丝兴味。
“天——”不小心让惊呼出了口,我连忙紧紧闭上嘴。
不会吧——连后宫的女人们也要去看那血腥的场面,满族人真是够种!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亲眼见证那种从没有看过的场面,只觉得心跳一时飞快,一阵冰凉感却不能自己的从脚心爬上来,蜿蜒着上了大腿,最后聚在腰间。我冷的打一个寒颤,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胃一阵一阵的痉挛抽动。
尽量压抑住想要战抖的冲动,我道:“宜妃娘娘可能要人伺候了,我先过去!”语毕急匆匆闪人。
胤禛神色闪过一丝诧异,微微侧身让我通过。我快步从他身边走过,两个人的衣服擦在一起,发出沙沙的声音。我身体上的寒冷感还没有消失,只觉得胃已经全都搅在了一起,难受得很。
等到回到畅音阁,戏已经唱的差不多,皇帝大人和皇太后大人即将走人,众人站起来恭送。我连忙站进宜妃后面一大帮子人的队列,一边无视最近疯狂忌妒我的燕宁的白眼,一边偷偷伸手揉揉自己的肚子。
丫的,看来我还真是没见过世面,不就是可能要看死人吗。现代的时候也见过车祸现场,那两个死人还是被撞的血肉模糊肠穿肚烂的不是,当然是也就是觉得有点恶心,外加对死难者的同情,并没有像现在觉着这么难受啊。
摇摇脑袋,我开始思考是否有必要跟宜妃请个假,不要去见识那“壮观”的秋决场面了。正在一边自己乱想,一边跟着人群往外走,袖子忽然被人扯了两下,回头一看,迦虞和苁郁笑眯眯的望着我。
“是你们!”佯装惊喜的叫了出来,我笑得甜蜜。
“可不是么,我昨儿就想着可能能见着姐姐。”完颜苁郁爽快的笑了起来,拉着迦虞道。
回头跟燕宁说一声,我跟宜妃请了假,带着两个难得有空的小姑娘开始乱逛。燕宁早就不满意我最近我老是霸在宜妃身边,巴不得我能消失一段时间,给她创造创造机会,当然没有二话放行。
我们一行三人来到第一次见面的竹香馆,三个人坐在一起开始自述现状。其实按我的想法,我们几个人并没有非常熟,但是这两个丫头好像认准了我,弄得我倒不好意思拒人于千里之外。
完颜苁郁还是老样子,活泼得不行,连说带跳,竟然不能连续坐上三分钟。我看着她的样子根本就像是没长大的孩子,暗暗感叹这样的小姑娘也就要嫁人了。迦虞还是稳重,看我的眼光总是有点不同寻常,让我心里忍不住打鼓——总不可能在她面前穿帮吧?
“姐姐到了宜妃娘娘身边过得还好?”迦虞先听了苁郁说了一大通,这才切入正题。
我连忙换上笑容,道:“好,你们呢?”
苁郁嘴巴快,没等迦虞说话,已经抢道:“德妃娘娘人好,咱们姐妹又在一处,哪有不好的。”
德妃,呵,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