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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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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妍在水无殇那里受了气,回去自然少不得要向霍万里抱怨,原以为爹爹总会为自己说几句话,哪知道反倒被数落了。说她不懂事,也难怪少主不喜欢她。
谁说慕容哥哥不喜欢她了?南渊城里能自由进出慕容山庄的外人只有三个,除了两位长老就是她,足见慕容哥哥对她是特别的。明明就是那个水无殇不识抬举,可爹爹却说,做人要有容人之量,即便心中不喜欢,脸面上也要过得去,算是给了少主的面子,若能与水无殇交好,那才是真正的聪明之举。
让她与水无殇交好?怎么可能!她看那个女人哪里都不顺眼,就算长得漂亮些,也不用那么嚣张吧?真要是和她杠上了,她才不信慕容哥哥会偏帮着那个女人!
“慕容哥哥!”霍妍拎着一坛酒站在了门外,探头往屋里看。
慕容释正坐在床上调息内功,听见霍妍的声音连忙收功,下了床,对霍妍一笑:
“你又过来了。”
“哦~~~慕容哥哥你嫌我烦了,是不是?”霍妍一撇嘴,拍了拍手里的酒坛,“枉我还偷了爹爹的好酒来送给你。”
“偷的?”慕容释仍是笑着,“你偷酒,就不怕被你爹知道?”
霍妍一扬下巴,“他的酒那么多,少一坛才不会发现呢。”
慕容释开了酒坛,深吸了一口酒香,“果然是好酒!”
“拿来给你的,自然是好酒了。”
正说话间,水无殇端了药碗进来。
霍妍看到水无殇,不禁一哼。她正和慕容哥哥聊的高兴,水无殇就立刻出现了,出现得还真是时候呢!
霍妍只当没看到水无殇,见慕容释喝完了药,才道,“慕容哥哥,我留下来和你一起吃午饭吧!也好陪你喝一杯。”
“好啊!”慕容释转而看向水无殇,想起她虽与自己同住山庄,却不曾一同用过饭,“水姑娘也一起吧。”
“不必了。”水无殇摇头,等着慕容释将药碗还给她。
霍妍一哼,“慕容哥哥既然都说话了,你还客气什么?就算不在一起,你吃的还不是慕容山庄的饭吗?”
水无殇诧异地看着霍妍。她为何会觉得她是在客气?她又为何要客气?她不过是不习惯与旁人一起吃饭而已。
慕容释尴尬地笑了下,“水姑娘若是觉得方便,那就一起用饭吧。”
霍妍瞥了眼水无殇,“慕容哥哥,人家多清高啊,自然是不方便的!”
水无殇抿了下唇,“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
哼!就知道她是在装清高!怎么刚才不答应,慕容哥哥的口气才一松,她反倒立刻答应了?
晌午时,慕容释叫人将酒菜摆放到了湖心亭,又让紫嫣去请了水无殇。
霍妍拿了酒壶,却只为慕容释和自己斟满了酒,任由水无殇面前的酒杯空着。慕容释看了不禁摇头,取过酒壶便要为水无殇斟酒,水无殇却伸手挡住了酒杯。
“我不饮酒。”水无殇语气淡淡。
“这可是陈年好酒。若不喝,可是要后悔的。”霍妍说着从慕容释手中抢过了酒壶,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夫,硬拉开了水无殇的手,将酒斟满。
水无殇疑惑地看着霍妍,微微蹙了眉。既然她都说了不能饮酒,为何一定要将她的杯子斟满?不说是好酒吗?倒在杯中却又不喝,那岂不是浪费?
为免尴尬,慕容释只好开口道,“吃饭吧。”
霍妍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式,笑道,“好多我喜欢吃的菜呢!慕容哥哥,还是你最知道我的喜好。”说着,她还瞥了水无殇一眼。
水无殇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只默默地吃着饭。
慕容释一笑,“你该说,是我家的厨子知道你的喜好。”
“那还不是一样?”霍妍嘴巴一翘,举了酒杯,“慕容哥哥,我们喝一杯吧。”
慕容释也举起了酒杯,水无殇却仍是低着头。
霍妍忍着不发作,对水无殇道,“水姑娘,我们可是都举杯了。”
那又如何?该不会也要她举杯饮酒吧!水无殇看着霍妍,嘴唇一抿,“我不能饮酒。”
不能?霍妍一哼。喝杯酒而已,又不是要了她的命。真是给她脸面都不要!
“既然水姑娘不能饮酒,也不必勉强。”慕容释与霍妍碰了下酒杯,先将杯中酒喝光了。
霍妍愤愤地喝了酒,又将酒斟满,冲着水无殇举起酒杯,“水姑娘,你为慕容哥哥治病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她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吧!水无殇无奈一笑,只得再说一次,“我不能饮酒。”
“妍儿!”慕容释叫止了霍妍,“别为难水姑娘了。”
让她喝杯酒就是为难了?这水无殇也未免太娇气了吧!说什么不能饮酒,分明就是要和她作对!问她话,她不答;敬她酒,她不喝。不能饮酒是吗?她倒要看看,真把这酒喝了,她是不是就活不成了。
霍妍冷笑了下,忽然站起身,抬手按住了水无殇的肩。
水无殇斜仰头看向霍妍,只听霍妍说,“水姑娘放心,即便是醉了,咱们也不会笑话你的。”说着话,霍妍已经将酒硬灌进水无殇嘴里。
水无殇既不曾防备,更不会武功,肩上又被霍妍捏得生疼,只能由着霍妍灌酒。
“妍儿!住手!”慕容释看出了不对劲,连忙出手挡下了霍妍,皱紧眉头瞪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霍妍竟被吼得怔住了。慕容哥哥凶她?慕容哥哥竟然为了水无殇凶她?
水无殇被酒呛得连连咳嗽,烈酒入口竟是火烧碳灼一般,只片刻,她便觉得身上热了起来。
慕容释看向水无殇,原想为霍妍之事道歉,只见水无殇低着头,耳朵与后颈却已不见白皙,反成了绯红。
“水姑娘?”
水无殇猛地仰起头,伸手紧紧捂住了鼻子,却只一会儿,殷红便从葱白一般的手指间渗了出来。
慕容释看得心惊,身上也没有帕子,连忙将中衣袖子扯了一段递给水无殇。水无殇接过了那段衣袖,起身便匆匆往云蔚阁走。
慕容释皱眉瞪了霍妍一眼,便紧跟上水无殇,一路走在她的身后,却见她行过之处,点点殷红。
水无殇回了云蔚阁,也顾不得慕容释就跟在她身后,便到床边取了装冰泉水的葫芦,急匆匆地喝了一口,又将几滴洒在一方白帕上,捂住鼻子深吸几次,这才止了血。
慕容释皱了眉头站在门口。他知道霍妍刁蛮任性,却水无殇终究还是他慕容山庄的客人,他怎么也料想不到,霍妍竟会对水无殇动手。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水无殇说她不能饮酒,并不是推脱之词。不过是一杯水酒,竟害得水无殇如此狼狈。
“水姑娘,你……还好吧?”
水无殇没答话,自顾着清理了脸上手上的血迹,又将慕容释给她的那段衣袖洗净了,递还给他。
慕容释尴尬一笑,将衣袖接过了握在手中,又道,“今日之事,是妍儿莽撞无礼,还望水姑娘不要介怀。”
水无殇只抬头看着慕容释,仍是不说话。
慕容释苦笑着一叹,“今日之事,错也在我。”
水无殇微微蹙了眉。他有什么错?灌她喝酒的人又不是他。
“妍儿敢在慕容山庄如此放肆,也是我平日对她太过宽纵。今日我若能及时阻止她,水姑娘也不会……”慕容释摇头,“只是,我也确是不曾想到,水姑娘竟是滴酒不能沾的。”
水无殇垂了眼。她明明已经说过了不能喝酒,为何这些人就是不相信?他们总是这样怀疑别人的话吗?那他们自己说的话呢,是不是也都不那么可信了?
慕容释见水无殇一言不发,只觉得尴尬,便道,“我不打扰水姑娘了。为我解毒之事,也不差这几日,水姑娘先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吧。”
慕容释说了话,转身想出屋,水无殇这时却开了口,“不必了。你只需再服三日的药,毒便可尽清。你尽快痊愈,我也好早些回去。”
“是吗?”慕容释苦笑,抬步出了屋。即便真的一日也不想多留,她也不必说的这么清楚明白吧。
南渊城里,谁不知道霍万里的女儿最是刁蛮任性?若在平时,霍妍即便闯了祸,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可这一次却不同,水无殇是为少主请来的大夫,如今霍妍招惹了她,若是耽误了为少主治病,谁能担当得起这责任?
不过,霍万里终究是南渊城中最德高望重之人,大家心中虽是对霍妍有所不满,却又不便直说。没想到,霍万里竟自己绑了霍妍,交给慕容释发落。
慕容释看到被捆绑了双手的霍妍,不禁摇头,“霍老,你这是做什么?”
易非言坐在旁边,喝了口茶,缓缓开口道,“我看,霍姑娘之过,也是无心。霍老又何必如此认真?”
“什么无心?妍儿她行事莽撞,这也不是头一回了。”霍万里恼火地瞪着霍妍,“若是不施以惩戒,她也不会长记性!”
霍妍原本还有些心虚,如今听霍万里如此说了,反倒委屈起来。
“说我行事莽撞?我不过是喂了水无殇一杯酒,谁知道一杯酒也会让她鼻血直流?”霍妍一哼,“要怪,也是怪她自己太娇气了。”
易非言一笑,“霍姑娘说的也有道理。”
霍万里却更加恼火,挥起手狠狠掴了霍妍一巴掌。
“爹!”霍妍不敢相信地看着霍万里。从小到大,爹爹何时舍得打过她?如今,为了那个水无殇,爹爹打她,慕容哥哥也凶她?
“闭嘴!”霍万里怒斥道,“都是我平时对你太骄纵,你才会越来越放肆!”
“霍老,先消消火。”易非言仍是说的慢条斯理,“霍姑娘即便有错,咱们也要慢慢理论。”
霍万里压住了火气,才对慕容释道,“少主,妍儿要如何处置,任凭你来发落。”
慕容释无奈一叹,“既然霍老如此坚持,那就问非言的意思吧。他是执法长老,南渊城的规矩,他是最清楚的。”
易非言却笑了,“少主这不是在为难我吗?南渊城的城规戒律中,似乎还没有这么一条。”
“没有?”霍万里看似火气未消,“那就先杖责二十,收入水牢。”
霍妍惊得跌坐到了地上。
慕容释连忙摆手,“霍老,不必如此。我看……略施惩戒就好。”
霍万里怒瞪了霍妍,“那就让她在家中思过,一个月内不准出门!”
慕容释一点头,“那就照霍老的意思吧。”
霍万里看向易非言,“非言,你的意思呢?”
易非言一笑,“我会将这一条记入城规之中。”
慕容释已连服了九日药,照水无殇所说,他只需明日再吃一副药,体内的绿铃之毒便可尽清。慕容释于屋内闭目运功,以神引气,以气养神,真气自丹田而出,循督脉而上,顺任脉而下,过三关沟通任督全无沉滞阻涩,行气运功一周天,奇经八脉、十二经络均已通调,神与气结合,意与气相随,真气已通达全身。
慕容释收功而起,推门出了屋才发觉已近黄昏,云蔚阁那边仍是没有动静。水无殇原就不是热络之人,云蔚阁也很是冷清,自那日被强灌了酒之后,水无殇就更是不怎么出屋了。
慕容释摇着头,苦笑了下,正转身要回屋,却听见云蔚阁那边有门开了。慕容释立刻转身往云蔚阁那边走过去,及走至施工门前,却又止了脚步,侧身站在院墙之后,看向云蔚阁。
水无殇手里捧着麻雀出了屋,低头抚了抚麻雀翅膀上的羽毛,轻声道:
“我明日便要回去了,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也去找你的同伴吧。”
水无殇张开了手,那只麻雀却没有飞走,站立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冲着她喳喳地叫。
“走吧!”水无殇竟是微微一笑,“你也不能随我回雪山啊。”
说起来,水无殇在慕容山庄也住了不短的日子,但慕容释还未见过她的笑容,没想到头一回见到,她却是在对着一只麻雀笑。
水无殇轻轻一扬手,那麻雀便飞离了她的手。
慕容释一直看着水无殇,看着她微仰着头立在斜阳下,一身素白的侧影仿佛融进了黄昏;看着她微微翘了嘴角,笑容如同融化开冰雪的的春风。总觉得她是个清清冷冷的人儿,没想到,她的笑容却是暖的。
慕容释只看着水无殇,却也忘了要藏身墙后。水无殇转身回屋,便看到了石拱门之后的慕容释。她没了笑容,浅浅蹙着眉头,似是疑惑地看着慕容释。
慕容释一笑,“水姑娘。”
水无殇微微一颔首,便进了屋。
慕容释自嘲似的苦笑。他这是做什么?即便是要见她,也不必如此偷偷摸摸吧?听她话里的意思,是打定了主意,明天便要回去的。他也知道,即便是他开口留她,她也不会多呆,毕竟他所中之毒已解,再没了让她留下来的理由。除非……
慕容释眉头微微一动,看着水无殇那扇关紧的房门,竟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