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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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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保证金的数额,我诚然知道,个十百千万十万,阿拉伯数字的有机结合,但我从没和这么多钱染上过瓜葛,我知道它比万大比百万小,可以买上一辆现代小跑,但比万大比百万小,值一辆不错小车的钞票又是什么概念?
从学校林荫道的法国梧桐叶子发黄开始,我开始找寻借口,给唐砚拨电话的借口,重新把话题转换到出国上的借口。
但唐砚已先见的,叫我“直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天气转冷,前一晚西伯利亚的强冷空气突袭了整个城市,清剿了学校水池边由树木覆盖,每到夜晚就被兽性大发的男女占为据点的小花园。
在脾气暴躁的冬大婶和尚了所有梧桐树的这一天,小城来了电话。
我刚从体育课上回来,浑身是汗,顺手接了冯野抛来的话筒。
冯野边往电脑前走边起哄:“一女的!”
我歪着脖子夹紧话筒,把电话线拉到最大限度,伸手去掏桌上的可乐罐。
“喂?”“啪”的扯开拉环。
“卫琦么?”温柔甜腻的女人声音,就像从汽水中升腾起来气泡。
意外之人的电话。
“最近过得怎样?”
“唔,还行。”我心虚的把着话筒。
“这两天要转冷,据说今冬是冷冬——”
我打断她:“董老师,不必这么见外,您有话就说吧。”
短暂的静默,其实董秦不需要思考如何开口,我已经有了面对任何疑问,或者指责的觉悟。
“准备去留学?”
该问的总要来得。
“有打算,还没定。”
冯野在对我做怪腔,我心绪不宁的朝他虚踹一脚。
“其实年轻人去国外看看还是不错的。”
对于她的话,我不知道该应和什么。
她想听什么?
冯野拆了一包mm豆,往室友嘴里扔,我对着冯野张大嘴示意。
“为了出国的事,唐老师打算抵押房子,卫琦你知道么?”
窗外明亮的刺眼,寒流下的天空,没有太阳,但哪儿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我却听见闷雷一声,从遥远的地方,滚滚而来。
我不自然的对着电话笑:“不可能,您开玩笑呢。”
董秦悠长的叹气,经由线路到达,却变成我的烦恼。
“我这样擅作主张给你电话,唐老师一定很生气,但人总有私心,卫琦你也是成年人……”
“是是,我明白。”
雷鸣在我耳际发出愈来愈近的沉闷轰鸣,聒噪,疼痛,我不想听。
“那么好的大学,即使不出国,相信也能成为了不起的人——”
“我并不想成为了不起的人。”我硬邦邦地回应。
我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但董秦没有等待我言不由衷的道歉,乘此机会直接了当的问出想要知道的。
“那你决定去么?”
mm豆落在我下巴上,掉到地上。
“……我没想到会这样。”
话筒对过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个春节回来过吧。”
我听出邀请外的含义。
“好的。我会跟老师说。”
寝室一干兄弟勾肩搭背居高临下俯视我,我蹲在地上十万分郁闷的和他们对眼。
A说:啧啧,天才心情不佳的样子。
B说:又有哪个女孩遭殃咯。
我说:我烦恼有人抵了房子借钱给我。
A故意大张嘴巴,颤抖着做合不拢状:一定是,巨,巨款啊。
我点点头:是巨,巨款啊。
B说:巨嘛呀,还抵押呢,怎么没傍个富婆回来?
冯野很认真得抢着说:她一定是喜欢你。
我乐。
A和B同时翻白眼,意为‘你信他啊?’
衷心感谢老天派这么个单纯可爱又善良的小孩当我的室友,让我不爽的时候可以出气,口渴的时候有可乐喝,自己买了电脑放由我每天虐待……最后,在我心情不好的现在,逗我开心。
货真价实的寒冬转眼即来,原来总和我抢电脑的冯野最近挺让着我,有时他就在我身边看我对着满屏代码,一定是等我问他为什么。我没心没肺视而不见。
最后冯野小孩还是克制不了自己的表达欲。他说我一入冬就变的像一只恹恹欲睡的熊,但最近满脸的杀气好像被打断了冬眠准备爬起来咬人。
我对着冯野张开嘴巴露出牙齿,警告没有大人陪伴的儿童再向前一步我就要咬人行凶。
学校放假之前,我拿到了一家外企的offer,老小子鼓动我勿要放弃机会,虽然没直言劝我别回去生事,刻意不提反倒更刻意。实习职位犹豫再三还是推了,包括一些活计也是。一方面,因为要再次见到唐砚我如临大敌揣揣不安,一方面,一种负面情绪诱发的冲动使得无论什么阻碍我回去的阻力都相形见绌。
我在小年夜前一天清早走的,老小子不知道,我真有点担心他会讲什么,这家伙凡只要诅咒起来简直灵的邪门,所以我一个人在酒吧喝了闷酒,喝得很放肆,结帐时我发现,就算没人请我凭我编程赚的外快足够我每周几次来这里胡混。
董秦说得没错,不需要去德国我也可以赚钱,找到好的工作。
就算看在我妈的面子上,这已早早称得上仁至义尽了。
到小城的时点比约定的早得多,我先联络了吴绪,以莫须有的“否则我就与小白旧情复燃”威胁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见色忘友之徒,让他帮我定了小年夜ktv的包间,再找来现在酒量不错的老同学,蓄谋生事。
吴绪很生气,他说岂有此理,长久没见一见面我竟然公然声称要打朋友老婆的主意。
我说没错,所以吴绪小同志你现在只有和我合作一途。
一个人沿老路走去林苑路,觉得有点陌生,老屋被拆了,曾经的小阁楼崩塌为建筑垃圾,舅一家已经湮没无踪。小街的路面拓宽了,原来的碎石地浇上了水泥,没有了硌脚的石头,也没了从裂缝里冒出苔藓绿的青石板,连同茶馆在内连成一排的三教九流之地也被时间一口吞掉,假新疆人和他呛人的烤炉想必也被连带咀嚼的渣都不剩,整个白惨惨的街道整洁的缺乏人情味。
原以为停止走动的小城时间,一旦发飚起来,就像滑了牙的齿轮,告诉所有离开了这里的原住民,它可以翻脸不认人。
我坐在唐砚的家门口等,直到接近下午,置办年货的两夫妻才从外面回来。
唐砚穿着看起来很暖和的羊毛休闲西服,里面随意衬着酱黄色的毛衣,头发剪得很合适,成熟但不古板,脸上没有胡渣子,鼻尖被冷风吹得微红,就像从男性杂志封面上撕下,漂亮,无可挑剔,然而却无法掩盖蓄意修饰的单薄。
“唐老师,还是夹克衫和摩托头盔更配你呢!”我转头对董秦说,“您说对不对?”
董秦笑了,弹掉了唐砚西服肩膀的白色灰尘,对我眨眨眼:“不会啊,我觉得唐老师这样很帅呢!”
唐砚也露出了淡薄的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里面暖,先进去。”
我们狼狈为奸,在董秦面前联手演绎太平盛世。
这个世界多么美好,人人相亲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