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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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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世界上最寂寞的所在。
南诏站在丹陛下,从雪白的狐裘里伸出手,保养良好的指头修长美好,有雪花落在上面,如碎琼乱玉。
那便又如何呢,他是赢家,即便寂寞如生死,他也站在了这个帝国的顶峰。
远远的,有宫灯渐次点燃,如夜晚里伶仃的牡丹,娇艳寂寥的吐蕊。
不知哪家宫苑,有琴弦一线抛高。
面前有梅花无数,他慢慢走进林中,随手折下一枝,鼻端有淡淡清香。
“做的如何?”
他把玩着手里的梅花,淡淡问道。
身后一片黑暗无人,偏偏有声音答道,“已安排下去。”
“已妥当?”
“已妥当。”
他点头,慢慢的把花枝凑近鼻端,淡色的嘴唇微微张开,花瓣便拂在了他的唇上。
有淡淡的甜香的味道。
这味道让他想起儿时随叶孤城出外云游,夜里睡在他怀里时的味道。
多么让人怀念啊。
他微笑起来,牙齿咬住梅花,细细的吞噬。
师尊,你到底要如何呢?徒儿等着看。
他轻轻一笑,随手把梅花向地上一丢,毫不在乎的践踏而过,问了一声,:陆小凤大概什么时候会遇到他们?”
“三天之内。”
“好。”
他拊掌笑道,转身向内宫而去。
新选的修容韦氏最擅琴箫,这样雅致雪夜,只有她好。
西门吹雪曾经问过叶孤城,有没有特别要去的地方。
叶孤城想了想,反问他,你呢?
西门吹雪回答他,哪里都无所谓,只是等到你完全痊愈可一战就行。
叶孤城又想了想,于是他慢慢说道,我想去南边。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抓起剑,向前走去。
他们一路行来都是刺客,去剑门、陇月山庄、排教……各式各样似乎完全没有关系的刺客一波一波行来。
他们执行的目标物是——西门吹雪,而且,带有奇妙的恨之入骨的仇恨。
“我以为他们是要杀你的。”
当某一个寒风凌厉的清晨,西门吹雪又杀了一批刺客的时候,他看着剑尖上滴落的雪,淡淡的说道。
“不,我已死了,他们要杀的必然是你。我不过是附带。”叶孤城淡淡的回答,锋锐的剑锋从一个少年的胸口中抽出。他想了想又说,“虽然皇帝的主要目的确实是我,只不过他不能明说罢了。”
“看起来他不大愿意让你还未死的消息传遍江湖。”
叶孤城看了看西门吹雪,忽然笑了一下,西门吹雪只觉得那样一个笑容冷澈而尖锐,有如宝剑。“他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但是他派了这么多的杀手来。”
“你觉得我和你会留下活口吗?何况,这江湖里认得我的人本就不多。”叶孤城反问的时候略侧了头,随意束起来的长发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黑的几乎发蓝。
西门吹雪看了一眼满地尸体,觉得自己确实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所有看到过他们的人都死了。
他还剑入鞘,“皇帝到底想让他们做什么?这些刺客武功虽然不弱,到你我剑下,却只有送死的份儿。”
叶孤城唇角忽然有了笑,几乎有一丝丝诡秘的妖娆,“说不定,他的目的原就是让他们来送死。”
说完,他向前走去,脚步略有踉跄,却依然脊背挺直。
西门吹雪跟在他身边,看到他胸前背后有微微的血红渗了出来。
他向前看去,前方有小小的村落,外面盛开了如云的梅花。
他走上前,抓住了叶孤城的手腕,看着他的眼,对他说,“叶孤城,可愿意在这里陪我赏几天梅花。”
叶孤城下意识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一手熟悉的粘腻滚烫。
于是,他沉默的点了点头。
陆小凤知道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被烧的消息之后,他很悲愤的拎着酒上了百花楼。
花满楼安静的坐在桌边,随便他喝。
陆小凤觉得自己喝得差不多了,悲愤也累积得很够了,他抓住花满楼的袖子,很悲愤的问,“我和西门是朋友吧。”
“是的。”
“朋友是不是就要为朋友两肋插刀?”
“是的。”
陆小凤沉默了片刻,虽然花满楼看不到,还是觉得他似乎很想把自己的头扎在酒坛里。
然后,陆小凤终于爆发了!
“可是西门居然让别人烧掉他的万梅山庄,他不让我烧!”
“……”花满楼想了想,慢条斯理的说,“你可以去找他。”
陆小凤的眼睛里有了点点光辉,“找他?”
“找到他问他为什么允许别人毁了他的万梅山庄而居然不让你烧。”花满楼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脊背,“最后你可以让他再建一个万梅山庄,建给你烧。”
花满楼拍他脊背的样子,仿佛在顺猫的毛,但是陆小凤没有用到他顺第二下,当花满楼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他便已然从窗户跳了出去。
花满楼笑了起来,眼角眉梢是很暖的柔和,然后他推开了隔壁的门,门里是花家老六,这名满天下的花六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弟弟,微微有了担心的神色。
“你已做好决定?”
“七童已有了决断。”
花六不语,只是担心的神色越发严重。
花满楼慎重而严谨的向最疼爱自己的兄长慢慢的折下了腰肢,宽大的袖子拂在地板上,犹如什么盛开的花朵、
“花满楼心意已决。”他换了称呼,花六眼波微微一跳。
“你是执意要插手这件事情?”
“西门吹雪和陆小凤是我的朋友。”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笔直的看向了兄长的方向,花满楼柔和的说。
花六只是沉默。
花满楼静静的等他回答。
花六终于开口,“你可知道这件事情干系重大?”
“所以,请将花满楼逐出门墙。”
花六如被棍子敲了一下,他看着花满楼几乎无法说话,而那个俊秀的盲目男子似乎也没有期待他的回答。
他再度恭敬的行了一个礼,慢慢走下楼。
花六看着弟弟的身影,忽然开口,“满楼,你的事情,我花家一力承担。”
花满楼正扶着楼梯慢慢的朝下走,听到兄长的话,他顿了一下,淡淡的回道:“……还是将满楼逐出门墙罢……”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正有斜阳深深,漫漫洒下一天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