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百年孤寂（3） ...
-
他们从亲吻到床笫的距离很短，天丛云似乎默认这段感情，至少，螣蛇是这么认为。
在这个远离尘嚣的居所，除了魔界总是紫色的天穹，一切都让螣蛇觉得满意，他甚至忘记了战斗的本能，只想时时刻刻拥抱他的恋人，像个任性的大孩子。
如果他们早几百年相遇，如果天丛云还没有追随夜摩非天，很难说，他会不会真的接受螣蛇，这个拥有“斗将”之名的男子，令神魔均感畏惧，却拥有一颗纯净无垢的心，将他视作自己的唯一，认认真真地疼爱。
在好几个夜晚，欢好后的疲惫使他昏昏欲睡，都可以感受到螣蛇的目光，专注而温柔地注视着他，并且小心翼翼地拭去他额上的细汗……天丛云不愿承认，历来冷静自持，算无遗策的他，乱了。
还是在那架水车旁，螣蛇曾经对他告白的地方，天丛云头一回拒绝了他的索吻，轻轻说出，“焚盍，我要回夜摩城去了。”
螣蛇，就像一个职位，在他生前就有，在他死后也还会有，而焚盍，才是他的名字，他只告诉了天丛云，却也留不住他的心。
又或者，他的心从来就不在这里。救他，照料他，接受他，默许他对他做的一切事情，都只不过为了一个目的——
“跟我回去，好吗？这样，我们就还是一起的。”
“为什么？”握住天丛云肩膀的手越来越紧，久违的黑火跟质问一起爆发，螣蛇青色的瞳仁，在刹那间转为深金。
“真傻，不知道么？你已经入了魔。”天丛云抬手，慢慢抚上螣蛇的脸，那里曾经有双纯净、认真，优钵罗华一样的眼睛，满载着他的身影，而他将之亲手打碎。
“天丛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质问最终变成了怒吼，黑鳞片片覆上螣蛇的手，他濒临失控。
骗骗他，天丛云，你不是一直这么做的吗？骗骗他，天丛云，难道你想一切前功尽弃？可是，为什么觉得这么难过，难过得快要窒息了……
“对不起，带你回去，只是我的任务……而已。”
“啊————————————————————！”
最后一道禁制，解除。
额上打开的第三只眼，是毁灭。
爆发的力量，将天丛云远远弹开，黑火立刻吞噬了他的水之结界，青山、深涧、草庐、水车，曾经费心筑造的一切，留存那段时光的一切，都在此刻灰飞烟灭。
天丛云茫然看着，他第一次，也是唯一次任性所带来的后果，直到夜摩非天赶来，将他带离这片毁天灭地的火海。
“我……是不是做错了？”他喃喃地低语，不知是问自己，还是在问别人。
夜摩非天轻轻揉着他的头发，说道，“真傻。”
焚盍，焚盍，本是焚尽一切之意。
除非螣蛇身死，否则黑火不熄，必将整个魔界变成摩诃波头摩狱，也许，这正是神帝将他打入魔道的真意。
但是，天丛云不能允许。既然是他犯的错，就该由他来弥补，哪怕结果会将他们推入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
“传说大蛇之尾有神剑，通体苍白，形如脊骨，锋锐无匹。罪臣天丛云，空具其形，而无利器，今火祸及城，魔界涂炭，吾罪愆甚重，愿请剔骨拔鳞，以铸神剑，魂印螣蛇。”守心殿上，天丛云跪地请罪，语气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而闻之诸使，却无不寒意透心。
许久以前，天丛云初入夜摩城，夜摩非天就断言他是龙族之后，大有能为，而他也确实不负众望，荣登五使之首，统领全城要务。而关于龙族，除了神通广大的力量，他们本身也令人觊觎，传说龙骨为材，龙鳞淬火，能打造出绝世奇兵，杀神戡魔，沛莫能当。
如今，螣蛇的禁制解放，神智尽失，要说服他再次投入夜摩城已无可能，但是，天丛云自负半生运筹，从未出错，到了这般境地仍不肯认输，竟下狠心以自己的龙骨铸剑，龙鳞淬火，以此封印螣蛇的魂魄，成旷古绝今之兵器！
“答应非天的事，云从来没有未完成的，这次也是一样，虽然带不回螣蛇此人，也要带回螣蛇之剑。”这番话，是天丛云私下对夜摩非天所说，其时，骨与鳞片都已交予残兵百刃铸炼，他伤躯沉重，血透罗衣，卧床休养。
五使中，最喜与他亲近的砂牙，因为大闹王宫而被勒令反省，其余三使的事务更忙，分身乏术，最终，守在天丛云身边的，竟然只有夜摩非天——
都说他是一位无情的王者，然而，天丛云却懂得，他并非不珍惜属下，只是太过尊重他们的决定，就像那时的红玉，他明明是喜欢的，却还是放她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真傻。”凝视着那双很少流露感情的铅灰色眼睛，天丛云低低地笑，不知是说对方，还是在说自己。
宝剑出炉，通体苍白，形如脊骨，锋锐无匹。
天丛云只身提剑出城，消失在火海深处。可是，他最终未能完成魂印之剑，反而释出原身，将螣蛇封印在腹内。
失去原身，也等于失去几乎全部能力，回归夜摩城后不久，天丛云就向夜摩非天辞去职位，离开了魔界，从此行踪成迷。
清幽的山谷，潺潺的流水，几根翠竹掩映的草庐，不远处悠悠转动的水车……连帘内抚琴而歌的那人，都似曾相似地白衣胜雪，丰神秀彻。
只有仰望头顶的朗朗青空，螣蛇才能再次确信，百年封印，百年孤寂，并非一场梦境。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百年孤寂（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