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天逐月传》贝利亚Belial

35、百年孤寂（1）

　　瞻昆仑之巍巍兮，
　　临萦河之洋洋。
　　伏灵龟以负坻兮，
　　亘螭龙之飞梁。
　　……
　　既垂颖而顾本兮，
　　亦要思乎故居。
　　安和静而随时兮，
　　姑纯懿之所庐。

　　琴声铮琮，时而浩渺，如徜徉九天之上，时而低回，如缱绻斗室之中，山野幽居，天丛云轻拢慢捻，缓缓而歌。
　　螣蛇倒提苍白色长剑，踏着满地细碎的落叶前行，两旁杉木参天蔽日，影影幢幢，依稀往事不断倒流。

　　虽然贵为六大神将之一，但是，螣蛇在天界从来不受欢迎，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就必然发生争斗和破坏，而这些，都是被神帝明令禁止的行为。
　　普通的神族害怕他，他也懒得搭理，在天界，除了绝不会与他动手的神帝，还能被他视作对手的也只有同为六大神将的青龙、白虎和玄武。
　　其中，白虎身负要务，常年镇守于至高天，玄武性情沉稳，从不受他所激，只有青龙，外表冷漠，其实高傲要强，经常与他一语不合，便大打出手。
　　私斗本已触犯天律，但魔族威胁不断，神帝念在二将乃是麾下最强战力，历来对他们特别宽容。可是，那日，黑火烧灼了半个光明天，大水又漫延而至，无数宫阙倾毁，受累的神族不计其数，埋怨、哀嚎之声直达紫宫。
　　终于，神帝一怒之下，下达了两道旨意，令青龙“禁足百日”，而对螣蛇，“遣除凶恶，魔界未空，不得返”，说浅显点，也就是将他逐出天界，打入魔道的意思。
　　这样的处罚，对于其他神族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但在螣蛇看来，可以离开那个充满条条框框，拘束不已的地方，倒不啻于一种解脱。当在天界各处，他被神族们以怜悯、讥讽、幸灾乐祸等各种语气频繁提及的时候，螣蛇却已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魔界这块广袤神秘，“弱肉强食”的大地。
　　失去钳制的黑火，肆无忌惮地席卷而过，魔界原本紫色的天穹，竟有一半转为黑红，也有几个堪为敌手的挑战者，但是他们的能力，却远远不能满足螣蛇旺盛的战意，终于，他从一个胆怯告饶的魔族口中，得知了夜摩城。

　　那时候，还没有姬荼糜，夜摩五使分别是天丛云、邪军幽司、残兵百刃、魂笑和砂牙，并以天丛云为首。
　　刚之结界外，夜摩城前的阔野上，螣蛇接连应战砂牙、魂笑、残兵百刃三使，力犹未怠，夜摩非天亲自出战，双方激斗半日，螣蛇终于遭受剧创，而夜摩非天亦负伤，但他念及对方此前已经连战三场，自己有些胜之不武，于是勒令部下放他离去，不得追击。
　　但是，夜摩城以外的魔族和魔兽，却不受这道命令辖制，它们鼻子灵敏，最善于追踪受伤孱弱的猎物，无论螣蛇走到哪里都不得一丝安宁，难以愈合的伤口、大量的失血、杀之不尽的敌人，永无止境的战斗，渐渐耗空了他的力量……
　　又一次陷入重围，螣蛇几乎就要解除最后一道禁制，放任黑火弥天，而天丛云来到了他的面前，水蓝的长发，素白的衣袍，在他被血模糊的眼里，显得有些飘飘渺渺，缺乏真实。
　　大部分的魔，在接触到他的气后，便识趣地撤退了，剩下一些，虽然估量着不是他的对手，却还徘徊不去，大概是想要分一碗羹，对此，天丛云也不以为意，他并不是为取螣蛇的性命而来。

　　清幽的山谷，潺潺的流水，几根翠竹掩映着草庐，屋内陈设简洁，却处处透露雅致，虽不能跟光明天上，金为顶、白玉为阶的连绵宫阙相比，但在这个光秃秃，只有石山、荒原的魔界，却显得难能可贵。
　　仰躺在铺了一层草席的竹塌上，皮肤接触的地方一片清凉，螣蛇心里的那团火，也渐渐微弱，让他忍不住想放弃所有戒备，沉沉睡去……
　　天丛云端着铜盆从外间进来时，螣蛇已经阖上双眼，呼吸平缓，嘴巴微微张着，露出尖尖的虎牙，他差点“噗”的笑出声来，大概是没有想到威名赫赫的斗将，睡觉的样子竟然跟没长大的砂牙差不多。
　　药膏覆上伤口的瞬间，螣蛇倏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天丛云的手，对视了半晌，他才终于意识到这是在给自己上药，有些局促地放开了对方。
　　天丛云低下视线，将药膏继续涂满他腹部上那条狰狞的伤口，语气和煦地说道，“坐起来，我帮你包扎。”
　　不知是当时的气氛太过融洽，还是螣蛇确实不会处理这种状况，总之，那时，他真的十分听话地坐起身来，甚至在天丛云的再次要求下举起双臂，任他将自己裹成了白色的蛹状物体。
　　“你……为什么要救我？”在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处理完后，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的螣蛇才终于想到这个问题。
　　“呃……”天丛云扬起弧线完美的下颌，想了想，然后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这个，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美丽、优雅、亲切、温柔，天丛云就是这样，集合了许多让人难以抗拒的特质，即使明白，他的好意都是有所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