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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们都喜欢过一个男孩 ...


  •   那个本来不太冷的冬天因为一个美好的名字莫名其妙变得格外温暖和舒适。阿宁编辑□□上猛夸茌存璞小说写得越来越治愈系。茌存璞自己成天乐呵呵的,遇到好玩的搞笑的信息就往蒋豫恒手机上发,也只发给他一个人,他回俩字“呵呵”她就特有成就感地兴奋一天。宿舍里再也受不住这种超强力粉红气泡,严刑逼供疲劳轰炸都没把敌情给炸出来。以致后来那仨看见茌存璞一得瑟要么视而不见要么满目鄙视。她都快成人民公敌了。好在她这神经没发多久。
      那个冬天走得格外轻快迅捷,许是春天催得太急。

      他们文学院是最早考完期末考的院系之一,冯娜和童亦考完试当天下午就走了,冉清是明天的火车。实际上,如果不是得回家过年,冉清根本不想回去。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城市的繁华和色彩,她家那个镇子太小,小得装不下一个女孩瑰丽的梦想,养不出她最漂亮的姿态。
      “呦,减肥呀?”冉清打了饭回来看见茌存璞趴床上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她的饭盒好好的摆在书架里头动都没动过。
      茌存璞转过脑袋哀怨地瞅了她一眼,冉清一个激灵,脑子里炸了四个字出来,情海生波?她小心翼翼走过去拉把椅子坐下,仰头望着铺上那个蔫了吧唧的女人,难掩兴奋地安慰,“多大点儿事儿,了不起就暗恋破产。来来来,跟姐姐唠唠。”
      “有什么好唠的,不就暗恋破产嘛。”茌存璞撅撅嘴。然后她的神情起了变化,软软系着淡远明润的哀伤。她闷闷地又说,“清儿,我有点儿难受。就一点儿。”
      她今天,就刚才,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有女朋友么?”他的回答很简单,“有”。

      如果可以,她希望从来没有那个下午,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记忆永远停留在断层的时空里,她像欣赏一件从不属于自己的珍宝一样看着他就好,吃吃喝喝,谈个小恋爱,闹闹小别扭,也是快乐的人生。
      忽然一股难言的委屈就溢上来了。既然这不是故事的开头,干嘛给她一个海市蜃楼看,让她误会那个遥不可及的岛国其实跑个几公里还是追得到的。

      冉清收起了她那点儿瞧热闹的小邪恶,看茌存璞这样,她有点儿不忍心。她不是冯娜那样大大咧咧还没爱过的疯丫头,也不是童亦那样古灵精怪正在爱着甜蜜幸福的鬼丫头。她知道暗恋差不多是一朵开不了的花,一颗解不了的扣,远远供养在心里无福消受,充满最最残酷的温柔。
      “以前,我喜欢过一个男孩。”清儿端了一杯茶,平静地开口。
      茌存璞的神魂让这一句话拽回来,她最爱听故事,于是毫不掩饰兴趣,不动声色地鼓励她。

      ——你知道,我家里是农村的。可是我考上了市重点高中,我们村只我一个,村里为此还特意庆祝了一番,都夸我是念大学的好苗子,夸我父母好福气。我们学校重点班一男孩儿,明明交了住宿费安排了一整个套间给他,家里却天天宝马接送,校门口每天总有一些女孩等在那里看他来看他走。我们宿舍一个女孩就说,他最帅的时候是上车和下车的时候。
      ——我偷偷去过一次,那天早上我没去晨跑拐到校门口,躲在离专门看他的女孩们稍远的位置。那辆人人传颂的黑色宝马果然气派,在我眼里那仿佛一座城堡一样神秘遥不可及。他的长腿迈出来的时候,那个早上灰暗的云朵和迷蒙的雾气全部散开了,短短的阳光从薄薄的晨雾里透出来,他是童话里镶了金边英俊高贵的王子——大概是早上没睡醒,他的神色里还有一种未入世的淡漠。

      冉清顿了顿,双手搓着快没有热气的茶杯。她微垂着脸庞让存璞想起画上溪边浣纱的姑娘,也许是生存环境的关系,她皮肤特别好,什么化妆品都不用也均匀白皙地能掐出水来。
      ——可是后来我知道,他不是个淡漠的人。高三的春天,我在学校樱花树下背古文,隔着一个石桌他在那里念英语,忽然他跑过来问我是不是三班的冉清,吓我一跳,他接着问我愿不愿意给他补习古文,我的回答可想而知。半个月以后的质检他得了探花,来请我吃饭,可我看出他心情其实并不好。晚上我坐进我觉得像城堡一样的宝马车,想到灰姑娘的南瓜车和玻璃鞋,在里面痴痴的只知道笑说不出话。

      ——他带我去了市区一家极不起眼的小饭店,点了菜之后认真地对我解释,大饭店做出来的菜只能看不能吃,那一家虽然规模不行,菜色却实在不错。我偷偷欢喜,觉得这世上再也没一个男人这么体贴温柔了。

      ——那天他一个人喝了很多酒,我拦不住。然后开始不停地讲话,句句不离我们校花左慧慧。我知道他一定醉了,他平时没这样多话,也不会说这个。他说左慧慧怀孕了,没告诉他一个人去打了胎,他说如果他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去的,他喜欢小孩子,也愿意做个小爸爸,可是左慧慧不愿意那么年轻就被一个孩子拖累。他不能接受左慧慧的自私和残忍,他们吵得很厉害就分手了。

      ——他送我到宿舍楼下,我劝他别再想了,早点回去睡觉,忽然他一把把我拉进怀里,接着楼上泼下一盆水,那是冬末,寒冷的气流仍未完全湮散,我们全身湿透冰冷却毫无反应,我不知道是因为冻麻了还是痛麻了。他搂着我哭了很久,哭得我心碎。接着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去的,往后的日子任凭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我都干了什么。

      “你们现在还联系吗?”茌存璞转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冉清。冉清抬头回望她,心想怪不得她有那么多美丽的故事写,她的心就像她湿漉漉而清澈的眼睛一样,即便有荒草和尘埃,即便弹奏过忧伤的曲子,也从来没有一丝黑暗入侵过。
      “我甚至不觉得自己跟他有过交集。一切都好像一场无痕的春梦。”
      茌存璞听得心惊。她问她,“如果,如果那个时候,你开口向他告白他会不会答应——你……当时是想过告白的吧?”
      冉清失笑,眼睛里涩涩的,“我也曾经问过自己,如果当时再勇敢一点,现在会不会不一样。我想得头痛欲裂终于有了答案,我不会。我不会去告白的,这和勇气没关系,是真的配不上。”
      存璞低下头,沉思一般。清儿伸手摸摸了她柔软的头发,轻轻说,“存璞,爱情和配不配是有关系的。”
      “如果他也喜欢你呢?”存璞不甘心地追根究底。
      “那更是悲剧。”顿了顿,她接着阐述,“那样的男人,是Vera Wang亲手设计裁制的婚纱,我这样普通的女孩,如若不管不顾倾家荡产穿他一回,也只荣耀半刻,脱下以后除了拿来炫耀炫耀,其实一无所有,连保存下来都不行。”冉清无疑是有灵气的,身上几乎没有一丝土味儿,连说话的调调都活脱脱一个成熟的都市女子。她刚刚讲话的时候,神色里有种冷蔑的神气。
      茌存璞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怎么会这样呢?她爱过一个男孩子,爱得至今记得他说的每一句他的每一个神态,可是她现在却蔑视她的爱情。

      难道我们晕陶陶的爱情都只能维持一个刹那,在那个踏破青山人未老的刹那过后,我们摈斥曾经以为熟知现在却否认的自己,甚至把一度如同生命等重的东西看得轻若鸿毛,在爱过之后?那我们干什么还去恋爱还去受伤害?
      沉默良久,她的声音又响起,“我庆幸可以离开那个地方,来到这里,这里陌生得让人害怕,可恰恰是这陌生和恐惧让我从对他的感情里死而复生。”她的表情幽深,看不出任何东西。
      这话,后来对茌存璞影响特别大。

      “可是我又总有一种感觉,不,是笃定那种事情一定会发生。这一生,终有一天,我走在路上,在某个不经意的抬首中,我看见他,他的目光里有短短的阳光和薄薄的晨雾,一如我初遇他的那一个早晨。”
      一定会发生。她又几不可闻地重复一遍。
      那个时候茌存璞还不知道,如果得不到救赎,冉清那个感觉,险些穿透她一生,那样铮铮的缠绵和猎猎的冷,几乎虚构了一个走不出来的残酷天堂。

      新年初一凌晨,茌存璞没忍住给蒋豫恒发了一条极普通的信息,“新年快乐!”
      起初,是这样的:祝你新年快乐。太正式,删掉。
      新年好,万事如意。老套,删掉。
      新年的钟声再一次敲响……她在干吗,抒情作文?删掉。
      最后,到达他手机里的,是最朴素的四个字。
      他回的消息,“哈哈,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这一条信息,保留到那年六月。六月,他已去到她身边。

      三月一个晚上,他突兀地问了她一个问题。
      ——“背叛,是可以轻易原谅的吗?”
      她这样回答他,“背叛当然不可原谅。但是,你总要分清什么最重要。”
      放下手机,她皱着眉头。图书馆窗外,是广阔的夜空,看不见一颗星星。下面,是校园里仕女一般端庄柔和的路灯,和清幽的曲径。她望着那一切,目光像这个没有星星的夜一样,一种哀愁的温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我们都喜欢过一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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