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Chapter 26 忆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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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的潮湿雾气中，絮静默着倚靠在温泉边的石头上，一块木板顺着平静的温泉水漂到她面前，一瓶红酒和水晶高脚杯置放其上，她姿态优雅地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看着暗红的酒液在杯中摇曳。
“凝……已经关了几天了？”声音温柔平静，看着伫立一旁，仿佛全没有看到这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浴图的冷静下属。
“十一天。”下属不卑不亢地答道，“再过六个小时就是十二天。”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絮反身趴在石头上，润湿的黑发披散在圆润光滑的肩头，笑得温柔淡雅，“那孩子还是不肯就范？”
“是的，薇小姐把所有能用的方法都用尽了，再继续下去，这个人就对我们没有任何用处了。”下属的脊背挺直，语气冷淡。
“真是倔强啊……”絮执杯静默，眯起眼睛小口轻啜着红酒，“不过安倍溪枫不正是看中她强大的精神力和只侍一主的忠心么？”
下属静默而对，不置可否。
“让薇再等等吧，对于凝这样的人，我还是很有耐心的。”絮扬起头，唇角绽开一个轻柔如雾的微笑，“只是希望她不要和我耗到我连耐心都没有了。”
潮湿的水声回荡在露天的山石之间，静谧如同回忆荡开。
这是於尊城的东部，贯穿整座城的镜樽河的源头，温暖得仿佛发热沸腾的河水向西而去，在气候微妙的於尊城里逐渐冷却，越西流越冰冷，直至最西部的地下囹圄。
为萧霜凝准备的牢房很温暖，很舒适，空气中弥散着混合了血气的甜香，每一丝每一毫，都在侵蚀她的神智。
像是陷入一个迷惘恬静的梦。
那个梦来自她对于童年的最深处的回忆。寂静冰冷流淌在周身的黑暗，她木然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脑中只定格着三个词：“爸爸，妈妈，於尊城。”
她终日蜷缩在宽大明亮的厅堂一隅，那厅堂是师父和师娘为她准备的，有着最柔软的大床，最闪亮的水晶吊灯，最甜美熏香的卧室。
她却好似仍旧陷入在无法挣脱的黑暗，为绞死他人而生的藤蔓温柔地绻上她的双足，蜿蜒而上。她无动于衷地睁着空洞的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师父亲自教授的课程，她听不见。
师娘的温柔抚慰与玩笑，她听不见。
同门的讥笑与嘲讽，她依然听不见。
像是被真空包裹，连呼吸都被一并剔除出她的世界。
她荒废了两年，没有学到任何东西，师父终归心性闲散，只将心法与咒文教予他，便不见踪迹。同门嫉妒她不过是一个木鸡一般的小丫头，竟然能得家主亲传，又讥笑她即便是安倍溪枫亲自教授，却依然没学习到任何咒术，若非没有天赋也就无法用其它原因解释为何授业两年来她连一个普通的火符都不会用。
年长的弟子无视她的存在，年幼的则殴打，谩骂，用尽一切方法欺侮她，而认为她朽木不可雕的长老们，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睬。
“就算是族长亲自教你，你也不过如此嘛。” “没有天赋的木头人，你真是安倍家族的耻辱！” “像你这种人，怎么配穿这么好的衣服！” 三名年幼的男孩女孩趾高气扬地冲她喊道，本应该纯真无瑕的瞳孔燃烧着嫉恨的火焰，其中那个女孩伸手撕扯她身上精致的绸缎，“这是本来应该是我的！”她尖声道，“可是夫人把她给你了！你怎么配穿她！”女孩恶毒地挥手，她硬生生地挨了她一巴掌，却仍旧静默无言。
“师父明明说过只要我有进步，夫人一定会把这件冰蚕绸的衣服给我的。”女孩抽噎着道，“你这个丑八怪怎么配穿！怎么配！”
她的小手用力扯着霜凝的衣服，但冰蚕绸的柔韧岂是赤手就可毁去的？
“久月师妹，没关系。”一名男孩儿柔声安慰，“反正族长和夫人都不在，我们把她的衣服抢过来就得了。到时候别人问起来，就说她送给你了。”
“反正这丫头是个哑巴，什么都说不出的。”另一名男孩放肆地嘲笑道，“真是丢人，安倍家居然出个不会一点阴阳术的‘失控者’。”他冷笑道，“这么差劲的弟子，为什么族长不把她逐出门墙呢？”
“别废话了，赶紧扒了她衣服走人吧。”毕竟还是孩子，做坏事难免紧张，女孩低声道，另外两个男孩子围了上去，她睁着一双空茫的眼睛，瞳孔虽然黑白分明，但却茫然得让人觉得她的眼睛是混沌一片。
什么都，无所谓了吧。恍惚间，她想着，失焦的双眼漫无目的地盯着远处。
爸爸妈妈都留在那里了。
姐姐呢……姐姐……
手忙脚乱脱她衣服的手肆虐着，她浑然不觉一般，始终盯着正北方向——直到三人的手，被一道惊雷劈中。
“谁！？”其中一名男孩儿怒吼着回头找循，“瞎了眼的！不知道我们是副族长的弟子吗！？”
“原来是圭右叔叔的弟子啊，我还道谁那么放肆呢。”带着如猫一般懒意的声音轻轻笑了，“你们这是干嘛呢？强X?还那么小就懂那么多了，以后可得教教我。”
女孩的脸顿时红了，两个男孩如梦初醒，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手足无措。
“要你管！”其中一人憋了半天冒出一句话，却立刻招致一耳光，“有你那么和少主说话的！？”
被打的男孩捂着脸颊错愕地后退了一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人打了，显然是过于舒适的生活让他忘记掉了还有皮肉之苦这一说。另外两名孩子也惊呆了，不敢相信地盯着面前打人的少年。
他们是安倍家同辈门徒中实力最强的几个人中的，年龄相仿的门徒看到他们连屁都不敢放，长久被长辈宠惯的他们哪里能想过自己会挨同辈的打。
只有萧霜凝，依然木楞楞地盯着北方。
打人的少年微微皱起眉头，看了那个似是毫无知觉的女孩一眼，回头望着微笑懒洋洋的少主，只觉得她不愧是安倍溪枫的女儿，连笑容都如出一辙，带着狐狸特有的狡黠与慵懒。
莫洛斯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名年幼的少主，只觉得她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与大胆－－“强X”那词，可不是每个六岁孩子都知道的，也不是每个知人事的大家闺秀都敢轻易说出口的。
殊不知，安倍雪痕看着只有六岁，实际早已在人间过了十六载。其中在安倍家的禁地修行了十年，而那个禁地中度过的十年，在外面的世界不过一微秒的渺小时光。
所以，本应六岁的她，不甚单纯也是无可避免的。
“少主……”三人愣了愣，忽然嘲笑着厉声道，“谁不知道少主在瑞典！她回来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们打了人想脱罪就冒充少主？你们也不想想，我们是副族长的徒弟……”说着，他突然再也无法开口了，那名微笑狡黠的少女的目光透出了极具有侵略性的冷意，令人从心里缓缓散出透骨的冰凉，延至每一道经络。
“莫洛斯，能请你把圭右叔叔请来么，我想我需要和他探讨一下关于族中弟子的思想教育问题，啊，对的，这是一定要的，呵~。”年幼的萧雪痕斜眼一瞟那三名弟子，微微笑了，“还有，我自己要回来，用不着通知任何人，包括你们的师父。”
“至于我是不是所谓的少主，你们的师父，总可以判断吧？嗯？”萧雪痕摸摸腮，“真是期待啊。”
少顷，莫洛斯跟随着一名年轻男子从虚空中走出，久月嘴一瘪，泪汪汪地看着那名男子，刚扑上去想哭诉，却被男子一把推开，走到少女面前：“小痕，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和做叔叔的讲一声。”他年轻的脸上漾着轻松的笑容，雪痕耸肩，“圭右叔叔，我要是知会你一声，你是不是就会把这个被欺侮的孩子藏起来了？”
“怎么会！”他尴尬地笑笑，“谁和你说她时常被欺侮了？”
“莫洛斯的情报向来无可挑剔。”朝那名呆愣的孩子努努嘴，突然笑得灿烂的萧雪痕让圭右傻了一下，“就算没有情报，看这仨猴孩子干的事，也是轻车熟路，若不是经常被欺负，怎么刚好被欺负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懒得再看那三个微微发抖的男孩女孩，萧雪痕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周围，“爸妈不在啊？”
“大哥和嫂子都不在呢。”圭右以为她暂时放过了那三人，赶忙笑道，暗想她果然尚年幼，注意力容易分散，好糊弄。却不料她听闻此言，一拍自己的小脑袋：“太好了！这样一来……这三个人就好办了。”
好办？圭右愣了愣，不明了对方的意图。
萧雪痕轻轻揉揉鼻尖，微笑着，银色的瞳孔暗沉了下来，如同月食，一点点地吞噬了光华：“驱逐，不解释。”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Chapter 26 忆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