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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路•起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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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街角,迷离的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微卷的红色长发披散在肩上,漫漫的长到腰际。
手上抱着一本厚厚的圣经,是个祭祀吧。
但向上望去,那精致的脸上却带着半面面具。很漂亮的面具,白色的瓷面上缀着金色的花纹,弯弯曲曲犹如柔软的藤条。但在这样的一副脸上未免显得奇异。
面具遮住左眼,右眼是高贵的深灰色,是不常见的瞳色,但却像是美丽的宝石上蒙了一层不薄不厚的灰。
也确是如此,戴着面具,她便只能用右眼看东西,而右眼也是不好的,自那一次受伤以后,右眼也多少是有点影响的吧……
她定定的望着大街,然后闭上了眼睛。
……反正看不看都是一样的,无论怎样都是看不清楚了……
她又一次睁开眼,一团团模糊的影子从她眼前掠过,络绎不绝。她叹了口气,梦罗克……真是个热闹的城市啊……
突然,什么人从背后撞了她一下,她“啊”了一声被推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路被推搡着没入人潮。
——不行!得回去!不然他会找不到我!
随着一声雷鸣,天上开始落下斗大的雨点。
然后人潮一阵骚动,纷纷向四周散去。
她站在大街中央,突然降下的雨水让她的视线更加模糊不清,她根本弄不清方向!
不一会儿,她的身上就蒙上了一层水汽。
“你怎么在这儿?”突然,一个声音传来,然后一个米色的物件就罩在了她的头上,她认出来了,是他的披肩。
“我……”她很想解释,但想了想却又作罢。难道说是因为眼睛不好找不到回原地的路了?她并不想把这样的理由说给他听。
不待听她回答,他便拉着她一路小跑,来到一间空屋里停下。空屋里很暗,在这里,以她的视力几乎就是个睁眼瞎。
她听见雨声似乎被隔绝了,料想是到了避雨的地方,就从头上拿下了披肩递过去:“还你。”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拿过披肩,过了一会儿又顺势盖在她头上替她擦干头发上的水雾。
“都是我不好,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害你淋雨了……”说着,另一只手从她的头发滑道脸颊,正好触到那面冰冷的白瓷面具,他颇为歉疚的喊了声她的名字,“弗雷雅……”
她身子一颤,慌忙握住他放在面具上的手:“……别看了!”她说着,略微带点恳求,却不见他把手松开。于是,她又说了一遍:“别看了,圣……看几遍都是一样的。”
圣终于移开手掌,道:“弗雷雅,你知道……我并不在乎……”
弗雷雅说:“我知道,我只是……怕你难过……”她看着他,仿佛可以看见他纠结的眉头——在相对黑暗的环境中,她的感觉总是异常敏锐。
终于,像是拗不过他似的,弗雷雅最后还是自己摘下了面具。
她的脸上有一道伤疤,斜斜的从眉毛一只划过左眼,褐色的疤痕好似一个印记,记忆着往日惨烈的时光;瞳仁淡得近乎透明——她的左眼已经丧失了全部的视力。
圣的手指不自觉地拂上那一道伤口,却一下子好像触了电一样微微颤抖起来。
看到这里,圣的眼中逐渐弥漫着一股凄迷的意味。弗雷雅微微偏偏头,将面具戴了起来,那一张精致的面孔又回复到往常的平静。
弗雷雅微笑着看着他,心知他又陷到那件事里去了,就岔开了话题:“圣大诗人,有什么可供欣赏的表演么?”
没错,圣是诗人,手中的银色竖琴几乎从不离手,背后的弓箭用一张破布裹住,腰上挂着一个箭筒,里面插着寥寥的几支箭,应该是防身之用。
——标准的诗人打扮。
圣从思索中醒过来,盯着她看了良久,终于展开一个明朗的笑容,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
“嗯。”圣正了正身子,娓娓道来,“从前有个十字军,他的剑很冷,他的盾很冷,他的盔甲也很冷,终于有一天,他冷死了。”
“……”
“是不是很好笑?”圣的笑容突然间放得很大。
她瞪了他一眼,抓起手中的圣经就往他头上砸去。
“砰”的一声,命中目标。
与此同时,空屋的门被一脚踢开。
一个清亮的声音嚷道:“真是的!什么鬼天气!”
看着突然就被踹开的大门,两人都愣愣地看向门口。
躲雨就躲雨呗,用得着踹门吗……
圣莫着头上被砸红的地方,说:“你好,我们是……”因为不知道这间屋子是不是有主人,似乎应该先解释一下。
“啊~我还以为这儿没有人呢!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儿?”那人没等圣说完就自顾自问开了,一边说还一边甩着头发,身体随着这个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隐约中,弗雷雅似乎看见她轻纱的外衣上满身的金铃——应该是个小舞娘吧。
“我们是……”这次是弗雷雅开口,但同样被女孩打断了。
“今天的天真奇怪,说翻脸就翻脸……”她似乎是发觉屋里还有别人,朗声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阿?是不是远方来的啊?嗯……诗人……和祭祀搭档……很奇怪的组合阿……我说……”
“停停停停!”圣终于受不了了,打断了那丫头碎碎念的提问,苦笑着说:“你……是这房子的主人?”
“当然!”女孩理直气壮的回答,“不是咯!”
“……”圣有些无语,他还没见过这么……嗯……蛮横的丫头。
“说阿~我等着你说话呢!”丫头继续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为什么我们要告诉你?”圣也和她耗上了。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因为你不是这儿的主人阿。”这样就没必要自报家门了。圣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可是我问你了,你就应该回答阿。”
“……”这是什么论调……过了半晌,圣发现自己果然是不适合和小丫头打交道的人。
无言以对,圣气恼地骂了句什么,当然,骂了的后果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弗雷雅捡回来的圣经再次和他的头作了亲密接触。
弗雷雅含笑,礼貌的对她说:“我是弗雷雅•休斯,他时圣•萨蒙。我们是从普隆德拉来的旅人,现在四处游历,经过这里。刚在正好下雨,所以,和你一样,我们来躲雨的。”
“普隆德拉来的?”那丫头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一眼就盯住了她胸前的十字标志——那是卢恩米德加兹大教堂的图徽——普隆德拉的祭祀徽章。
“你是普隆德拉人?”她又问了一句,但与其渐渐冷下来,“那他也是……”
显然是察觉到了寒意,笑容从弗雷雅的脸上抹去,她淡淡开口:“不……他是梦罗克人。”
听到这样的对话,圣冷冷的说:“普隆德拉人怎么了?现在大家都是这块大陆上的臣民,根本没有什么不一样!”
弗雷雅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冲动,但圣却丝毫不理会:“没错,我是梦罗克人,我就是和普隆德拉人在一起怎么了?!像你这样没有经历过磨难的丫头是不会了解的!”
这时,那丫头的脸已经气得红一阵白一阵的了。
——从来……从来都没有人这么说过她!她可是梦罗克最棒的舞娘!几乎所有的人都赞美她!而这个……这个家伙竟然敢这样教训她!?他以为他是谁?!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气极,“我可是莉西娜•布鲁斯!就连城主大人都没有给过我什么脸色,你……你一个小小的诗人竟然敢这样和我说话!你……你……”
弗雷雅见状,知道圣已经很生气了——每次遇到这种事情都会这样,谁叫当初那件事是那样的一个结局呢?
多说无益,弗雷雅把圣拉到身旁,轻声说:“圣,我们还是走吧。”圣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止住,他微叹了口气,说:“好吧。”然后转头瞪了莉西娜一眼,走出了空屋。
莉西娜以为是他们怕了自己,得意得在他们身后做着鬼脸。
雨还在下着,圣揽过自己的披肩罩在弗雷雅的头上,弗雷雅一路都静静的跟在他身旁,没有说过一句话。
微卷的红发遮住她的眼睛,发下只露出面具的一角。
雨水打湿了她的额发,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到她的圣经上,她擦了擦书上的雨水,然后小心地抱在怀里,像个虔诚的教徒——的确,她的确是神最虔诚的孩子。
圣闷闷地走在雨里,没有任何遮挡的工具,银色的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现在,则微微淌着水。
两人一路相对无语,不知要走多久,也不知要走到哪里去。直到两人绕着广场走到第三圈时,圣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弗雷雅,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不为自己辩解……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么?”
弗雷雅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再度将眼睛埋在发下:“圣,诗人就要像个诗人,别像里特一样敏感。”——里特是圣的家鹰。
“我敏感?……喂,别岔开话题!现在说的是你!不是我们家里特!喂,看着我说话!”圣捧起弗雷雅的脸,雨水便沿着她的面具一直滑到嘴角,弗雷雅却故意偏开目光不与他的眼睛相对。
良久,弗雷雅终于再次败在他的倔强之下。
她叹了口气,语气轻快:“呵呵……不然怎么办?如果当年不是那样的结局……也许就不是现在这种局面了。”虽然话中带着笑意,但却让圣听得倍感凄凉。
圣放开手垂在身体的两旁,喃喃地说着什么,那低声的话语融进雨声里。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