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夏∮雪

4、第二章 夜市钓鱼（下）

　　卡卡芬尼恋恋不舍地望了眼白水晶，动弹不得地，被上官非揪着，拖出了皇宫。
　　在皇宫后花园内，星光满地。
　　卡卡芬尼气恼地推开他：“那是我的东西！我妈妈的遗物！”
　　上官非抱着剑，根本不信她：“证据，你给我看证据，我就陪你回去拿回来。”
　　卡卡芬尼气红了眼：“我有必要骗你吗？”
　　“我看就有。”
　　上官非也不痛快，心想着冥王是不是最近大脑缺乏蛋白质了，居然让他找了个小偷回去帮忙解决冥界的难题。
　　“上官非，我告诉你，我卡卡芬尼从来不会偷别人的东西！”
　　“呵，小姐，再好的表演都不能说服我。既然你不是来偷东西，又为什么派手下来阻碍我？更好笑的是，你以为谁都可以扮演白夕吗？”
　　卡卡芬尼和他争执不出结果，转头又要奔回皇宫，但是上官非的身形一闪，瞬间又挡在她的面前。
　　“冥界有冥界的制度，死神如果侵犯人界的财产，惩戒可是十分严厉的。”
　　卡卡芬尼恼怒：“你非要阻拦我吗？！”
　　上官非点点头：“除非你打倒我。”这点他通常很有自信，在白夕和黑羽玩耍游乐的这几年，他一直在磨练自己，做最艰难的任务，选择最艰苦的练习。他背负着上官世家整个家族的荣耀，他必须成为一个优异非凡的人。
　　卡卡芬尼冷笑：“好，我成全你。”
　　她张望四周，以手指点燃周边的路灯，然后，斯的一声拉开了她的黑色斗篷，在上官非惊愕的目光下，撕开上衣，露出雪白的胸脯，她大叫：“非礼啊！”

　　摆脱了恼人的上官非后，卡卡芬尼再度来到钓鱼的比赛场地。
　　今日的比赛竞争非常激烈，因为优胜者可以让国王允诺他拿走皇宫内任何一样物品。卡卡芬尼挤到鲤鱼池的一角，放出鱼竿，拿下她的翡翠耳坠做鱼饵，挂在了鱼竿之上，轻轻地掷入水中。
　　因为是公平比赛，所以在场有最高级的巫师监督，禁止魔法。
　　卡卡芬尼扫视周遭，发觉她的小孔雀狼狈地站在角落里，一边对手指，一边小心翼翼地找她。卡卡芬尼无奈地叹口气，抬起手，打了个招呼，示意小孔雀可以先回去了，后者则一扫阴晦的神色，啪嗒啪嗒地变幻出原型，惊动了所有人之后，嚣张地飞走了。
　　会飞的孔雀……卡卡芬尼感到两颊在滴汗。
　　钓鱼毕竟是她从没做过的事，她握着鱼竿苦思冥想，眼见那装满金沙的沙漏快要到底了，她的鱼桶内还是清清白白的一桶清水。
　　这可怎么办？
　　都是该死的上官非！现在若是再潜入皇宫，肯定会给那群巫师发觉，她可没有与巫师作战的准备。可，若就这样下去，那她不是白来一次白水国吗？
　　卡卡芬尼越想越气，纠结地想要跳水自尽了，正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扬起一声耸人的尖叫：“有人掉进去了！有人掉进去了！”
　　卡卡芬尼赶忙朝鲤鱼池里张望。
　　瞳孔倏地放到最大。不可思议，掉入鲤鱼池的那个人，竟然，转瞬间，化作一滩血水，短短几秒后，连骸骨都给鱼儿们啃咬得一干二净。
　　卡卡芬尼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个鲤鱼池总是一年四季，从来不需要人打扫却也能清澈见底。
　　她冷静地站起身，将鱼竿收了回来，戴上耳环，迎向远处高台上的国王：“请问，为什么殿下鱼池里的鱼会吃人？”
　　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了起来。人人屏息静气，等待着国王对于这位不礼貌来客的回应。
　　年逾古稀的老国王颤巍巍从宝座上站了起来：“本王今日也是第一次见。”
　　卡卡芬尼抬手指向周围的巫师，冷着脸问道：“国王养了那么多会做法的巫师，难道连鱼池里的鱼吃人都不能解释吗？”
　　国王斥道：“大胆！本王不需要对你解释什么！来人，将这个目中无人的女子擒下！其他的人，继续比赛钓鱼！”

　　卡卡芬尼希望白水之国的监狱会和他们的皇宫一样豪华。可惜的是，因为连年未曾有人入狱的关系，白水之国的监狱十分的简陋，连看官的人员也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老头子。看着他们抽着雪茄，喝着红酒，共进烛光晚餐，被锁在最里层与稻草为伴的卡卡芬尼觉得自己好可怜。
　　该死的上官非……这他妈的上官非……
　　她咒骂了无数次后，身边响起了一个冷清的声音：
　　“你还打算躺多久？”
　　是上官非。
　　卡卡芬尼深呼吸一口气，倔强地别过脸：“我告诉你，我才不要你救。我就是饿死了，冷死了，被人打死了，我也不要你救。”
　　上官非很是欣赏她如此豁达的生活态度：“我会给冥界报社爆料你的丰功伟绩的。一个死神因为偷东西被锁在了人类的监狱里饿死了——嗯，这个题材很不错。”
　　卡卡芬尼白了他一眼：“你不见得比我好。一个男人追了若干年都追不到的女人居然爱上了一只老鼠——嗯，这个题材也有看头。”
　　下一秒，上官非的光剑挂到了她的脖子前。
　　“我警告你，最后一次，不许在我面前提到白夕！”
　　卡卡芬尼嗤一声笑了起来：“我都不怕死在这里了，还怕你这个什么破警告！说起来，刚才你狼狈跑走的样子真的还挺好玩的——”
　　上官非随便找了团稻草塞进了她刻薄的嘴里，不顾她的挣扎和反抗，狠下心来把卡卡芬尼打横抱起，直接扛在了肩头。在火镜的辅助下，上官非背着卡卡芬尼，直接来到了白水之国的出口处。
　　玫瑰喷泉的水撒到了卡卡芬尼的手上，一下，惊醒了她此番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上官非放下她。她立即拿掉了嘴里的稻草，利落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你不是要看证据吗？上官鬼司，我母亲的灵魂还在这座喷泉之下，你可以来问她！”

　　上官非起初只是觉得这水池有异香，以为是那些个巫师的小把戏，听卡卡芬尼这么一说，他举起剑，眯着眼，横向砍断了整座喷泉。
　　满世界水花飞溅。
　　卡卡芬尼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长得就像那座被雕琢精致的白水晶凤凰。
　　高贵，典雅，纯净，沉稳。
　　任谁都无法相信，这么位女士，居然是个怨灵。可事实如此，只有消除不了的怨恨，灵魂才能常驻在人界，而不去轮回转世。
　　卡卡芬尼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死后曾对这座城市里的人做过什么。她听说过她年轻时的故事，她是个出色的巫师，能够幻化出最美丽的风景。之后她生下了卡卡芬尼，带着还在襁褓中的自己入住了白水之国。再后来，只知道她离奇的溺死在了这座喷泉中，谁也不知个中曲折。只是，光天化日，这么热闹的集市中，居然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眼见着上官非要上前斩杀自己的母亲，卡卡芬尼直接冲到了母亲面前：“你想要做什么？”
　　上官非握着剑，冷道：“我是鬼司，我有义务消除滞留在人界的怨灵。”
　　卡卡芬尼转过身问母亲：“我是死神，你愿意随我去轮回局投胎转世吗？”
　　高贵的女士摇了摇头。
　　她的声音是如此温和：“我不会去。我要留在这里。”
　　卡卡芬尼黯然地望着她，只不过是抱着可能的想法试试，没想到，能够在如此近的距离，她竟然亲眼见到自己的母亲。可惜的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寻访了过来。她看她的目光，和看待一个陌生人并无两样。
　　“为什么？”卡卡芬尼有些绝望地问。
　　“因为他们活该一辈子活在欺骗中。”
　　话毕，卡卡芬尼闭上眼，移开了身体。
　　很意外，上官非的剑并没有刺了过来。等待许久，卡卡芬尼张开了眼，她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不动手？”
　　上官非把剑插回剑鞘。
　　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孤寂。
　　“我以为你们还想聊一会。”
　　与卡卡芬尼比起来，上官非是在金子做的摇篮中长大的。只可惜，在他未懂事之前，父母已双双在一场战役中去世。他能够理解卡卡芬尼想要拥抱母亲的心情。没有人喜欢孤独，人总是渴望温暖。
　　高贵的女士并不理解这两位陌生人的心理交战。但是她十分清楚这两位的职位和工作内容。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地道：“鬼司大人，你可以现在就处决我，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我能拿回我们家世代的宝物。”
　　卡卡芬尼看向上官非，上官非沉默了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尾随着卡卡芬尼的母亲再度来到皇宫，卡卡芬尼惊讶地看到国王的那些巫师，看到她母亲时，恐慌着落魄而逃的模样。
　　他们毫无阻碍地走入国王的卧室。
　　白水晶做的凤凰安然地稳坐在房间的正中央。
　　卡卡芬尼问道：“关于白水晶的传闻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我只希望我能够依赖我仅存的法力，将白水晶封印在这个城市土地下。我不希望陌生人碰触我们家族的宝物。等我做完这些事以后，我想，你们可以杀了我，我不会反抗。”
　　卡卡芬尼横跨一步，挡在了她与白水晶的中间。
　　“我不明白，你这样做能够得到快乐吗？报仇，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吗？”
　　“你不要拦我。”
　　女士温和地说着，可是转眼间，卡卡芬尼的手臂上陆续出现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刀痕。
　　上官非站在一边，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拔出剑，不由疑惑道：“这么高级的巫师，应该不是人界的寻常人吧？”
　　“你说的没错，我和你们一样，来自冥界。那你也该明白，我不是那么容易被你擒获的普通怨灵。”女士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卡卡芬尼，张开手，环抱着她的白水晶。
　　随即，在她的掌心，出现了与卡卡芬尼曾经出现过的，类似的白色光芒。不同的是，她身上也渐次散发出这样的光芒，越发夺目，直到最后，上官非也忍不住闭上了眼，不敢直视。
　　而在这时，卡卡芬尼突然窜到了他的背上，她拿手上的血迅速地抹上他的剑刃，轻声地咬着他的耳朵道：“快，拿剑去砍碎那座白水晶！”
　　上官非依言，在剧烈的强光掩护下，他高举起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哗一声砍碎了整座白水晶凤凰。
　　随着水晶凤凰的破碎，卡卡芬尼看到的母亲也在光芒逐步黯淡之中，缓缓地化作了一缕青烟。
　　怨念啊，上官非以手中的鬼火彻底焚烧了这一切。

　　当他们走出皇宫的时候，上官非也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卡卡芬尼的母亲要拼命地藏匿这座白水晶的真正用意。
　　原来白水之国并不富裕。
　　所有的金子，银子，水晶，钻石，都只是幻术。
　　而方才盛满了金色鲤鱼的水池，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池塘，在当中游得正欢畅的，是满身黑色鱼鳍的食人鱼。
　　国王站在大殿上，呆怔地望着一切的突然变故。
　　他身边的皇后，以及那三十二位美貌的妃子也不过是一群长相平凡又平庸的老女人。
　　上官非问卡卡芬尼：“你早就知道这些是假的吗？”
　　卡卡芬尼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和你说过，我出生在一个十分贫瘠的国度。祖母不会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