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天青》石珀

37、第 37 章

　　天空如同泼墨一般暗黑低沉，浓密的乌云在狂风大作中翻卷，半弯的新月就像波涛之中的扁舟渐渐湮没在苍穹的怒吼声里。没过多久，地动山摇似的雷鸣声轰隆隆地响起。很快暴雨便瓢泼似地往地上砸，砸起了地上的积灰，砸落了初绽的花骨朵，砸在了脸上身上，冰寒刺骨。
　　天地之间染上浓浓的漆黑，白色的亵服在浓黑之中更为触目。落雨的那瞬间，几乎全身都湿透了。午夜的碧央宅寂静地令人不安，摇摇欲坠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我颓然坐在了地上，双眼紧紧地闭着，任凭雨水地拍打，任由浑身剜骨般的疼痛。然而身上的痛楚远不及心里的，只要一想到白天，颛龙宸和南宫的对话，心总像是被刀割似的。双颊泛起了阵阵热气，浑身却冷得不停地哆嗦，指尖无力地相扣到一起，抱住膝盖就这么蜷缩着，自己默念着，再呆一会，再呆一会，这样身子很快就会垮的，那样他就不用为我承受不该承受的一切了。
　　“羽儿！”哗哗落雨中，突兀的声音划破天际。颛龙宸一袭雪白的亵服，在大雨之中贴在身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青丝散乱被冲刷地附在脸上，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转过头去看着他，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看着那双布满血丝的桃花眸子里闪动着晶莹，心里又是一阵抽痛。他靠近我，一把揉住我的肩膀，将我拥入怀里。我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却永远也觉得不够。
　　“羽儿，我好喜欢你，你不要再这样好不好？”
　　我没有反抗，只是服帖地靠在他的颈窝里，用被雨水冲刷到有些发白皱着的手指轻轻攀上他的长发。
　　“告诉我，你喜欢我到什么程度？”
　　颛龙宸，扶着我的肩膀，用那双如同泼墨般漆黑的眸子直视着我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能让你好起来，我甘愿去死。只要你幸福了，我也会幸福，你笑了，我也会笑。”
　　“那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是不是？”唇角微微上扬，看着满世界的漆黑，唯有他才是一抹光亮，而且是炽热地连同心也可以化去。
　　他点了点头，我继续说道：“那你答应我，不为我做任何事情，让我好好过接下来的三天。”
　　话落，颛龙宸满脸的震惊，嘴唇微微抖动着，用自己的脸颊触碰着我的额头，声音完全哽咽:“羽儿，不可以……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我仰起头，看着他的侧脸，好看的弧线和勾勒出尖尖的下巴，往上面轻轻一啄，冰凉地雨水渗透着腥咸，雨也许很好，因为即使有再多的眼泪都可以被遮盖的毫无痕迹。
　　“宸，三天而已，这都不答应么？”我无力地低下头去，眼前他的脸也变得模糊不堪，浑身剧痛到了极点，嘴角总有滚烫的东西往外渗着，满嘴的腥咸味道。黑暗再度扑面而来，虚浮感觉完全不像是自己的身子，撕心裂肺的痛苦，却想痛入骨髓的笑。
　　昏暗之中，总觉得有人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他说，他答应我了，他不为我做任何事情，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好好地在一起过，他会永远陪着我，无论我去哪里。然而，我又看见了那个地方，在平静如同湖面般的忘川河边，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青丝散乱，竹清松瘦，桃花眸子泛着微微光亮，笑若春风，极为好看。他说，他在等一个人，等到他年华老去，等到他百年之后，等到他与他在这里重逢。
　　景象的变换，昏暗渐散，春深花魅，绒绒青草随风里摇摇曳曳，颛龙宸手中牵着一条几乎透明的线，仰望着碧空之中的纸鸢，上翘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微微低头桃花眸子里一片晶莹，他说，羽儿，你就像是那只纸鸢，我永远都会在另一头看着你，永远也不会离开你。我刚想对他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纸鸢慢慢往下落，那根线也断了，颛龙宸向纸鸢跑去，我在他身后拼命地喊着，他也未曾理我。
　　当我跑到那里的时候，才发现，纸鸢落到了悬崖下面，而颛龙宸也不见了。
　　背上溢出了丝丝冷汗，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嗓子似乎被堵住了似的，“咳咳咳……咳咳咳……”我腾地一下，睁开了眼睛，雕栏镂空门窗，透进丝丝光线，房内空无一人，只有难闻的药味和浓浓的血腥味道，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丫鬟们，双脚发软地下地挪动着，我晃了晃脑袋，确信自己这不是在梦里，一步一步扶着墙壁往外走着，可是一路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全都是碧央宅里的丫鬟和家丁，甚至还有些颛龙宸身边的护卫。
　　颛龙宸！！我猛然想起了什么！他人呢？！他在哪里？！我疯了似的往前跑着，尽管脚下虚无地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但我还是奋力地向前冲去，嗓子嘶哑地喊着他的名字，到处弥漫地血腥味道令我作呕，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向前摔了过去，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像似听到一阵碎了般的声音，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倒抽起冷气来，鼻子也发酸，眼睛里雾气弥漫。
　　我想撑起身子，可是刚转身就发现，地上侧卧着的两人面熟极了，我定了定神看，是赤珠和音匀！苍白的面色，唇色铁青，赤珠胸口一道深深的剑伤，血肉模糊地往外淌着暗红色的血，我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探到她的鼻间，却是没有半点气息。音匀躺在另一头，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迹，可是神色扭曲，眼睛惊恐地看着前方，嘴唇显出黑紫的颜色，我小心翼翼蹒跚地走过去，在她的颈间发现一瓣黑紫色，是彼岸花！
　　脑袋“哄”地一声，我沿着墙壁软了下去，是月瑟！黑紫色的彼岸花，淬了毒的彼岸花，为什么？他怎么会来这里，怎么会杀了那么多人？！颛龙宸呢？他是不是要杀他？不会，他答应过我的，不杀颛龙宸的！可是……
　　我环顾着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我一个人还安稳地活在这里，我要找到颛龙宸，他不能死，他不可以死。我摇摇晃晃地往前面跑去，跑了很久很久，听到琼花林的方向有着兵刃相接的声音。
　　我费力地绕了进去，琼花未开，小小的花骨朵悬挂在树枝之上，听着风中隐约传来的打斗声，树上的枝叶也被震得沙沙作响。我的心随之也紧紧地揪了起来，应该不会是哥哥，哥哥不会用兵器，只要不是哥哥，我相信颛龙宸不会那么轻易就输。我暗自对自己说到，可是心里不安感随着声音的由远及近而渐渐强烈起来。眼前的一抹嫩黄和一片雪白在空中飞舞，两把剑的碰撞声像似要击碎着我的耳膜，一把剑的剑穗下挂着块绿色的玉佩，碰撞之中叮咚作响，而白色的身影映衬着那柔情似水般的脸，可是现在却也是杀气升腾。
　　一株琼花树下，月瑟斜斜依在树干上，神情自得，珀色的凤眸闪着邪侫的神色，只手一挥，猩红飞射而出，径直往颛龙宸身上飞去，颛龙宸来不及躲闪，肩膀上顿时血流如注。“妆成，还磨蹭什么，快点了结了！”月瑟在那边喊着，快意地扬起了嘴角，一笑倾城。颛龙宸闷哼了一声，顾不得肩膀的受伤，继续抵挡着玉妆成的剑。
　　我颤巍巍地向月瑟走去。越走越虚无，越走越觉得麻木，听不见耳边的打斗声，看不见他受伤的身影，可是心口还是疼到撕裂一样。
　　“锦儿，你终于来了？”月瑟朝我微微一笑。
　　我走到他身边，捏紧了拳头，咬着牙关：“哥，你这个骗子！”
　　“哦?此话怎讲？”月瑟挑起一根眉毛，一脸的玩味。
　　我举起拳头就往他身上砸去，月瑟却是驾轻就熟地捏住了我的手，我说：“哥，你答应过我，你不会杀他！”
　　“我是答应你不杀他，可是，现在是妆成要杀他！”月瑟无赖地说道,珀色凤眸微微一眯像是头极具攻击性的猎豹。
　　听到身后一阵落地的闷响声，我头皮一阵发麻，心像跳到了喉咙口，我慢慢转过身去，看见颛龙宸半躺在地上 ，白色的纱衣上面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夹杂着灰尘，一双桃花眸子看着我，略显吃惊，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我有些木然地看着，玉妆成将剑指着他的左胸口，剑把上的穗子晃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宸……宸……，你放开我！”我猛地推开了月瑟捏住我的手，拼了命似地朝他跑去，跪倒在他身边，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搂到胸前，“宸，对不起……都……都是我！都是……因为我……”看着他身上的伤口，伸出手去想去捂住，可又怕碰疼了他，赶紧缩了回来。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地往下掉着，落到了他的脸上，他扬起手，拭去我脸颊上的泪水说：“没事，羽儿莫哭……”桃花眸子里，温润地宛若春日里的阳光。
　　“没想两位在这里还能打情骂俏呢！”月瑟向我缓缓走来，步履轻灵，美貌依旧，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可怕，都觉得陌生。他不再是原来的哥哥，一切都变了，真的变了。
　　“苏儿！你放过他吧？”我抬起头看向玉妆成的脸，哀求道。她没有施脂抹粉，还是原来漓苏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里充满着杀气，转而看下我的时候，却又是说不明道不清的痛楚之色。
　　“羽哥哥……我……”漓苏剑把微微一动，可是又抵住了他的胸口。
　　“月琴，把锦儿带走！”月瑟在边上喊道，我摇着头，双手死命地搂着颛龙宸，“羽儿，放手吧……能喜欢你，我就满足了。”颛龙宸凄然一笑，犹如天空里坠下的云朵般苍白无力。
　　一抹熟悉身影往我身边走来，我定睛一看，娇媚可人的脸上一副默然的表情，是南宫景稚！！她怎么会？她是月琴？！
　　“你……”我震惊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点了下头，看着她淡然的面容，完全崩溃了，这个世间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到底有多少人没有对我撒谎？！
　　然而看着那把带着玉鸳鸯剑穗的铮亮，无声地刺进那个胸膛的时候，全世界都变成了血红，他没有发出一丝呻吟，嘴角依然带着温柔地笑意，桃花美眸弯起了道弧线，一片晶莹润泽……

作者有话说

　　崩溃了。。第三次上传了 。。。JJ...我拜倒。。
希望明天不要跳出一堆重复上传。。我今天可是传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