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面》兮子遥

10、第十章

　　夏日午后的阳光懒懒地撒在大地上，闷热得让人昏昏欲睡。
　　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一间无人光顾的小小书斋内，我毫无形象且慵懒地趴着案几上，撩起袖子，打了一个哈欠，继续软软的趴在案几上透过窗栏无聊地望着街边嬉戏的孩童。
　　依稀间忆起，小时候的童年也是这般度过的，那个时候，有爸爸、有妈妈、有顽皮的表弟、还有慈祥的祖母在身边,一家人和睦融融、我们几个小辈整日打打闹闹、不知烦恼为何物。
　　懒懒地换个姿势，案几上被我铺了好几层软软的垫子，不怕磕着人。
　　半睡半醒间，听到湘帘一阵轻摇，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响，有人进来了。
　　我睁开困乏的双眸懒散地抬头望去，一个小小的粉粉的身影如风般一头扑进我怀里，扬起头，粉雕细琢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笑地看着我,甜甜的叫着：“茵姐姐。”
　　一时间，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我温柔地笑起，唇角上扬，伸出手怀抱着香儿小小的身体，轻笑着问道：“香儿，就你一人来吗？”
　　对尚香，我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惜，也许是自小从史书中、各类影视作品中，了解了这个语笑嫣然、明眸可人的孩子终有一日会生不由己，前路坎坷，现在我总是尽所能的更疼惜她些。
　　香儿在我怀里笑得咯咯地，频频摇头：“大哥和瑜哥哥陪香儿一块来的。”
　　香儿粉嫩的小脸从我怀里仰起转向店门，我随着她的目光望去，隔着湘帘，周瑜和孙策皆一脸温和的望着我，三人互相凝视一笑。
　　“灵茵真是好闲情，大正午的不顾店，还趴在案几上午睡，就不怕进个贼儿，把你这一屋子的糕啊、书啊、连同人都偷走了？”
　　孙策撩开帘子，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还一边取笑着我。
　　我懒怠起身，拿起案几下放着了一把小扇子递给香儿，起身笑着说：“古人云‘偷的浮生半日闲’，民女不过是应古人言在如此夏意盎然、风和日丽的午后，偷偷躲会懒罢了，就被你说的我不事生产似的。”
　　孙策正跨步的身子不着痕迹地倾斜了一下，瞪着我，一脸哭笑不得地笑骂道：“看看这张利嘴，真是半分不饶人的。”
　　“策今日才知道？瑜可已领教多次了。”
　　周瑜走上前摸了摸香儿的头发，浅笑着拉香儿坐下。
　　孙策颔首一笑，好似认同，便也跟着坐下。我笑了笑，也转身进入厨房取刚做好的豆沙糕和莲花茶。
　　端着茶点走出来时，被隐着身子站在门口的孙策吓一跳，笑斥道：“公子莫非是余怒未消，特意站此吓唬民女成，吓唬是小，或是将这盘糕啊、茶的失手洒在公子身上，民女罪过就大了。”
　　孙策双眉挑起，“策哪里是如此小气之人，反倒是姑娘是个记仇的。这些年也没见你对我好言相待过。”
　　闻言，我轻轻一挑眉，仔细回想一番还真是如此，真真是委屈了他，平白受了我多年的冷眼、白受了我的这些年脸色。
　　心下了然，但嘴里仍不认输，扬眉反驳道：“那也是当日你先口出恶言的。”
　　孙策朗声大笑，边笑边说：“是是是、当日是我错。”说着真低头抱拳向我致歉，边说边瞥了我一眼，嘴角含笑。
　　我亦低笑着，轻咳一声，“那我就原谅公子当日的狂妄之语吧。”
　　孙策嘴角带笑地摇了摇头，伸出接过茶点盘，朝前走着，将茶点放在案几上。
　　我略微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周瑜，只见他目光流离的望着窗外，一脸深沉，不知又在想什么了。
　　孙策坐下后煞有其事地对香儿叮嘱道：“香儿，你瞧瞧你茵姐姐，嘴有多利，以后和不能学她，知道不。”
　　语毕，只听香儿咯咯地笑，并不作答，小小的身子在我怀里笑得一颤一颤地，我轻拍着她的背，担心她笑岔了气。
　　“学我怎么了？”
　　孙策一愣，抚了抚额头，忙顾左右而言他，问道：“怎今日不见冯大娘。”
　　我轻轻一笑，给他们各自倒上茶水，又把糕点放在小尚香面前：“娘今日晨起身体有些不大舒服，让她在家歇息了。”
　　“可有请郎中来看过？”
　　周瑜清澈如泉水般的声音从左方传来，我含笑回道：“不曾，娘说这是旧疾了，好在每年冬日都有一位医者前来给娘诊治、送药，不曾间断过；今日早起，已经熬药让娘服下了。”
　　“哦。”
　　周瑜又恢复方才高深莫测的样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我微感窘迫，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同香儿玩笑了去。
　　孙策以手支额，笑看着我和香儿玩闹，半响方道：“这些年相处下来，策总觉得，姑娘与旁的女子总是不一样，”
　　周瑜端着茶杯，也不急着喝，轻轻吹了吹，转过头来神情不似方才的阴霾，亦是看着我笑道：“姑娘自是和一般女子不同的。”
　　他望向我的目光有一丝道不清的热灼，我迟疑一下，不由地避开他的目光，全当没听懂，也没看懂，将头转向孙策。
　　孙策却是神情莫名地望着周瑜，许久视线移向我，目光炯炯地看着，微微朝我露出一笑。
　　“姑娘，策今日来是有一要事找你商量，不知可否与策到屋外详谈。”
　　我先是愕愣，微皱眉头，眼瞥了下身旁的周瑜，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端倪，可惜除了一片平静，什么都没有，却独独疏忽了他略紧了下的下颚。
　　暗自叹了口气，随后也回以一笑对他说：“好。”
　　…………
　　我和孙策一人占据一方坐在屋外的石桌旁，风轻轻吹过，头顶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我随手把玩着盘旋落在石桌上的青叶，孙策在一旁出神地想着什么，他不说话，我也不开口询问，耐心地等待着。
　　“今日策来找姑娘，是为两件事。”孙策微微停顿了下，接着说：“其一，策为那日父亲对姑娘说的话致歉。”
　　他的突然开口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所说内容更吓得我连忙解释道：“公子言重，那日……”
　　“姑娘且听策说完，策特向姑娘致歉，是希望姑娘明白，策之前向父亲提起姑娘，实是因为欣赏姑娘的才情，从始至终对姑娘绝无恶意。”
　　我朝他微一颔首，示意他我一直都明白。
　　“其二，策今日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一时寂然无声，唯有微风吹过带动叶子的沙沙声。
　　我静默了一瞬，内心无奈地叹口气，怎么最近他们二人老是喜欢扯上我啊，按照往常的惯例，不管今日孙策要说什么，我也只能应承下来才行了，想及此，微微点了点头：“公子有何事？”
　　孙策蹉跎半响才缓缓开口：“是有关香儿的。”
　　我一惊，脱口说：“香儿？”
　　“策今日是带香儿来拜师的。”
　　“拜师？”我手一顿，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是的，不知姑娘可愿意让香儿跟在你身边学习？”孙策试探地问道。
　　我脸色微变，强笑道：“这是为何？据民女所知公子家乃将门之家，怎会让香儿屈居到这小小食斋，拜民女为师学习呢？”
　　我方问出心底的疑惑，就见孙策待我说完后，眉宇微微一凝，一向明朗的面色有些沉重，深邃的目光穿过窗栏，疼爱地望着在屋内同周瑜玩耍的香儿，我亦随着他的目光望着在房中嬉戏的香儿。
　　“在家中，很少看到香儿笑得如此开心。”我静静地听孙策说着，若有所思。
　　“实不相瞒，策的家中，平日除了母亲之外都是男子，香儿平日虽有家奴照顾，但这孩子自小就很害怕与生人接触，虽平日粘我一些，可是与家中其他人都不亲近，就连母亲也……家中其他兄弟，就更不用说了。”
　　孙策略略停顿了下，过了一会，面露难色地接着说道：“想必，姑娘你也看出来了，我平日虽偏疼香儿，但策与香儿并非一母所生，香儿的亲娘，前几年也过世了。”
　　我心下恻然，历史上，孙尚香嫁给了比她年龄大许多的刘备，这桩政治婚姻里，有多少爱情，多少阴谋可想而知。
　　犹记得以前我在书中读到这段历史时就在想，为什么当时孙尚香的家人竟没有一人反对，如今可算是明白了各中原因。
　　我轻轻颔首：“公子言下之意，民女明白了，请公子放心，民女把香儿当做妹妹疼爱的。”
　　炙热的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在孙策棱角分明的年轻的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薄薄的嘴角微微上扬弯如新月，望着我的乌黑深邃的眼眸有种看不透的东西。
　　“姑娘，恕策冒昧再问一句，策近日觉得姑娘与瑜两人之间似乎有些……可是那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被孙策的话唬了一跳，脸上一层一层的潮红透出来：“能有什么事，一切都很正常啊。”
　　孙策狐疑的望了望我，开口低喃：“真的？”
　　我的唇角慢慢漾起笑意，转瞬又恢复如常的淡然沉静：“自然是真的。”
　　孙策的嘴角轻轻勾起，温和地笑了笑：“方才你脸可红了。”
　　听见这话，我不禁有些失神，心下暗想：我竟脸红了吗……
　　“策，你们可谈完了？”
　　人未见声先闻，湘帘一阵轻摇，周瑜牵着香儿走到院中，自然的走到我左侧，我不着痕迹的朝孙策方向挪了挪，偷偷瞥了一眼周瑜，果不其然，我刻意地举动让周瑜不悦地皱起了眉，冷冷地沉着脸凝视着我。我低下头，不禁暗暗叫苦，自上次“牵手”事件之后，我已经很刻意地避开和周瑜单独相处,可谁知，他望着我的眼神却时而冷冽时而炙热。
　　我心里深处的担忧与不安也日渐随着时间像湖水里的涟漪一样渐渐扩散开，一圈一圈……
　　暗自叹了口气，我嫣然一笑，举步走到香儿面前，蹲下，抚着她的头，笑着说：“香儿，公子说让你给茵姐姐当学生呢，你愿意吗？”
　　“真的？”香儿双颊晕红、两眼水汪汪地望着孙策，我亦回头斜睨他。
　　“自然是真的，大哥何时骗过你？”
　　小尚香欢笑着扑进我的怀里。
　　烈日下，孙策一张温和的笑脸，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这一刻，我感觉到并坚信着，孙策是真的从心里疼爱着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