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爱》昊言

1、索爱

　　我和他的相识与大多数恋人无异，都是经朋友介绍在一个温馨浪漫的地方约见。
　　交往之前，我对他的认识仅限于大课上的无意一瞥。他总是坐在后排安静的做自己的事的事情，而我永远是课上最活跃的，抓紧时间和临班的同学联络感情的那一个。严格来讲，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可言，我只是偶尔诧异为何会有人如此安静。
　　初次见面的他有些羞涩，微微脸红的憨厚让我有些忍俊不禁。
　　其实，我留意你很久了。
　　是吗？我窃喜，任何女孩子都希望被异性关注吧。这只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与虚荣无关。
　　分手时我们互留了电话，我看得出他欲言又止下的暗语，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挥手说再见。女孩应该矜持，即使想有所发展，推波助澜的也应该是他。
　　晚上我把手机调成静音，爬上床背单词。好友突然破门而入，一脸愠怒。
　　怎么了？我诧异。
　　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在楼下站了一个小时了？！！
　　什么？我翻看手机，十几个未接电话和几条短信。
　　来不及换衣服，我就被好友“押”到楼下。寒风中的他挂着两条鼻涕虫，提着一袋苹果。
　　对不起，手机没电了，我抱歉的笑笑。
　　没……事，苹果挺甜，你吃吧。
　　谢谢，接苹果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手，很凉很凉，而我的心却像被暖流穿过一样，很暖很暖。
　　第二天晚上，他约我出去散步。我们俩站在柳条抽新的湖边看鱼，突然狂风大作，他想也不想就站在迎风处替我遮风。我有些感动，一个默默为女生遮风的男孩该有一颗多么柔软细腻的心啊。
　　几天后我参加一个不算重要的考试，他坚决要陪着我。路上，他摆好姿势让我靠在他的肩上，说是让我养精蓄锐。考试时，我无意向窗外一瞥，正好看到他踮着脚紧张的向考场内张望。那一刻我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我要牵这男孩的手。一个肯在寒风中站一个小时只为送一袋苹果；一个穿着单薄的衣服却站在迎风处替我挡风；一个肩膀快要麻掉却依然让我靠的男生，我想不出理由让我放弃。
　　考试结束，我迎着他的目光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看到他眼眸中闪烁的惊喜，我笑的很温柔。
　　从此以后我们开始出双入对，过所谓的情侣生活，他带我吃遍学校附近的美食，陪我游遍校园各处美景，我送给他亲手拼成的星座拼图，在篮球场外尖叫着替他加油。
　　在他人眼里我们是羡煞神仙的热恋男女，而我却隐约觉察到了我们之间的差异。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而我则是一个盛怒之下可以气死阎王的刀子嘴；他是一个骨子里透着大男子主义的隐忍男人，而我则是一个满怀浪漫的温情女生。这种差异让我们靠的很近却又相隔甚远。我始终感觉我们之间隔了一层薄纱，让我看不清他的脸。相处两个月，我竟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甚至每次在我试图了解他时候，他都用沉默的方式把我关在心门之外。我有时会想他爱我吗？如果爱，为何每次都把我想了解他关心他的心推开。这种爱与不爱的质疑把我一次一次推向恐惧的深渊。
　　为了让自己安心，我开始不断要求他证明对我的感情。我像一个不断向妈妈要糖的孩子，不停的要，而且一次比一次要的多，一次比一次的要求高。我们的感情在我日益膨胀的索取和他日渐蔓延的恐惧中举步维艰。
　　起初我问他，你爱我吗？
　　他点头。
　　爱，那就说出来。
　　爱是要用心而不是用嘴。
　　也许他只是不懂如何表达罢了，我这样安慰自己。可是我们之间的对话少的可怜，即使有，也是我在滔滔不绝，他永远都是静静的看着我听我说。我们之间像极了执手走过数载的老夫老妻，剩下的只是漠视和无言。可是我无法忍受一个把相恋的过程省略掉的爱情。所以我要求他改变，要求他给我心跳眩晕的感觉。我搜集了大量的温情短信给他，要求他每天醒来和睡前都给我发一条这样的短信。从那以后，我每天最幸福的事便是躺在床上翻看这些让人心跳的句子。我感觉幸福正在向我一点点靠近。可是这种幸福却仅仅维持了一个礼拜，在第三个没有收到短信的晚上，我终于爆发了所有的怒火和失望。
　　我打电话过去，他正在和室友下棋，我并未顾及他的颜面对着话筒大嚷大叫，然后在男生的一片嘘声中挂断电话。
　　第二天，我等待着他的电话，哪怕是一通责问的电话，可他却一整天不见人影，我怒不可遏，拨通电话进行了有一轮炮轰，他依旧沉默不语。
　　第三天，他买了一大堆零食站在寝室楼下等我，我故意装作没看见继续看我杂志，任他在严寒中吹风。终耐不过好友的多次催促，我懒懒的下楼应约。
　　气消了吗？他问的小心翼翼。
　　我突然觉得和眼前这个忐忑不安的男人较真很累。
　　我点头，看着他满脸释然的微笑。
　　一个等待我消气的男人应该是爱我的吧。我这样说服自己。毕竟他是我的初恋，我把儿时所有对爱情的憧憬幻想，所有灰姑娘对王子的期待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我希望他是爱我的。我让他看韩剧，让他学习男二号爱女主角的方式。他依言照办，可他依旧是老样子。我的心开始一点点变凉，对他要求也越来越苛刻。我会因他未接电话而大发雷霆，会因他没有按时到达约会地点而一连几天不理他。有时候，我忍不住自问，为什么我会变得如此偏执，是不是每一个压榨爱的女人都像我一样事事苛求。
　　他变得处处小心，事事以我的态度为准则。而我却对他唯唯诺诺的态度充满了厌烦，对他不肯向我敞开心扉耿耿于怀。
　　一次口语课，外教提问，如果你迷失在沙漠，你会选择和谁在一起？
　　一个男生站起来深情的注视着他的女友回答，我愿与我的爱人在一起，因为她是我我所有的希望和力量，只有她在我才能走出绝望。如果我必须面对死神，我也愿意牵着她的手共赴天堂。
　　这才是我要的爱情，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牵着对方的手。这样的爱是多么决绝多么壮烈。
　　课下我满心欢喜问他会选择和谁在一起，他随即回答，没有半点迟疑，向导或者骆驼。
　　我大怒，那你就和骆驼过一辈子吧！甩手便走。
　　我说错什么了吗？他跟在后面追问。
　　我停步回头与他对视，却差点被追来的他撞倒。我突然对这个满脸惊慌失措的男人失望之极，他完全打碎了我对爱情的憧憬和向往。
　　为什么在最危难的时候，你想到的不是我？我对着他大叫，难道我在你心中还不如一头骆驼吗？
　　他却拉起我的手诚恳的说，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怎么会带你去，我要把所有的危险都排除了，才能带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抽空了一样，为什么他始终不明白，我要的不是他能给我的丰沛物质，而是他可以在任何情况都能想到我。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无视他哀求的目光，大步离开。
　　一连几天，除了上课我未踏出寝室半步拒绝一切与他接触的机会，即使手机震天响，我依旧置之不理。站在窗边看着他焦急的向楼上张望，我的心像被丢进了真空里，纵有窒息的痛苦却找不到发泄的媒介。
　　一个星期后，我收拾了他送我的所有东西，约他在湖边见面。他穿了一件新衣服，神采飞扬，当看到我手上的东西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定格。
　　我们分手吧，我说的直截了当。
　　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你很好，我只是不确定你是否爱我。我不想活在猜忌和怀疑中，很累。我也厌烦了无休止的苛求，也许分开了对你我都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接过东西，泪水却在刹那间划过侧脸。
　　我的心犹如纸篓里的废纸被揉成了一团，很疼。他是我第一个为我流泪的的男生，也许是最后一个。我突然感觉自己有多么依恋他，有多么舍不得他，我开始后悔为什么如此轻易将分手说口，甚至想改口说这只是一个玩笑。然而微微的疼痛涨潮般地淹没了心底无力的挣扎。
　　我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回忆我们悲喜起伏的过往，努力搜集他的不好来逼自己相信他不爱我。可是为什么我想到的却是他肩头的温暖，脊背的坚实，寒风中的等待，他所有所有的好。
　　刚刚回到寝室便收到他的短信，还好吗？
　　即使分开了，他依然关心我，我看到手机，瞬间落泪。一个为我流泪，时刻关心我，忍受我所有的无理取闹的男生，我为什么要轻易说放弃。
　　你爱我吗？他问。
　　爱，我回短信。
　　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要分开？他问。
　　第二天我们和好了。我们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相处，和谐温馨。这种幸福让我们都忽略了那次分手风波已经在彼此的心里留下了一道伤痕。他依然对我沉默寡言，依旧不肯向我打开心扉，不管我如何努力都打不开那道门，甚至到后来他分给我的时间都少的可怜。我们之间像极了秃干的枯树直接从抽青的早春过渡到了暗色的晚秋，纵然有过砰然心动的瞬间也随着片片落叶消失不见。我渐渐对他失去了耐心，然不知，人在受伤后，把心放在一个触及不到的地方，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我失去往日对爱情的热情，他的耐心似乎也在我一次又一次的索取中消失殆尽，我们的交往在不温不火中继续进行。
　　我们的恋情又持续了几个月，我们曾共同努力恢复当初，却找不到那份最初的纯真与热情。最终我们在一次争吵中和平分手。时至今日我还是有一点点喜欢他，偶尔遇到他时心里还会有一点悸动，但我深知他不是我需要的那个人，我们都不是对方需要的那个人。他追求的是平实的生活，而我要的却是浪漫的爱情。我无法从他所谓的平实中享受到被呵护的温暖，他亦无法从我梦幻的浪漫中感受到被肯定的安全，我们希望从对方身上得到的确恰恰是我们彼此最鄙夷的。这种差别如同一道鸿沟将我们的爱分成两半。当索取与给予不再等同时，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分开才不会一次又一次将彼此伤的更深，分开了才会给对方留下些须幻想，才会在多年以后回想到这段感情还会有温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