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有尽时》唯知未觉

5、第五章

　　快马加鞭，总算是在第三天上来到了眼前这片竹林。来的路上七弯八拐的，齐落不止一次怀疑他们走岔了路。
　　在看到这片竹林的第一时间，齐落想的是住这儿的人怕是有问题吧？当然，真要避世的话，这里倒是个好地方，可怎么看那个人也不像会去避世的。
　　“穿过这片竹林就是了”，引路的人下了马，“齐公子，前面的路不便骑马，恐怕您得要……”
　　不待他说完，齐落就翻身下马，把缰绳给了对方。不能骑马就走路，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下了马齐落径直往竹林里去了，他才懒得管马的安置，反正也可以不要了。
　　引路人见齐落进了竹林，只得匆忙的随便把马一绑，跟着进去了。
　　这竹林里是没路的，一搞不好就走不到那地方了。
　　赶在齐落身侧，随他走，适时的提醒一下就好。不多会儿，就看见了前面一处屋檐。这地方真的雅致，竹水环绕，再走进些，才发现这房子全是竹子做成的。齐落忍不住一声冷笑，还真是很上心啊。

　　齐落走到房前站定。这里也没有篱笆隔开，就是几阶竹梯。
　　“你确定是这里吗？”看了一圈，齐落回头问站在身后的人。
　　“是，上次我亲眼见了尤庄主进了这里。”
　　齐落回转身，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竹屋。他常常会想，在这里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尤其是最近，在看到了尤大哥那样明显的变化之后。现在，终于可以看到了，心里却莫明的多出了几分失落。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们是谁？”一声惊呼，齐落吓得一颤，刚想得太入神了。
　　齐落抬眼看着那个人，看样子，这个该是下人吧。
　　陈墨戒备的看着齐落和林印。这个地方根本不该有不认识的人来。
　　齐落笑笑，他不是单纯的想来看看尤大哥藏着的那个人，可也不是想来闹事的。他忙鞠了一鞠躬。
　　“这位公子，我们是迷路到此的。走了这么久，就看见这一处人家。你看现在天也晚了，不知能否让我们在此借宿一宿？”
　　陈墨打量了齐落他们一番，的确不像是什么歹人。可这竹水居是不能留陌生人的。
　　“可别叫我公子。对不住二位了，我们这里不方便留宿。”陈墨尽量礼貌的回答。
　　齐落皱了一下眉，不过只是一瞬。
　　“外面是谁啊？”随着说话声，男子掀开竹帘走了出来。
　　齐落收起了挂在脸上的那一丝笑，这就是那个人了？
　　“公子！？你怎么出来了？”陈墨回转身，忍不住一声惊呼，可能的话，他真不想让寒雅见了不必要的外人。
　　寒雅看了齐落他们两眼，这两人不像是什么歹人，只是竟会走到了这里，真是稀奇了！寒雅微微一笑，走上前越过了陈墨。
　　“两位公子怎么会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齐落心里是五味陈杂，眼前的这个人温文尔雅，给人一种舒服的清爽感觉。齐落不知该如何形容，真是会勾人的？还不如说眼前的这个人能引得注意。
　　齐落忙打点些精神，拱手说道，
　　“我们是见这附近景致好，走着走着，谁想竟会迷了路。无意间看见了这处房屋，所以才过来了。”
　　“是这样。这附近还真是很容易迷路的。”寒雅是一点也没有怀疑，虽说他不喜欢太多与人打交道，但是偶尔像这样碰上一两个路人，他还是有点高兴的。
　　“不知道两位公子是从哪儿来？”寒雅看看天色，刚刚在里面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两句投宿之类的话。
　　“我们只是路过而已，并不在这附近。”齐落看着寒雅，这个人似乎没什么戒心。
　　“这样，天色也不早了，如不嫌弃就留宿一晚吧。只是寒舍简陋怕怠慢了。”
　　“公子……”
　　“那就多谢了。”
　　陈墨和齐落的声音同时响起，只是那意义差得太远。
　　寒雅瞪了陈墨一眼，就把齐落他们让进了屋里。陈墨只得在后面跟着，满脸的怨气。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却不失风雅。齐落初初扫了一眼，既而转向了寒雅，一笑。
　　“公子这里真是好地方，屋里屋外都透着一股灵气。”
　　“这是过奖了”，寒雅顿了顿，“还不知两位该如何称呼？”

　　“失礼了，在下齐落，这位是莫非。”齐落一拱手。
　　莫非干笑着应承了一下，齐落还真是一点不避讳，可他避讳啊，他可不想去惹那个尤庄主！
　　“是齐公子和莫公子，在下寒雅。舍下简陋，让两位见笑了。”

　　这边寒雅和齐落客套得厉害，那边陈墨和莫非心里都不是滋味。陈墨是怪寒雅不该随便就让陌生人留宿，莫非则是觉得身上阵阵的恶寒，齐落到底是要来做什么？那个寒雅也是，知道不知道眼前究竟是什么人？要不是欠了齐落一个人情，他是打死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小墨儿，今晚的晚饭要多做些，你去准备一下。”
　　“公子……”
　　“嗯？”不等陈墨说出句话来，寒雅就微微笑着打断了他。陈墨只得重重的叹口气，他又能怎么办？老实准备去吧！

　　晚餐的菜式虽简单，但味道却好。
　　让齐落吃惊的是，寒雅竟然亲自下厨！他这才发现这竹水居只有寒雅和陈墨两个人！而且那个陈墨很多时候都没有个下人的样子！心里吃惊不小，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里只有寒公子你们两个人？”
　　“是啊，公子觉得奇怪？”
　　“不，只是……”
　　“觉得奇怪也没什么。只是我觉得有两个人便足够了。”
　　齐落不再接话，别人的生活，他不想多过问。他想要知道的，只是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说起来，在见到寒雅之前，他是有想过就这么把他绑了逼问，可是，不想竟成了眼下的情景。
　　“寒公子会琴？”无聊的看着屋里陈设，不意间瞥见了角落里的古琴，心下有点吃惊。
　　寒雅听了也往那边看了一眼，想是昨天拿出来却忘了放回去，这些东西向来是不放在外间的。不过这会儿既然被问了，寒雅也只得点点头
　　“皮毛而已。”
　　齐落略低了些头，也想过寒雅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知道他还会古琴，更是有些不平，记得尤大哥说过，他最喜欢听的便是古琴之音。
　　“公子可否弹奏一曲？”齐落走上前抚了一下那琴弦，他们家的生意做得广，对这些乐器也有些了解的，这是把好琴，该是尤大哥送的吧。
　　那边寒雅听了却不做声了，这位齐公子看来也是个不俗的人，他只不过会点皮毛功夫，怎好在别人面前卖弄，小墨儿倒算了。
　　寒雅起身走了过去
　　“在下不才，断不敢在齐公子面前卖弄了。看齐公子该是懂琴的，不如，公子来弹奏一曲？”
　　齐落低声轻笑道：“我知道这是好琴，让我来弹却是一窍不通了。怎么，寒公子不肯赏个脸吗？”
　　寒雅有些不解的看着齐落，难道他真不会？
　　“让齐公子多心了，只是……”
　　寒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是觉得齐落应该比他更懂得音律。
　　“那，让公子见笑了。”
　　说着寒雅便拿了古琴来到廊上，他习惯在外面弹琴，这会儿竟忘了顾及齐落他们。出来了方才想起这样不好，一回身，却见齐落跟在他身后，连着小墨儿和那位莫公子也跟了出来。寒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待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去。
　　齐落倒也没奇怪，此时屋外正是月华如水，竹廊也镀了层银纱，这样景致正该置身其中才对。见寒雅拿了琴往外走，便想果真是个雅致的人，知道此刻在屋里不如屋外。
　　寒雅也懒得再说了，扶了琴就地坐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齐落面前他不需要拘束。轻抚了一下琴弦，稍微调试，清冽之声缓缓响起。这曲子齐落从未听过，却沁人心脾，与此时此境贴合得可说是天衣无缝。齐落禁不住听得呆了。
　　一曲终了，听的人却都没回过神，直到寒雅出声，那三人才猛的惊醒的样子。
　　“让大家见笑了。”寒雅抱了琴站起来，却看见三尊石像，不由得愣住了。
　　齐落这才回过神了，看着寒雅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过了好一会才想起，忙问道：“公子是弹的什么，怎么从未听过？”
　　寒雅轻笑着，月华映衬下更像是不出尘世的人了。
　　“不过是我应着景胡乱弹的曲子，公子自然没听过，只是那些个名曲我实在是不会的。”
　　寒雅并不是说笑，他会弹琴，却不会那些流传的名曲，平日里他也是兴致来了就随性做一曲，只是从未想过要弹给什么人听。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只觉得和这位齐公子很是投缘，便想就算在他面前弹了也没什么大碍吧。
　　齐落心下更加黯然了几分，这样，难怪尤大哥会如此喜欢了。
　　见了齐落落寞的神色，寒雅心里一惊，莫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引起了他的伤心处？虽然着急了，寒雅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别人，因为至今为止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
　　寒雅看齐落的眼色渐渐焦虑起来，这看在陈墨眼里可就不是滋味了。就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什么人，公子干嘛要对他那么好，在庄主那儿也没见公子这样。不过，那齐公子也真是奇怪，怎么突然就阴沉了。
　　齐落只顾着自己阴沉下去，却忘了在面上的掩饰，自然不知道剩着的三人全看见他的阴沉了。就这样僵了半天，还是莫非忍不住开口提醒了
　　“齐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齐落竟像是没听见，完全没搭理。莫非心想着也懒得再去管。寒雅可是越发的着急了，却始终说不出话来。陈墨只是冷了眼，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好半天齐落才幽幽的抬起头，看了寒雅一眼。既而拱手说道：“方才失礼了，这一天走下来这会儿才觉得累了，不知道可否先失陪了。”
　　“啊，齐公子请。”寒雅只觉松了口气，“小墨儿，领公子去歇息。”
　　“如此，在下也先失陪了。”莫非也趁着这会儿想早些离开了，说真的，他今天是真累了，也不知道这两位打的什么主意，那寒雅看来也不是不机灵的。
　　“这样，是我疏忽了。”
　　寒暄了两句，陈墨便领着他们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齐落便告辞离开。寒雅也挽留了一番，他是真想他们再留一两天的。说也奇怪，寒雅本不是与人亲近的人，可是齐落，他总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牵扯，要他说却也说不清。他还清楚的记得昨晚齐落阴沉了半天抬头看他的眼神，那么深的哀伤，就那样看进了他心里，让他也忍不住跟着感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