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梦悠悠（清穿）》枫筝静默

100、君生我未生

　　“奴婢，奴婢只是想爱自己所爱，求格格成全！”吹雪扑在地上。
　　“嗬，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我摇头，又是个为了爱不顾自己的女人。
　　“女婢身份低贱，自知凭一己之力绝对不可能进贝勒府，太子殿下允诺事成之后，一定帮奴婢说话，奴婢一时糊涂，才……。”吹雪嘤嘤哭泣。
　　“事到如今，你还在对我隐瞒，我查过你的底细，你根本不是陈佳氏，你父亲张之碧是正白旗下包衣奴才，你进宫究竟受谁的指使？”我拍案而起，从未见我如此强势，吹雪收起眼泪正色道：“奴婢从小就死了额娘，阿玛续弦之后生了弟妹，我便成了家中多余的人，打骂侮辱是常事，陈佳氏乃太子府的包衣，家中只有一个女儿，死活不肯进宫，我阿玛为了巴结他家，便让我顶替陈佳氏入宫，哪里由得我肯是不肯。进宫后，被拨来伺候格格，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格格怜惜紫桐姐姐，将她许了那林统领，为何就不能替奴婢打算，反而常常刻意避免奴婢与八爷见面的机会，奴婢万不得已只好听了太子爷的。”
　　“你这是在怨我吗？我刻意避免不让你见八爷，真是为你着想，我了解姐姐的性格，她断不会允许你存这样的心思，我是不希望你泥足深陷啊！”
　　原来好人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格格，您也爱过，为何不能体会奴婢的心，记得刚到格格身边的时候，格格说过，若有天奴婢有了心上人，您会为我做主的，可事实却是您明明知道却不帮奴婢！”吹雪说着眼神充满了埋怨，我愣愣地不知说什么，这就是我的好心，我是爱过，正因为我爱过才会这样做啊！。
　　“吹雪姐姐，格格是为你好，谁不知八福晋的性子，你莫要再糊涂了！”迎风关心地对吹雪道。
　　“我不怕，我只知道，我真的很爱他！”吹雪痛苦地捂着头，大哭起来。
　　“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明日你就去良妃娘娘那儿伺候她吧！”我长叹，终究我还是下不了这份狠心处置她，也罢，就给她个机会，祸福都由她自己好了，吹雪似乎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又道：“八爷是个孝顺的人！”
　　至此，吹雪总算明白，疯狂地磕头，追悔不已：“奴婢对不起格格，险些害了格格清白，格格不但没有处置奴婢，还帮了奴婢，奴婢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格格……”
　　我挥手，不愿再听，让她走了。
　　梦娴毕竟是我的姐姐，我能帮她的只能是这样，若她真与八阿哥有缘自会有结果。
　　“小灵子、小福子！”
　　“奴才在！”
　　“我把你们送给了储秀宫的惠妃娘娘，你们收拾下，明日就过去吧！”能为他们做的，也就这些了，这几天康熙已不再见我，让他们走，省得被我牵连。
　　“是不是奴才做错了什么？格格，您为何要……”小福子跪道。
　　“别问了，总之，离开这里吧！”挥退他们，我疲惫地坐下，我这是在做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迎风，你……”我真要为她安排，迎风扑通跪下，我一愣，她坚定道：“格格，奴婢知道您要说什么，奴婢不会走的！”
　　“为何？迎风，你长大了，也知我的处境，再留在这里，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我无法保障你们不被我牵连啊。
　　“紫桐姐姐走了，吹雪姐姐也走了，奴婢在这深宫之中，倍感凄凉，格格可以不要奴婢，但奴婢誓死追随！”
　　“傻丫头，你会后悔的。”
　　“不会，奴婢不悔！”我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肯定，但她的诚意足已使我感动。
　　外院的奴才我也没怎么用，寻了个由头让李德全重新分配了，这下偌大的绛雪轩只有我与迎风了。
　　我去见了宜妃，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两天后，康熙终于宣我至乾清宫。
　　夜晚的紫禁城是琉璃屋檐上的风铃随风摆动，走在前面的小太监打着灯笼，昏黄的一晃一晃。
　　这短路走得分外凄凉，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云澈叩见皇上，皇上吉祥！”我跪下，给康熙行礼，偌大的乾清宫，只有他背对着我望着窗外。
　　康熙转过身，祈长的身影落在我面前，我低头只看见明黄的蟠龙纹靴。
　　“你很得意是不是？”他捏起我的下颚，强迫我与他对视，他今天很冷漠也很平静，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波澜。
　　我不解，他又指着胸口道：“朕今天很不舒服，这不舒服，因为要亲手杀死心爱的人，朕的心很痛。”
　　他看着我的眼神分明在指责一个背叛者。
　　他要杀了我，是的，一个背叛他的女人他一定要亲手解决才痛快吧！
　　“你一定很得意吧，朕喜欢你，朕的儿子们一个一个，也喜欢你，在朕君臣父子之间游走自如的女人，这后宫恐怕只有你一个吧！”康熙身子有些颤动。
　　他忍了很久，终于说了。
　　“不，我只感到痛苦。”说完，我闭上眼，任两颗晶莹落下。
　　“痛苦，你知道什么是痛苦，朕老了吗？竟输一次又一次输给了自己的儿子？”他挫败的情深，眼里的灰色，足以让每个女人心动，可我知道，他不甘心。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在错误的时间里遇到玄烨，这错，就是一生！”我看着他，字字哀戚。
　　他一震，眼里竟有晶莹，这是我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澈儿！”康熙再忍不住，紧紧抱着我，哽咽：“不要让这错继续，为了你，朕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你，只要你……”
　　“太迟了，玄烨，一开始，我们就错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对不起！
　　康熙放开我，眼眶燃烧着怒火，骤然翻脸：“皇祖母说的没错，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留！”
　　说罢，慢慢扬起手，我不解，他突然掐着我的脖子，慢慢用力，压向他怀里，我抓着他的手，丝毫无法撼动，顿时，呼吸渐渐困难。
　　“啊……”又疼又紧，我白皙的皮肤在他手中变成了粉红，眼角不禁流泪。
　　“为何你要爱老四，若不是答应过表姐，朕真想杀了他。不过你更不可原谅，你说，朕给你的，哪里不好，你为何就不能听话？为何……”康熙双眼大睁，形同恶魔，我说不出话，只能流泪，滚烫的热泪滴在他手上，感觉到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我的心痛到麻木。
　　“澈儿，我在等一个机会，一个皇阿玛不得不放掉你的机会！”——胤禛的话，响彻脑海，胤禛，看来，没有什么机会，只有死亡。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朕，你在可怜朕吗？朕的太子，朕的儿子们，都想利用你大做文章，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这个祸害，朕不能留你，不能！”被一个人爱是幸福，被一群人爱是就是罪恶！
　　尤其是这爱与政治相连，与夺嫡相关，就更不可原谅！
　　濒临死亡的气息离我如此近，放在颈间的手是如此用力，我闭上眼，放弃了……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嗯，我答应你，我会活下去！”
　　——“记住，这是一生的承诺！”
　　一生的承诺！
　　我突然推开康熙的手，力气之大前所未有，他无防备，竟真让我推开了，我捂着脖子，干咳不止。
　　“你以为我愿意的吗？我与胤裪，原本相爱，却被迫分开，爱上胤禛，却触怒了所有的人，在别人面前，我是皇上身边最宠爱的格格，只有我知道，我讨厌这样的生活，讨厌没完没了的规矩，讨厌你！”我发疯一样指责他，泪珠盈眶，恨声：“你明知我心中所想，却处处钳制我，你根本不懂得爱，爱一个人，不是希望她快活么？反正活着也是生不如死，可我承诺过他，我会活下去，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康熙笑了，笑的很狰狞，似乎充满兴致，我倒退几步，他上前凑进我，魅惑的声音响起：“朕不懂得爱？很好，你懂爱。既然如此，朕给你两条路，一是做朕的宠妃，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统统忘掉；二是用朕的九龙宝剑，自己了断，要活下去，自己看着办！”
　　瞪着他，我难以置信。
　　好狠的心，一条路，是背叛胤禛，一条路是背叛承诺，他要剜我的心么？
　　“嘭！”九龙宝剑落在我脚下，我拧眉看着康熙，他面无表情，我冷笑一声，拿起宝剑。
　　当剑出鞘，一道银色的白光应运而生，灿烂夺目，一如人的生命，转瞬即逝！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惨然一笑，扬起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