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妖刀美人殇》楼绯言

19、1*2

　　一、

　　多多与池小柒骑着马，一边打闹，一边悠闲行进。
　　风祈或而小跑两步，或而撒娇赖上多多的怀抱，届时，对于主人投来的凶恶目光，它只有掩耳盗铃，闭上眼睛假装不见。
　　多多便笑得开怀。
　　待至太阳西沉，两人一狗终于来到承虚观。

　　那时暮色深沉，承虚观上布满白雪的砖瓦在夕阳的映照下橘红色一片。
　　承虚观地积广阔，如此看来，也显得恢宏得很。

　　多多不由感叹，如今这道观愈发显得仙风道骨。
　　且抬头看去，又不由叹气，在此地，他与池小柒便将分离，或许永不会再见也并非是个定数。
　　侧头去看池小柒，少年眸子里星光灿烂，显然没有这厢的烦恼。
　　池小柒转眼便跳下马，招了风祈过来，牵着马缰绳对多多说道：“我们进去吧。”
　　多多点点头，也倾身跨下马背。

　　正是傍晚，承虚观大门紧闭，并不开放。
　　池小柒敲敲大门，隔了会，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年轻道姑探出头来，略略看过两人，问道：“两位施主有何贵干？”
　　池小柒答道：“我们来找绝尘师傅。”

　　道姑盯着池小柒看了会，突地眼睛亮了亮，笑容里便掩不住激动，顺手将门开大一些，欢快道：“小施主就是池小柒池施主吧。绝尘师叔总算将您给盼来了！”
　　正所谓出家人是断了六根情欲的，多多想这小道姑见着池小柒未免有些大惊小怪。
　　莫不是那绝尘师傅在这些小道姑面前夸赞了池小柒的形容？
　　想至此，多多摇摇头，有些发笑。
　　想这大约是不可能的事情。

　　池小柒没发觉多多的胡思乱想，谢过道姑，跟着她进了承虚观。

　　承虚观内景色有些苍凉，院里仅有几棵小树，而且小树枝干甚是凄凉地只有几根，光秃秃交叉着。
　　伸到多多眼前，便像胡乱挥舞的魔爪般，让他有一种想要将它们砍掉的冲动。
　　走到院中央时，一名中年道姑匆匆跑出来，身后跟着另外一名年轻道姑，大约便是这名年轻道姑前去知会了那中年道姑。

　　“绝尘师傅！”一见着绝尘，池小柒高兴地叫一声，跑到她面前，拉住她的胳膊，面上是如春日的笑容。
　　多多心里有些不痛快，嘴巴抿了抿，终是什么也没说。
　　风祈看在眼里，狗眼闪亮。

　　“小柒！真的是你！你可真是来了！”绝尘慈祥微笑，语气里是惊讶。
　　“恩，小柒好想绝尘师傅！”
　　绝尘点点头，道：“师傅也是！你能平安来此，一定受了不少苦。这一回，可算解脱了。”
　　又看了一阵池小柒，绝尘的目光才放到多多身上，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问道：“这位施主是？”

　　多多立刻来了精神，勉强对绝尘笑了笑，道：“绝尘师傅，您好！”
　　一转眼，目光停留在池小柒身上。
　　池小柒被他看得尴尬，错开与多多相对的眼睛，回答绝尘的问话：“绝尘师傅，这位是行走江湖的一名侠士，小柒多次与他所救，他是小柒的恩人。若是没有他，小柒也断不能到这里。”这话说得郑重，池小柒讲的的确是心中所想。

　　听闻池小柒的话，绝尘走到多多面前，道：“这位侠士，实在感谢，这一路若无侠士的护送，小柒怕是早已遭人毒手。”接着便是要弯腰道谢。
　　多多赶忙阻止，面上已有些微郁闷，口中却道：“绝尘师傅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
　　绝尘微微一笑，道：“侠士谦虚。”
　　“过奖过奖……”
　　绝尘又道：“敢问侠士姓名？家住何方？我与小柒好来日报恩。”
　　多多摇手：“不用不用，不过一趟生意。”
　　“一趟生意？”绝尘疑惑，转头看向池小柒

　　池小柒早看出多多受着这些礼数难受，便本着一颗看戏的心观看绝尘与多多的你来我往，不阻止，嘴角边还挂着隐隐笑意。
　　一直到绝尘回头，他才上前拉过绝尘，道：“绝尘师傅，我与他说两句。”
　　绝尘点点头，道：“一会便进屋来找我吧。”
　　见着池小柒点头，绝尘便领着两名小道姑进了厅里。

　　小柒道：“谢谢你将我送来。”
　　多多愣，这小子竟与自己客气起来。
　　愣了会，他眨下眼，露出笑容，道：“是你雇的我，我做这些自然应该。别忘了付清我的工钱便可。”
　　小柒一怔，眉头略微一皱，招了风祈过来，道：“风祈，钱袋！”
　　风祈狗头一点，隔空变出一枚钱袋，屁颠屁颠跑到池小柒面前。
　　池小柒拿起钱袋打开，除开那日风祈给了两位老夫妇五两银子外，钱袋中还剩十五两七分银子。

　　池小柒将钱袋递给多多，道：“面具与你受伤的药费……这些给你，大概不够，昨夜的……便当是不够的钱。”脸颊绯红，池小柒不敢看多多。
　　多多也不在意，接过钱袋，道声谢，脚步一旋，往道观门外去。

　　池小柒低下头，盯着雪地瞧了会，面前又多出双脚，一抬眼就看见多多笑意涟涟的眼，怔了怔，问道：“你不是走了吗？”
　　多多伸手抚上池小柒的头发，手掌渐渐磨蹭到他的脸颊。
　　因为带着面具，池小柒的感觉不太真实，他的头往多多手那方靠了靠，便听多多道：“我是来跟你说我的名字的，我叫李落情。木子李，雪花飘落的落，情爱的情。希望你能记住。”

　　手指离开池小柒的脸颊，转身离开，一边挥手一边又道：“马我便留下一匹，当做个纪念吧。”他的头没再转回。

　　池小柒一直等到多多离开，雪地上蜿蜒着他的足迹。
　　他低声一笑，轻声道：“也罢，一匹马，寿命短的很。”

　　我与你的纪念，同样短得很。

　　二、

　　多多行至道观外头，解下一匹马的缰绳，回头望望苍凉的道观大门，跨上马背离开。

　　天边的晚霞已经开始昏暗，一眼望去，天与地已分不清楚。
　　多多骑着马慢慢远离承虚观，心头突然浮现那小子的种种。

　　初遇时惊讶的神情，生气时总会皱起的眉头，嫉妒风祈与自己交好，表面凶恶实则心如琉璃。
　　不过短短几天，那小子的种种竟在自己眼里如此清晰。甚至似乎已经刻在了心里。

　　多多曾问过自己，自己就是怕惹到麻烦才离开颇磨，第一眼看见池小柒他便知那小子是个祸害，可他为何还是自发往那小子身旁靠？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如此说来，自己早在他与那小子见面的那一刻便已经对他感兴趣，感兴趣到愿意淌这些个浑水。
　　那昨晚自己怎的还推推就就，才与那小子成了好事？

　　多多笑笑，甚感自己死要面子。
　　思路顺顺当当理下去，也便明白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于是多多轻声一笑，调转马头，回头往道观去。
　　两处马蹄印交缠在一处，像将要断开的红线又接了头。
　　也就自己这么个傻笨脑袋，还要考虑这么久！

　　一幕夕阳如残血。

　　多多乐滋滋推开道观的大门，却见里头一排排站着道姑，手中执剑。

　　多多推门的声音便使得那几排道姑回头，直勾勾盯着自己瞧。
　　多多缩缩脖子，略带委屈。

　　此时绝尘出场，身后跟着方才两名小道姑。
　　绝尘对多多颔首微笑道：“施主，您回来所谓何事？”
　　多多跨进门里，道：“绝尘师傅，我来找小柒，有东西忘记交给他。”
　　绝尘道：“不巧小柒刚睡下，施主有何物要交给小柒，贫道便可代劳。”

　　多多道：“如此也好。”说着往绝尘那厢靠去，眼珠子乱转，打量着身周围执剑的道姑，“绝尘师傅，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绝尘笑笑，道：“施主有所不知，她们这是在切磋武艺。”
　　多多靠近她一些，道：“哦，原是绝尘师傅的道观里头的切磋武艺，竟是乱剑相见？”此话一落，多多的身形宛若鬼魅般，一眨眼手指已抵达绝尘脖间。
　　此番那些道姑一个个炸开了锅，提着剑将多多与绝尘二人围在中间，随时戒备，杀气凛然。

　　绝尘一惊，干干一笑，颤声道：“施主，您，您这是在做什么？”
　　“我要见小柒。”
　　“施主，方才贫道已经说过，小柒已在房内睡下，贫道并不想将他吵醒。”
　　多多眼睛微眯，手中力道加大，道：“我要见小柒。”

　　绝尘不再多言，挥挥手招来曾替多多开门的那名小道姑，道：“小小，你便领这位施主去见小柒吧。”
　　小小本是在一旁睁大眼睛瞧着，绝尘如此一语，她的脸色开始泛白。
　　眼神微闪，小小点点头，转身往内院去。

　　多多松开绝尘，便大摇大摆跟在小小身后。

　　绝尘见着多多离开，伸手拂过脖间，冰冷一片。
　　这个男人危险，绝不是武艺高超，而是没有杀意。
　　她靠着他如此近的距离，连一点杀气都未曾感到……
　　不过进了内院，这个男人是否还能活着，也不是个定数。

　　不至片刻，如绝尘所想，内院里传来刀剑相击的声响。
　　声音离外院愈来愈近，一名黑衣侍卫突地被打出门。
　　绝尘认出那是苏弄一留下的高手，顿时心头惧意加深。

　　多多站在院门口，白色皮毛大衣在夕阳的余晖下浸染血色。
　　他那一双倾国倾城的眸子抬起，慵懒间眨一下，问道：“绝尘师傅，我的小柒呢？”
　　绝尘脚下一软，蓦地竟跪倒在地，想要站起也是无能为力。
　　这般的压迫感，如何能道清？又如何能承受？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绝尘身旁的道姑纷纷举剑砍向多多，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又纷纷躺倒在地上，身上嘴角全是血迹。
　　这一回，多多不再留情。
　　他手中握剑，高高在上看着绝尘，剑尖对准她的脑门，略微前倾。
　　“绝尘师傅，我的小柒在哪？”语气与之前万般无二。

　　“苏，苏将军带着小柒从密，密道，走了。”绝尘颤抖回答。
　　“去哪？”
　　“祭，祭坛。”
　　“在何处？”
　　“嘉应皇宫御花园。”
　　“去做什么？”
　　“将，将妖刀唤出。”

　　听闻妖刀二字，多多眉头皱起，手中力道竟未控制得当，血液从绝尘额上流下，滑过鼻尖，流进嘴角。
　　一刀下去，绝尘却不再颤抖。

　　多多问：“何法能够唤出妖刀？”
　　“小柒的血液。”

　　沉吟片刻，多多道：“我不该将小柒交给你。”
　　“我，我这是没有办法！”绝尘声嘶力竭辩解道，“若不将小柒交出去，我便要死，这全道观的人都要死！舍小柒一人，就可以救全道观的人！我是没有办法！”
　　“只因为小柒是一人，便要为你们牺牲？”
　　“若不是他，我们都会相安无事！”
　　“不过一届杀手组织，没有这么说小柒的资格。”
　　绝尘脸色一变，苍白如纸：“请你不要杀我！如果你没有能够保护小柒的能力，定也会像我这般做的！请你不要杀我！我不过为了保存这个道观！保存这道观里的人！”
　　“我说过，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多多道，下一刻，剑已没入绝尘胸膛。

　　血迹遍布在多多的脸上，原是不想沾染，到头来还是弄得满身都是。

　　多多抬手擦擦脸颊，对绝尘的尸体轻声道：“其实，我也不配这么说。”
　　他的眼里水波流转，往事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