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飞行(我的自传)》少年郎

6、和温柔男“初次约会”

　　“小玉，其实我交代给你的工作，不是很急的。”张旭然莞尔一笑，“如果小凌-欸，小林子要办理补休手续，那你先帮她办罢。”

　　他抬起眼睛看林凌，她今天应该是没有带伞的，头发的末梢上，挂住玩几滴晶莹的雨滴，脸上雪白，应该扑了些淡淡的粉，AE的着装指标里，有一条是要每日画上适宜的淡妆。但是，她今天的妆被雨水打湿了，妆容有些褪，反而显得更加的清爽。张旭然不由得暗想，不知道她素颜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现在她的左脸侧，挂着一滴雨滴——没有来得及擦的，静静地停靠在脸颊上，像是泪水。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林凌也毫不示弱的抬眼看他，这该死的爱德华先生！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经常发现，无论自己在哪里出现，他也会冷不丁地出现。而且好像还……很关心的侧耳听她和别人的对话。天知道其实她并不喜欢和同事们多说话，但是AE的职责之一，对内安排工作，追踪工作进度，有些话，不得不说。

　　“那个……张总啊……那个……”只觉鼻端轻痒难耐，林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旁边小玉看着，嘿嘿笑了一声。自己的脸顿时涨红，太丢脸了。

　　张旭然却没有笑，他自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默默的递过来。已经养成的习惯，随身带着手帕，他不太喜欢用一次性的东西。

　　这个年代，还在用手帕的，难道不都是怪叔叔？林凌再一次瞠目结舌，甚至忘记去接。

　　张旭然笑笑，“用这个擦一下，不然要感冒的。”停了一停，补充道：“你衣裳也有点湿，这样容易着凉，要是不介意，我办公室有外套，你可以披一下。”

　　“欸。谢谢张总，其实不用的。”林凌一边呆滞地回话，一边接过。手帕很大，淡灰色的格子纹，看来留洋英国的人，基本都是格子控。

　　“衣服是干净的，我没穿过，你不用介意。”真是温柔的补充啊。

　　林凌觉得自己快要冒汗了，一点也不冷，只是受不了。

　　“我不是介意这个。”林凌说完此话，就傻了，不是介意这个，那介意什么啊？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到底在说什么？旁边小玉瞪大眼睛在看呢。

　　他弯了弯眼睛，一脸春风，“那就是可以穿咯？这样吧，小凌，等下来我办公室一下好吗？我另外还有事情找你。”随后离开，心情很好。

　　“旭然对你很好嘛。”周婷凑了过来，天，难道她会瞬间移动？刚刚还在她自己的座位上，一眨眼就移过来了。如果有这个功能，应该申报吉尼斯，而不是在这个广告公司瞎混。

　　小玉一边在电脑上调出考勤表，一边冷笑，“我们小林子是什么人？多难缠的客户她都搞得定。”

　　周婷摇摇长发，她喜欢把一头乌黑的长发拉直，看上去很迷人。我的梦中情人，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乌黑、靓丽、长直发，男人必杀技，女人必备技。

　　周婷笑眯眯，“其实我也觉得，小林子在这一点上格外厉害。”

　　公司其他未婚女性也开始逼近，强大的气场。

　　风萧萧兮易水寒。

　　小玉：“不过还好了，我觉得旭然的品位很高，这一点和我们服务的客户不太一样。”

　　林凌心里嘀咕，确实不一样，我们服务的客户，基本上都是女人。他一个男人的品位和一帮子妇女的品位一样了，那才是可怕。

　　公司另外一个新来的AE朱娟也开始插话，“我觉得林姐真的很厉害唷，什么样的客户，她都能摆平呢。”这话说得，语带双关啊。真是，有女人的地方，是非就是多。错了，是非多的地方，一定有女人。

　　还好赵慰插话进来：“小林子，还在这里说什么？快过来，我给你带了早点。”

　　谢天谢地，转身，赶快脱身。

　　周婷笑眯眯，又抛过一句话，在自己后背，真的是掷地有声，“你看，我们赵慰多会对小林子献殷勤？”

　　林凌顿住身子，转头，笑，然后开始摇头，下定义：“小白脸，没心眼。原来你们的口味，就是张旭然。真受不了。”

　　林凌抓住赵慰递过来的早餐袋，掏出面包就往嘴里送。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赵慰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其实小林子喜欢我这种类型，对不？”

　　瞳孔都要放大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林凌一边啃面包，一边抬头，笑嘻嘻：“不，我不爱痘痘男。”

　　她其实有话没有说完。

　　我还是忘不了赵惟。

　　惟一的惟一。

　　我的惟一，赵惟。

　　林凌在心里默默地念道。

　　张旭然一回办公室，就从老板桌旁的小柜里取出了外套，母亲上一次过来特意搁在这里的，怕他加班的时候不尴尬会着凉，也是，s城的天气，变化的比较快。在这里，是没有春天和秋天的。有的只是夏天和冬天。两种极端的气候，中间从来没有过度。

　　衣服很干净，自己还没有穿过，他抖了抖衣服，然后又把它挂回柜子。

　　电话铃响了，他接过，“喂——”

　　是刘莉莉，前段时间母亲逼着他认识的一个女孩，名字很俗气，人，却说不上好与不好。听说家境不错，父亲是s城的一个地产商。这就是母亲眼中的门当户对了，家里怎么说，也开着一家贸易公司，规模也比较大了。但是自己显然不是很想这样，就像自己不愿意去爸爸手下，情愿到哥哥这个公司来磨砺磨砺。

　　记得前年回来，哥哥所找的妻子，就是如此的门当户对，看上去虽然不幸福，但是也还好。问题是，自己不想被安排。在学业上，他已经被安排了一次。这一次，他不太想亦步亦趋的过日子下去。

　　他平淡的问好，“刘小姐早安……有事吗……欸，今天晚上我有工作，不好意思……好的……我们下次联系……嗯……天气转凉，请刘小姐也注意身体……再见。”

　　然后，静静的等到电话挂机，他才放下话筒。多年养成的习惯了，女士优先。

　　在办公室等到了11点，林凌也没有过来。也许自己应该主动一点。

　　他自西服口袋内掏出两张票来，看了一看，笑笑，又揣回去。

　　他决定去找林凌，借用自己的私权，只是——真的很想看看她，她还没有换上干的衣裳，也许会冷到。

　　林凌考虑了很久——其实也没考虑多久，事情太多，早上一共有三个报广要出，此外z城服务项目合同终止，自己还要整理所有的文件归档。她决定中午吃完饭再去张旭然办公室，这样，一是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二是等下就可以直接走人。

　　办公室里习惯性的放着流行音乐，一般都是些大众的音乐，林凌也并不是特别喜欢。特别是现在她正在校对文字，昨天晚上加班到11点，设计师出了一本楼书，56个p，今天早上她才拿到设计稿，里面很多文字，都需要一个一个的校对过来。公司的规定是，即便过程稿而非最终定稿，也不能出现错误，如有错误，一个字，罚款二十。

　　林凌睁大眼睛，细心的一个一个的校对，在电脑上，用ACDSee把图片放大了看，其实也很累，自己习惯性会靠得电脑屏幕很近。

　　林凌没有注意到张旭然的过来。

　　“小凌，现在手头还有事？”他俯下身来，问。

　　林凌正在校稿，听到的时候，唬了一跳。她所习惯的是，广告公司里固有的大呼小叫，比如，“某某，过来，看看这个稿！”“嗨嗨嗨，要死了，还不快点。客户等着要稿。”“某某，你的文案还没出，你打算给我们设计留多少时间？”“某某，死过来校稿，都要出正稿了，你还在磨蹭个什么”……

　　这才是广告公司，和温柔从来绝缘，和加班关系密切。

　　林凌抬起头，瞪着眼，随后咬住嘴唇，接着是快速的松开，迅速地挂上微笑，“张总，什么事？”

　　古人云，美人赠我青玉案，无以回报金错刀。师夷长技以制夷，以温柔还以温柔。

　　林凌的这一句“温柔”，全办公室“情绪暗涌”，公司全体未婚女眼神一致交汇此处。

　　张旭然一时瞠目结舌，接下来自己要说什么？

　　“小林，”良久，他正色道，“能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这里有点事情要找你解决。”

　　林凌是不太愿意与他沟通的，淡淡一笑：“张总，我手头还有事情。你看——”双手一摊。

　　不知趣的朱娟凑过来插话，“林姐，我帮你吧，你先和旭然沟通一下？”

　　也许她觉得这样的仗义，张总会更为看重？毕竟林凌她们都是张旭然的直接属下。林凌笑了一笑，眼光流转，“那谢谢你，朱娟。”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办公室，林凌静静地站在老板桌前，等张旭然绕过老板桌然后坐下。但是他只是先去掩上了门，才走了过来。

　　好像是，有什么为难事？林凌心里闪过一个坏念头，也许是自己也太过不给面子，这位老总想“裁员”？其实回想起来，自己还可以做什么？也许可以换一份工作，或者和杨霞好好谈谈，她现在在s城广告圈还是小有名气……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只是妈过来，要是看到自己游手好闲，只怕……

　　他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仿佛怅然若失般的，就像是——难以预料的沿路风景。他想起来，记得在英国的时候，有一年暑假里，自己跑了去德比郡玩，当时自己是不太认识路的，就按图索骥的闲游，恰好在傍晚，天空里火烧云一般的，连绵的草坪一直衍生着，远处是浅浅的山丘，无穷无尽似的。当时自己就以为，人世间最美丽的景色，也就莫过于这了。谁知道，自己等翻过了这一道坡，再看见的，又是新的风景。不知道哪一处更美丽些，然则，竟然都是好的，好的无可用言语来形容的。

　　他在这一刻，竟然是极其想知道她的，就像是人世间的风景，过了这一程，下一站，又不知道是如何的好。她一定也是如此的。

　　良久，他才浅浅地笑了一下，替她拉开椅子，柔声道：“为什么不坐？”

　　林凌这时才觉得自己竟然发起呆来，她笑笑，顺势就坐下了。

　　张旭然绕过老板桌，坐下。

　　两个人依旧是隔着宽大的老板桌，彼此对视。

　　老板桌大概有一米多的宽度，两个人就这样的隔着桌子。

　　林凌觉着，这样的彼此对视，仿佛总是有些对峙的意味在内。

　　人与人的交战。

　　而自己，作为下属，理应，也必须的，打破僵局。

　　林凌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张总。”

　　他浅淡的笑，温柔至极，“不是说可以叫我的名字麽？你上次叫我‘爱德华先生’，其实只要去掉‘先生’这两个字，就不错。”

　　林凌登时觉得血液直往自己脑袋里冲，这算是个什么？要开自己还不如趁早说。

　　林凌谨慎开口，“爱——欸不，旭然，我知道最近我工作有些不在状态，比如前几天芳草公馆的事情，还有——”她停了停，不到一秒的时间，口里继续往外蹦字，“早上我打算请假，这也是有原因的，我母亲今日过来，天气这个样子，我总是不能不去接一下老人家，此外还有——”

　　张旭然的眼睛都睁大了，她误会到哪里去了？以为自己要批评她？

　　他赶紧一句话截断：“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脱衣服！”

　　这是语误，绝对的语误。

　　两个人的脸，顿时都变成了番茄。

　　林凌结结巴巴的质问，“你说什么？”

　　张旭然结结巴巴的回答：“我……口误。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林小姐……我的意思是……那个……你衣服是湿的……你不介意脱——啊不是，是换！换，啊，也不是——那个你晚上想看电影吗……啊不对，你下午要去接你妈妈……”

　　伴随着结结巴巴的话，他把手自口袋里伸出，掌心里全是汗水，两张濡湿的电影票。

　　林凌立即当机。这是邀请？

　　他想和自己约会？

　　公司员工手册第五十七条注明，公司内部，严禁恋爱。

　　至于上下级之间，应该，更是，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