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飞行(我的自传)》少年郎

14、几许秋凉

　　林凌在n大的时候，和同班的同学们关系都比较淡。一方面是由于自己的个性问题，一方面也是因为赵惟。是的，现在回想起来，林凌突然发现，自己大学的那四年时间里，原来都花在了赵惟的身上。

　　这真是，岁月蹉跎。

　　张洁很亲热的拉住林凌，她披着洁白的婚纱，脸上画着浓妆，直问：“小林，你一直在n城？在什么公司上班？还好？和赵惟怎么样了？对了，你们肯定结婚了的是吗？有孩子了吗？”

　　林凌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自己眼前晃着的是她的红唇，浓烈的色彩。她定了定神，才回答：“我就是在一家小公司混日子而已，我没有结婚。”

　　可能是自己的表情太过颓唐，张洁冷静了下来，轻轻的问：“那——赵惟——”有些试探性的。

　　林凌笑了笑，装出快乐的表情来：“已经分手了。”这一句话说出来，只觉得心口好过了一点。

　　张洁尴尬的笑了笑，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当时那么好，我还以为——”想想，又不知道如何接下话去，侧眼看到一旁立着的谢瑶琴，忙问：“这位是你母亲？”

　　林凌点点头，装得没事人一般。随后，补充道：“你该介绍介绍你丈夫给我们认识呢。”

　　张洁也笑了，拍了拍手，自我埋怨道：“我可是糊涂了。”说罢，就冲着自己丈夫摇手。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男子走了过来，很有礼貌的冲着林凌和她母亲点头。

　　张洁说：“这位是我同事邓渊，后来就发展了一下，变成我老公了。这位是我大学同学，林凌。”说罢，甜甜的倚进了那个男子的怀里。男子一边扶着张洁，一边露齿笑道：“你好，小林。”

　　林凌拉着母亲，也笑：“很高兴认识。”别人完美的幸福，真是美好。她点着头，笑得灿烂无比。一边点头，一边搜刮穷肠，打算找几句恭维话来说说，正在此时，就听得手机在裤兜里响。她顿时长长吁了一口气，实在感谢这个电话来的如此几时，简直就在给自己解围。她抱歉的笑笑，掏出手机来，看也不看，按了接听键就喂——

　　“小凌。”温柔的声音，是张旭然。

　　林凌顿了一顿，才回答：“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直接把前面的称谓省去。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很想知道你一般周末会怎么过？”听筒那边传来有些试探性的问。

　　林凌有点失神，她停了一停。

　　听筒里传来温柔的声音：“小凌——”停了一停，又是一声，“小凌”。

　　多么熟悉的方式。多么熟悉的记忆。林凌轻轻的问：“你呢？”

　　听筒里传来声音，“很想和你一起过。”温柔如水的声音，汩汩的流进心里。

　　这一刻，林凌突然觉得自己想哭，她抬起眼，看见张洁的笑靥，带着几许探究的神色，仿佛在说，看，林凌，你不够老实罢，是不是换了新男友啊，怎么不好意思说呢？

　　她笑起来，突然横下心，单刀直入的问：“你在哪里？我在欢乐园，你过来找我，好不好？”

　　依旧是温柔的声音传来：“谢谢。那我开车过来找你，小凌，等我会，可好？我们待会见。”

　　林凌“嗯”了一声，说，“你等下到了欢乐园，打电话给我，快点啊。”非常熟稔的语气和态度，仿佛要造成一种自己与通话人非同寻常的关系似的。硬生生的捏造。

　　说罢，又干脆的按掉电话，免得自己后悔。

　　林凌把手机揣回兜里，笑着说，“我有个朋友过会来找我。”她模棱两可的简单带过。谢瑶琴问：“凌儿，是谁啊？”林凌噢了声音，装出非常随便的样子来，说：“妈，不就是旭然？你忘记了？他等下过来拿车接我们。”

　　难掩诧异的表情，谢瑶琴望着林凌，林凌看见了，却硬是装着不知道。

　　张洁心知肚明，点着头儿说：“你这个丫头，真是不老实！换了男朋友也不说！这样最好，我们先拍照，你和你母亲好好玩一下，等一会我们几个人一起吃饭。”

　　林凌嘻嘻哈哈的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好的，我先带妈去玩摩天轮。”

　　她笑着，紧紧拽住母亲的手。已经快中午了，阳光遍布了整个世界般的，人来人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镀了一层暖暖的色调，林凌抬起头望着高高的摩天轮，阳光直射在一个一个的小小的车厢上，斑驳的亮圈。她眯起了眼睛，秋天已经到了n城，就是连今天的暖风吹过，亦有些冻的感觉。

　　秋天已经到了n城，就是连暖风吹过，亦有些冻的感觉。郑彦在下午的时候，去了儿童公园。N城的基础设施还可以，公园很多，郑彦休假的时候，很喜欢睡到下午起床，随便煮点面条吃了，然后一个人披着旧毛衣，晃晃悠悠的沿着路逛。

　　郑彦熟悉对那条路的风景，非常熟悉。自家门出来，先是要穿过一条小道，然后转弯过一条大道，就到了。自己所经过的小道两边，分布着“桂林米粉”、“潮汕粥记”、“沙县小吃”等等，还有一个“小曾烧烤”。“小曾烧烤”味道不错，但是他们家是从下午5点左右开始营业的，往往到半夜三四点，还是在营业着。

　　在周末的下午，那一条街上，开店的人们都懒洋洋的，店前的人行道上，黑腻腻的凝结着往日的油腻，足以证明每一夜的繁华与人潮。郑彦除了加班，很少会夜半穿行在这条街上。然则，记忆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每一次他在白天走过这条街道，往往就会想起这条街道夜晚的样子。
　　还有“直子”。郑彦的脑海里，已经很清澈的留下了那个女孩子的侧脸。他后来在公车上还看到过她几次。她的头发很长，有一次她是站在车上的，长长的卷发披下来，约略垂在腰间，发梢带着栗色，卷着。一般而言，女子留着长卷发，总是带着分外的娇媚。而她却不同，她在卷发掩映下的侧脸，看上去永远是少女式的清单。下巴微尖，下颚的线条很流畅，就像是以前学画画的时候，经常会拿来打比方的一句话，那处女般的细腻而纤秀的线条。这段时间天气已经有点冷下来，自己看过她穿了两次灰色的外套。整个人笼罩在灰色中，只有脸上的那一对眸子，透着淡而凉的、寂寞的神情。

　　她的电话好像很繁忙，郑彦见过她在公车上电话。她的嘴唇张合很快，显然说话的语速有些快。不知道她的声音如何？也许会是那种，带着淡淡的忧愁的，她会想快速掩盖住她的寂寞，于是语速加快，声音轻轻地淌了过去……

　　郑彦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去儿童公园是为什么了，儿童公园里不少年轻父母喜欢带了宝宝出来溜达，他想借机观察观察，为自己明天要设计的婴儿米粉广告找找灵感。

　　前面有几个孩子跑过来，他们横冲直撞的，其中一个孩子，长的浓眉大眼的，有些像是新疆人，一边大声的尖叫着，一边往郑彦的怀里冲过来，速度快的像个导弹。郑彦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忙忙伸手去扶住，他怕那个孩子被撞到。想到自己的手刚刚搭上那孩子，那孩子就刷的一下打掉了自己的手，又继续往前冲。就在此时，郑彦觉得裤子口袋一轻。

　　那个孩子是个小偷！

　　N城的治安不好。这座城市有很多的新疆佬出没，经常是结伴一起偷窃的。郑彦也遇见过几次，但是从来没有想到现在的小偷，竟然“小”到了如此的境地。

　　他反应过来，即刻拔腿就去追。孩子跑得并不快，只是其他几个小孩围了上来，就看见那个小孩子穿的蓝色衣服，倏然消失在前方的人群中。郑彦灵机一动，抓住一个凑在他身边挡道的小孩。那个孩子大概八九岁，穿着橘色的运动衫，衣衫上脏兮兮的。郑彦皱了皱眉，就喝问：“你们把我的手机偷到哪里去了？”

　　四五个孩子一起围了过来。他们说的大概是带了新疆口音的普通话，呜哩哇啦的，郑彦也听不太懂，模模糊糊听得好像是在说，“你的手机不是我们偷的。前面，前面有人偷了你的东西。”

　　郑彦不管三七二十一，叫道，“快点叫你们那同伴把我手机拿过来。不值几个钱的，都用了六七年时间的。你们要是不还，我就直接带了你们去派出所。”他确实不是在意那个手机，只是如果手机卡遗失了，不仅要去补办，存在手机里的号码也没有了。自己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如此这么一来，当真是要成孤家寡人了。

　　被他拉在手上的那个男孩开始哭了起来，他整个人都快匍匐在郑彦的身上，不停的嚷着，一大串一大串的话，郑彦也听不懂。已经有人开始围了过来，郑彦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仿佛自己是王尔德童话里欺负孩子们的巨人，他讪讪地喝着，“我那个手机是家人送的，不值钱，你们还了给我，我拿钱给你们好了。”

　　远处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孩子慢慢的蹭了回来，他张开脏兮兮的手，说，“还你。”一脸的鄙视，仿佛再说，还真没见过为了这么一个破手机拼命的人似的。

　　郑彦尴尬的一笑，接过手机，几个孩子立刻作鸟兽散。看热闹的人也慢慢散去。郑彦打算找个地方去洗手，刚才那几个孩子太脏了，自己捏着那橘色衣服孩子的手，只觉得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是那个孩子手上的汗，还是污垢。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郑彦皱皱眉，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按下接听键，“喂——”

　　听筒里传来一个又轻又快的声音，“怎么，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前段时间我们还见过面的。”

　　是刘莉莉。前些日子他和“望眼镜”喝酒，倒还真是撞见了，她身边有个男人，看上去满斯文德，估计是她的新男友。

　　郑彦“哦”了一声，顿住。他实在不知道该和刘莉莉说些什么。

　　话筒对面的人估计是没有听出自己的不悦，依旧劈里啪啦的一顿说，“郑彦啊，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啊？你以前是做设计的啊，是不是啊？”

　　郑彦“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这就好。我男朋友啊，你知道的，就是前些日子你们遇见的那个——”

　　郑彦打断，“请问，有什么事？”刻意的摆出疏离的语气。

　　“我男朋友家开了一家广告公司，他现在在那里负责，最近公司在招设计师，你知道现在好点的设计师难招，我就想到了你。你现在在哪上班的？我帮你和他说说，给你开个高点的工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家里条件好的那样，偏偏要在外面混。你也真是，我让我男朋友照顾着你点，我这个男朋友很不错的，在英国剑桥毕业的，人又有才华，性格也好。我让他多关照一下你，怎么说我们原来也——”

　　他轻轻地将手机移开，大拇指按上了关机键，他用力的按了下去，手机嘟嘟地一阵，关机。

　　郑彦摇了摇头，原来对男人而言，获得爱情的必要前提，竟然是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