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日]失乐园。》诸葛宝宝

1、失乐园

　　远见那是一片粘连的火光，整片整片的蔓延，士兵们呼痛的声音一声一声的敲击着他的心扉，但是，他现在最在意的是那个人。那个对他非常重要的人。
　　地上布满着尸体，他一步一步跨过，身上的盔甲变得异常笨重。开始有点体力不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依然慢慢寻找。
　　终于，在悬崖边，找到了…那个有着银紫色头发戴着面具的男人。
　　风在咆哮。
　　——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潇国与楚国一直都是友好往来，今天，潇国的君王就派了他最小的儿子日番谷冬狮郎去慰问楚国。虽然是最小的，但是亦是最受宠的，并且，武功，知识，聪慧得简直就不像个孩子。日番谷有个只比他大几岁的丫鬟，叫雏森桃。从小就和日番谷住在一起，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名义上是‘丫鬟’，但其实雏森比日番谷大几岁，日番谷走的时候她就一直在耳边唠唠叨叨的要早点回来呀，路上小心的什么呀。
　　“知道啦！又不会死。”他皱眉。
　　“那…要早点回来噢。”雏森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嗯…”他轻声附和，大步走出，没有回头。
　　因为他知道，如果回头了，会不忍心吧。
　　大殿里不断传来歌姬歌唱的声音，一曲完毕之后他走过去，单膝跪下。
　　“您好，我是潇国的日番谷冬狮郎。”他一直低头，看不清任何人的脸，来之前的确有看过楚国君王的画像，那个人长相很文雅，但是眼神之前却透露着不属于他的霸气。据说，叫做蓝染惣右介。
　　“抬头。”声音从高处传来，于是他就抬头，看到了君王与他身边的人。
　　他身边的人一袭白衣，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显得格外耀眼，就连他的面上，都戴着诡秘的白色面具。
　　那个人，应该有着很漂亮的面容吧。他这么想着。然后那个人就走到他的身边，蹲下，与他平高，手抚摸着他的脸，日番谷微微皱眉。
　　“银，你喜欢他吗？”蓝染发话。
　　“是呀，喜欢呀。”然后覆上他的左耳，“非常非常喜欢哟。”
　　温热的气体不断从耳边传来，他的眉头更深了，“请您注意些。”
　　“哎呀哎呀，真是个无趣的人呢。”离开，走到君王的身边。
　　“那么，你可以回去了。”
　　“哎？”第一次来就那么顺利？！
　　“唔…难道小狮郎你就那么想和我在一起么？”
　　“……”
　　转身，市丸银的笑声不断传入耳中，他的耳垂有点发热。
　　该死的。
　　——失去快乐的游园。
　　只是没想到再次见到他，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日番谷当然没有把那个男人放在眼里，他就当自己做了一个梦，反正自己也没有损失什么。只是在回去的第三天，他站在自己父亲的身边，看着那个男人跪下。惊讶得张大嘴巴。
　　“您好，我是楚国的市丸银。”
　　他知道了他的名字是市丸银。
　　他一语不发地从他身边已经过，陌生得好像就是两个陌路人。
　　回去和雏森说这件事的时候雏森一直在笑，雏森说：“小白，你好像很注意那个人。”
　　注意？不，不对。他应该是我的噩梦。
　　我想，这场梦，我永远也醒不过来。
　　站在潇国最高的山顶处，从这里俯瞰可以看到楚国的天下，夜里的楚国星光闪耀。各种喧闹的声音不断从远处传来。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手架上了腰间的剑，谨慎的回头，然后，惊讶。
　　一袭白衣，市丸银。
　　“哎呀哎呀，这个表情不适合你哟~”玩世不恭的声音很欠揍地传到耳中。
　　“要你管！”
　　市丸银走到他身边，向下眺望。
　　“我的都城就是一座星光闪耀的游乐园，所有人都开心快乐。”
　　“不，不是。”日番谷看着远方，“你的都城是一座失去快乐的游园，人们麻木的眼神，虚伪的笑容，终会将我们的罪恶，一点，一点地掩埋。”
　　停顿了很久，“不是！”反击。
　　“是的！”驳回。
　　他们都笑了。
　　这个人或许没有那么讨厌。他想。
　　“那么，我该回去了，乱菊在家等我。”
　　乱菊？
　　“忘了和你说，我有个妻子，名字叫松本乱菊。”
　　“……”
　　——我不后悔。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叫雏森。而市丸银有个妻子，叫乱菊。

　　松本乱菊一定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因为她在死之前对市丸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后悔’。
　　市丸银听到自己的主人蓝染对自己说，“杀掉乱菊吧。”说得那样云淡风轻。
　　他只是考虑了几秒，“好。”
　　市丸银其实是个杀手，顾名思义就是代替别人去杀人的。但是，他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楚国的君王，蓝染。
　　那天晚上他们同样过得如此平常，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只是市丸银说，乱菊，我们去看星星吧。乱菊说，好。
　　然后乱菊说，“银，如果你要杀我的话，那就快动手吧。”
　　“哎呀哎呀，乱菊你怎么知道我要杀你的呀？”
　　“因为…看星星，是不需要带剑的。”她笑。
　　“唔…那我动手咯。”
　　血液的味道一下子弥漫整间房子。
　　市丸银听见乱菊说不后悔。
　　在第二天的哀悼会上市丸银一直很郁闷。
　　在旁人看来他是在掩饰自己的悲伤，但事实上市丸银真的很郁闷，因为他一直在想乱菊为什么要对他说不后悔。
　　因为她的那句不后悔，致使他永远记住了她。
　　那个爱笑的女子。
　　走出充满阴郁气味的屋子里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
　　“不要难过。”
　　身前那个漂亮的孩子低头说话。
　　“哎呀，你也来啦？”
　　“不要难过。”他依然说着。
　　市丸银暗笑，难过？才不是，是我亲手杀了她的耶！我为何要难过？
　　哎呀哎呀，为什么听你一说，就真的…那么的难过了呢？
　　小狮郎，我很难过。
　　因为乱菊走了之后没有人会陪我一起吃饭，一起微笑，一起聊天，没有会在家门口一天一天守候着我，没有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我，让我任性，听我说话，看我微笑，她还对我说，“银，你很快乐。”所以，我很快乐。她还对我说过，“银，你要记住我的好。”我顺利地记住了她所有的好。

　　我很快乐，可是…我很难过。

　　日番谷觉得世界末日好像临近了。
　　他只是因为怕雏森孤单所以去参加乱菊的哀悼会时候顺便带上了雏森。但是却没有想到在十字路口把她丢了。
　　然后在哀悼会上看到市丸银抬头仰望天空的样子心就像人狠狠捶了一下。
　　很疼。
　　他知道，他一定很难过。
　　他回到潇国在自己的房子里看到了雏森。
　　她就好像着了魔似的眼神空洞地不停在纸上画着同一个人的画像。
　　日番谷走过去，看着，顿时觉得天昏地暗。
　　那是楚国的君王，蓝、染。
　　雏森一下扯过他手里的白纸，“不许碰！”
　　搓搓眼睛，看清来人之后，“啊！小白！”
　　日番谷希望她对自己说，“我们去玩吧。”
　　但是他看见她指着画上的那人，张开嘴说，“你看，这是楚国的君王，蓝染先生，嗯…我喜欢他。”

　　神不会饶恕任何人。

　　——一切都在改变。

　　其实日番谷一直说不清自己对雏森的感情。
　　他们是青梅竹马，他们的确两小无猜，但是，他不敢确定那就是爱情。
　　爱情，是什么？
　　他不知道。
　　然后雏森就经常往楚国跑。
　　因为担心她的安全所以他只能陪她一起。
　　然而去楚国的时候就可以看到那个人。
　　他每每看到他都会说，“哎呀~你又陪雏森来看蓝染呀？”
　　声音戏谑。
　　但是日番谷因为乱菊逝世的原因怕他太过悲伤所以没有和他做太大的计较。
　　只是，他很烦…
　　“哎~小狮郎…你喜欢看天么？我很喜欢噢。”
　　……
　　“哎~小狮郎…你是不是喜欢雏森，一定很喜欢吧…”
　　……
　　“哎~小狮郎…”
　　“你很吵耶！！！”
　　“……”
　　市丸银就不再说话，尴尬的气氛在这两个人之间变得浓郁起来，日番谷皱皱眉。
　　“我是说…”
　　“我喜欢你。”
　　瞪大双眸，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然后那个人又重复地说了一句。
　　“我喜欢你。”
　　“你你你你你你……”

　　他不敢承认，因为这个人刚刚失去妻子，就对自己说喜欢，这一切都太戏剧，来得那么突然，他不敢相信。

　　“我当你默认噢…”
　　“喂喂喂！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
　　“唔…那么小狮郎，我们来做个假设吧！”
　　“哎？什么假设？都在一起了还要什么假设？”
　　“哎哎？小狮郎，刚刚你有说我们在一起噢——这么说你真的喜欢我？”
　　干脆地不理他的胡言乱语，“……假设什么？”
　　“唔…假设，我们将来会幸福。”
　　“唔…假设，我们将来会在一起。”

　　“……市丸银？”
　　“嗯？”
　　“你为什么不假设我们有将来？”
　　“……”
　　“要不然，你前面的那些就不成立了…”

　　“市丸银，我想看看你的脸。”

　　——我们都寂寞。

　　日番谷还是没有看到市丸银的脸，不过没关系，因为他知道，他爱他。

　　雏森一直走在前面，低头，面部陷入一片阴霾，他奇怪，平常的她应该不是这样子的，然后，她突然停下，转身，拔刀。
　　“雏森…你…”
　　“蓝染大人说，要我杀了你，所以，我就必须杀了你。”

　　……被背叛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或许，世界末日真的快来了。

　　她只是被他打晕了。
　　悲伤在他的心里蔓延。

　　雏森醒过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这是他最不想听见的那句话。

　　然后他又听见雏森说，“我想见见蓝染大人。”

　　“……”
　　“小白，求你…我想见见蓝染大人。”
　　他转身，拉开门，侧过脸对她说。
　　“雏森，请你不要太自私。”
　　雏森，请你不要太自私，因为我们同活在一个屋檐下，可是我们都寂寞。

　　雏森不见了那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他没想到。这个不见。
　　亦是永别。
　　当她染血的身体被别人送回来的时候，潇国和楚国的战争爆发了。
　　潇国的君主认为雏森是自己国家的人，楚国没有资格杀她。
　　所以，战争爆发了。
　　日番谷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是谁杀了雏森。
　　然后蓝染死掉了。
　　据说是因为自杀还是什么的，但是又好像是因为内乱，被市丸银杀死的。
　　这一切不得而知。
　　但是，日番谷知道是谁杀了雏森的了。
　　心…很疼。

　　——用你的剑刺穿我的喉咙，当鲜血涌出的时候这个世上将不再有我这个人，而不会有人知道，就在那面具的下面，有一双流着泪的眼。（引自《唐门少女的千千心结》）

　　他终于在悬崖边找到了那个人，他那时已经卸下了全部的伪装，日番谷也看清了他的面庞，很妖媚的一张脸，总是笑着。
　　“是不是你杀了雏森？”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早已知道，但是他却一直在骗自己，为什么呢？
　　“是。”
　　风在咆哮，雨在低鸣。
　　他拔刀，一脸憎恨地指着他。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是。”
　　“……”
　　“我爱你。”
　　“不必演戏。”
　　市丸银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水，很蓝很蓝的液体，就像大海一样深邃的蓝，但是嘴角却依然是那亘古不变的笑容。
　　锋利的刀尖一下刺穿了他的腹部，血那么那么漂亮的涌出来，混淆着雨水，身体开始踉跄，然后跳下悬崖。
　　日番谷至始至终都是在一旁观望，他开始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市丸银的那滴眼泪，就那么滴落在他的心里，敲打着他的心扉。
　　很疼，很疼。

　　战争停止后一切都开始整顿，当他以为自己都快要忘了谁谁谁的时候，侍卫拿着一封信就跪在他的面前。
　　“报告，这是在市丸银的房间搜到的，类似信件的东西。
　　手接过信件，头有点晕眩。
　　“你可以下去了。”
　　“是。”
　　待侍卫撤退后，他打开信件，看到第一行字才明白原来是写给自己的。

　　——回忆只属于没有未来的人。
　　亲爱的小狮郎：
　　乱菊一直在笑，每一次我回到家的时候她都会对我笑，笑着给我盛饭，笑着陪我说话，笑着说，她非常喜欢我。就连她死的时候，都是在笑。我问她，“乱菊，你是不是很快乐？”然后她说是呀是呀，我很快乐。
　　可是我知道，她不快乐。
　　小狮郎，你知道吗？是我亲手斩杀了她的。剑刺穿她的胸膛的时候有很冰冷的液体溅上我的脸，她的眼睛让我想起了吉良。
　　吉良是我很久以前的一个下属，他因为知道一些他不应该的事，所以，他死了。我记得他的眼睛，是不是人死的时候，眼睛都会变得那么的清澈透明，好像能把这世间的罪恶全部看清，我多么希望乱菊对我说，“我恨你。”或者是“不可饶恕”。这样子，我才可以稍稍得到安慰。小狮郎，你看，我是多么的自私呀，可是，从我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在纵容，所以，我得到报应了，因为她说，“我不后悔。”
　　她不后悔。
　　小狮郎，我有罪。不能饶恕的罪，所以，神将判处我死刑。我知道，这世间永远都不会饶恕我，而我始终是自己一个人。我是要死的。我知道。
　　我是杀手，我的主人既是楚国的君王蓝染。他很宠爱我，但是我不爱他，我发誓。
　　我有一个妻子，她的名字叫松本乱菊。享年二十三岁，她很爱笑，然后，她死在她最爱的人的手上，我想，我在这世上，只有她这么一个妻子。
　　我的心里有一间小房子，很小很小，小得只能容下一个小孩子，很任性的小孩子，我哭着求着喊他离开我的心里，可是他就是不肯理我，他很喜欢皱眉，他很漂亮。然后…他有一个喜欢的人，我知道，那个叫雏森，像个天使。很纯洁的天使，但是她不爱那个孩子，她爱上了我的主人蓝染。于是，我把她杀了。
　　为什么要说这些呢？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吧？因为我实在是太习惯撒谎了，所以小狮郎，你一定会说，“市丸！你又骗我，你说的话里，十句有九句都是谎话！”
　　我不知道这封信该如何寄出，真的，我现在很无助。
　　那么，小狮郎，我们来个告别吧，有人说‘回忆只属于没有未来的人’。我没有未来，所以我一直在回忆，我记起我杀死的每一个人，记得他们的眼睛，他们死的时候脸上带着的是笑容，他们上天堂，而我死后，终会下地狱的，我有罪。
　　你说，我说的话中十句有九句是谎话，那么请你一定要记住那最最真实的第十句话，因为那是我生平所说的唯一一句真话。
　　我爱你。
　　非常非常爱你。
　　市丸银亲启。
　　声音开始发哑，吐不出任何一句声音，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下，打湿了手中的纸张，手微微颤抖，用手背擦擦眼睛，指间突然一滑，风突然剧烈的刮起，信纸被吹起，散落在空中，然后消失不见。
　　他有点发愣，忘了追寻，拔出刀，冷冽的刀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往自己胸中猛地刺去，拔出，刀掉在地上有着很沉闷的声音。
　　市丸银，我本以为我会很幸福地和你在一起。
　　但是。
　　只是。
　　最终。
　　鲜血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