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身体》反抗没血

3、疯女生

　　转眼又到了周六，该是给蓝沁发信的时候了。
　　依旧是从学生宿舍通往广场和教学楼的主通道，然而十一点钟的这个时候，来往的人已经不多了,偶尔有勾肩搭背的恋人,从网吧归来或去网吧包夜的人匆匆走过；有几个酒鬼在放荡地追逐。
　　他默默往下走，准备去发给蓝沁的信,然后到学校的哈哈湖边散散心。湖边虽然有恋爱的暧昧气氛,但却格外让人能够体味一个人的孤独。
　　从宿舍到广场是一段台阶，他慢慢地往下走，仿佛有种被什么东西逐渐淹没的感觉。
　　他想起第一天刚到学校提着大大的行李箱跟在一个打扮时尚的学姐后面一步步往宿舍走的情景。走到这段阶梯时她说，上面就是新生的宿舍区，你们这一届真走运，住的是学校刚修的公寓。当时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望上爬，真是浑身带劲。
　　这过来才多久啊，可是一切变化得这样快！
　　难怪上大学来晚上老是失眠，原来是第一天进寝室太激动了。他这样想，不禁为自己的幽默哑然失笑，却明显地伤感而无奈。他试着大笑，想摆脱身上的悲哀:
　　“哈哈，哈哈哈……”
　　“你发神经啊！”
　　一个声音突然把他吓了一跳。糟糕，他想，碰到认识的人了。定了定神，好半天才发觉是前次发信时遇到的陈红。她手里提着几个袋子，站在台阶上娇喘微微。
　　“你抽风啊？”
　　“什么？”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你干吗？”
　　“我笑，我笑不行吗？”
　　“比哭还难听。笑什么，自恋狂？”她是骂他变态。
　　“反正不是笑购物狂。”他盯了盯她手里的袋子以牙还牙。
　　“我就购物狂怎么的？关你什么事？”
　　“当然不关我的事了。”他边说边往下走。
　　“骂了本小姐还想一走了之？”陈红夸张着自己的忿忿不平。
　　“你不会缠着我不放吧？”
　　他不禁一阵冷笑，但这时却发觉红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女生，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笑望着他们，那笑容似曾相识，他不禁略为自己的粗鲁感到害羞。
　　“滚，你个大笨蛋，超自恋!”
　　红提着大包小包裹着同伴踉踉跄跄地走了。她的同伴发出明亮的笑声，表示她对刚才的场面不以为意，又好像表示她完全能够理解他和陈红的关系。
　　“这是个小小的过失”,他这样对自己说，并决定忽略它，于是心里产生了一种轻微的快感，于是面向广场，做了一个张开怀抱的姿势。
　　猛然，他感觉腿上好像被人踢了一脚，回头一看，红正恶狠狠地瞪着我。
　　“你觉得很享受是吧？”她问。
　　他转过身来，而陈红还叉着腰瞪着他。
　　陈红手里没有东西，他倒有兴趣看她是不是把那些东西都扔了，于是朝她身后望去，看到口袋统统掼在地上，她的同伴正弯腰把它们拣起来。她的东西本来就很多，显得有些吃力。她是被一大堆时装和零食包围了。
　　他缓慢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收回目光看红，才发现陈红的目光已经由气愤变成了仇恨，他慢条斯理地说：
　　“你不觉得把别人气得七窍生烟而自己却气定神闲是种莫大的享受吗？”
　　“卑鄙!”
　　“从后面踢人家屁股就不卑鄙了？”
　　“你不是很享受吗？要不要再来一下？”红有些忍俊不禁。
　　他也笑了起来，借机夸张地从台阶上跑到广场中去，再次想溜走。
　　红也尖叫着跑了下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拖住他。他还来不及为对方的大胆举动吃惊，而陈红已经红开心地大笑起来。他转过身，看着红高兴的样子，难以相信两个人第二次见面就可以如此随意。不过，他也有一种突然的欢乐，这欢乐让他如在梦中。
　　陈红回过身朝台阶上面的同伴笑了笑，那个同伴也甜蜜地报以一笑，转身像背负沉重的骆驼一样艰难离去。
　　陈红回过身来先给他身上来了两拳——“叫你和我耍酷。”
　　“别动手呀？”
　　“我就是要和你动手怎么了?你那张狂的样子就是找打。”
　　这到底是谁张狂啊！他心理有些不解了，抱怨道：
　　“打哪也别打腰啊，打肾亏了咋办?”
　　“还说不是找打吗?”陈红又往人肉沙包上擂了两拳。
　　“别瞎闹,我还有正经事要做,这么晚了你不回去还在这干吗?”
　　“哼，你以前答应给我的事情总要做到吧？”
　　“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前次我们一起抽烟的时候，你说光抽我的烟不好意思，说下次请我喝咖啡。”红一副理直气壮，还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
　　“有吗？” 他皱着眉头问道，的确想不起来。
　　“当然，你忘了？”红一脸狞笑。
　　“真的有？”
　　“你敢说没有？”红瞪着凶狠的眼神逼视着他。
　　“恩，我想起来了。不过，不是喝咖啡，是上酒吧吧？”
　　他想吓唬她，没想到却正中人家下怀：
　　“对对对对，是酒吧。”
　　他只能一脸苦笑地说：
　　“下次吧，今晚没时间了。”
　　“我可不管，没时间我们可以不回来嘛。”红显得蛮横的样子。
　　“我可不想在酒吧呆一夜,而且我也没那么多钱呢。”
　　“我们可以开房嘛。”红夸张着脸上暧昧的表情。
　　“一间房还是两间？”他不禁有些紧张。
　　“当然是一间了，节约钱嘛。”红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就我们？孤男寡女，你不怕我还怕呢？”
　　“怕什么？”
　　红装着一副不解的笑容问，但眼里分明有一种□□的意味。他知道这是她有意装出来的。她这样开玩笑竟然不觉得累，真是让人佩服。
　　“总之，我连开一间房的钱都没有。”
　　“我可以借钱给你呀。”红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去掏钱包。
　　“好了好了，玩够了吧？”他突然对红这种没来由的亲热感到厌烦。
　　”够了!”红愣了一下，悻悻地说。
　　“那我送你回去。”她认识到自己对红没来由厌烦其实对她是不公平的，于是补救似地说。
　　“哼。”
　　红甩了胳臂往回走。人家的善意竟豪不理会。
　　“恕不远送！”他对着她一扭一扭的屁股喊道。
　　“你不是说送我回去吗？”
　　她转过身来喊道。
　　他吃惊地看着她。她转身走了。他只有看着她背影摇头，奇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蛮横的人，不失可笑，似乎也不失可爱。
　　他转身往学校大门走，去给蓝沁发信。
　　“要是蓝沁有这么容易开心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