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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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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个橙衣女子宛若天籁般的歌声在身旁的盲眼琴师轻轻拨动琴弦的刹那响起时,草原上所有燃烧的篝火仿佛微微一盛,向上跳跃起来,直似欲舞。
那是伽蓝草原上最美丽的天铃鸟的声音,悠扬婉转的歌声在空中随着夜风轻轻飘荡,使得听到的人们都沉醉其中。歌声清冷而甘冽,仿佛雪峰山顶最清冽的泉水,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带入了梦幻而忧伤的意境里。
狂欢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宁静的气氛。明灭的火光映衬着她秀丽的脸庞,白皙的面颊因此染上淡淡的霞彩,幽兰的双眸映着跃动不已的火光,如画的眉眼处盛了水光潋滟……
她是依兰喀真,他的依兰喀真,雅尔海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湛蓝的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喜。他不知道依兰喀真当年是怎样逃出被阿烈古琪下令焚烧的村庄的,也不明白她今天为何会出现在秋狩大典的篝火晚宴。依兰喀真还活着这个事实已经令雅尔海晴的内心雀跃不已,姐姐,他的姐姐,她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铮——”一根琴弦霍然断裂,而乐曲却未停止,反倒更加地激烈。于是,安静的人群不断听到琴弦断裂的声音,随着琴弦一根一根在盲眼的琴师手下绷断,他抚琴的修长手指亦生生地被那断裂的琴弦割出血来。
突然,盲眼琴师两手一翻,手中断裂的琴弦疾射向阿烈古琪,整个人跟着飞身迅扑而上,微阖的双眼蓦然睁开,眼神却是清亮如斯。阿烈古琪面色沉静,璀璨夺目的黄金眸子与那双黑如点漆的犀冷眸子狠狠交错。
禁军统领乔依思以及手下众将慌忙跳出,纷纷挡在阿烈古琪面前。只听扑哧之声乱响,断弦顿时穿过数名侍卫胸口,琴师出掌如飞,眨眼工夫又劈翻数人。侍卫们蜂拥而上,把琴师团团围住,却不能奈他如何。
这时,依兰喀真一声清叱,从袖中亮出一柄短剑。她翻腕握住短剑,带着满身凌厉的杀气朝阿烈古琪迎面刺去,锋利的剑刃闪着逼人的寒光,瞬间便刺到距离阿烈古琪身前半寸之处,眼看就要洞穿他的咽喉。
——只差这半寸,只差半寸……
阿烈古琪脸色不变,右手微动。就在这时,不知从何方伸出一只手来,抢在阿烈古琪的动作之前,捏住了短剑的剑刃。依兰喀真惊讶地抬起头来,还未看清来人,便听得“啪”的一响,短剑应声而断。
依兰喀真心叫不好,忙向后退,只来得及退后半步,胸前已被一股强大的掌风扫到,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似被人一把捏住,说不出的郁闷痛楚,挣扎着疾退数尺,抚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直到此时,她才看清眼前击伤自己之人,是他!?记忆中有些模糊的少年温暖从容的微笑和眼前年轻男子清晰的冷漠疏离的神情慢慢地重合在一起。
琴师见依兰喀真失手被擒也就不再多加纠缠,一掌击退乔依思便飞身离去,夏嘉绿拔刀欲追却被阿烈古琪拦下了。
“由他去吧,绿。”阿烈古琪淡然道,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把那个女人押下去严加看管。”后面这句话却是对乔依思吩咐的。
原本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雅尔海晴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彻底惊呆了,姐姐行刺阿烈古琪,出手重伤姐姐的人却是天权,这短短不到一炷香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他心里乱成一团,根本理不出头绪来。
因为发生了行刺这样令人不快的事情,今年秋狩大典第一日的晚宴不欢而散。看着被自己打伤的依兰喀真被乔依思带走时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恨意,天权漆黑幽深的眼眸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涟漪,只是隐在袖中的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秋水剑。
“还不走么?”直到夏嘉绿用手轻拍自己的肩膀,天权才回过神来。沉吟片刻,他淡淡应了声,“走吧,表妹。”
“记住你的承诺。”夏嘉绿再次提醒道:“不许伤害格蓝斯。”天权微微颔首,似乎不想说得太多。
抢在阿烈古琪出手之前擒下依兰喀真是他当时唯一能做的选择,毕竟当今世上还没有人能在与阿烈古琪一对一的交手中占得上风,而败在阿烈古琪手上的人,结局通常只有一种。至于依兰喀真接下来的遭遇,他无能为力,希望她的同伴不会真的丢下她不管吧,虽然要想从乔依思的禁卫军手中救人几乎同样是不可能的。
勉强自己不再去想那双幽兰眸子中彻骨的恨意,天权和夏嘉绿双双离开了晚会现场,不过他们所走的方向并非宿营的帐篷而是与之相反的枫林。从震惊中平复过来的雅尔海晴此刻不再关注天权与白衣公主的行踪,他隐去气息悄然跟在了押送依兰喀真的禁卫军身后。
看着夏嘉绿和天权相携离去的背影,阿烈古琪的目光意味深长。直到那两个人的身影在视线中彻底消失他才转对身侧的殷妲道:“夜深了,外面凉,你先带央桑回别宫吧。”殷妲点头应允,抱着已经熟睡的女儿翩然离去。
“继续盯住长公主的动向。”殷妲离去许久,阿烈古琪才做了个细微的手势。在他手势打出的同时,一道黑色人影自阴暗处逐渐走出,竟是时刻潜藏在阿烈古琪身边的。
“是的,君上。”黑衣人缓缓跪倒于地。那人有着很平凡的面容,大约是习惯了生活在黑暗之中的缘故,他的脸色显得极为苍白,整个人如同被水逐渐泡开的墨一样,有着分明涣散却似凝固的气质。
“我们又要见面了,天枢。”并不理会身后跪伏在地的属下,阿烈古琪抬头看向北方闪烁的星辰,英俊冷漠的脸庞隐隐显出几分期待的神情。
依兰喀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房间密不透风,地面阴冷潮湿,大概是地牢之类的吧。她只觉得胸口痛得钻心,每次呼吸都如同在肺上磨锯,又咳出几口血来,她再也支持不住,昏倒在地,这一倒下便是无止无尽的梦魇,终其一生也难以摆脱。
恍惚中,死去很久的双亲忽然又出现在眼前,笑容和蔼,伸手可及,她喊道:“阿爹,阿娘。”双亲却只一笑,慢慢飘远。
喀颜京郊别宫,殷妲将熟睡的央桑放回自己的小床,嘱咐侍女仔细照看,然后抓过挂在墙上的银鞭,转身朝宫外走去,眼神不复刚才哄抱女儿时的柔和。
虽然已经是阿烈古琪的妻子,赫提的王后,可是殷妲清楚地知道那个男人眼中从来没有她。即使婚后的日子他待她极好,他对央桑的宠爱也是显而易见,可是她知道,他不爱她,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不是没有看过他望向那人时的表情,虽然他没有笑,可是殷妲觉得,即使是阿烈古琪向她微笑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那样的温柔。
“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殷妲狠狠抓紧了手中的银鞭,优美的唇角浮起一抹艳丽却阴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