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紫月纱依

100、晨星（下）

　　惊天动地的碰撞声，铜盆落地的哐当声，还有惨绝人寰的惨叫声一股脑儿地闯入耳帘，天权猛然撑起身子，惊呼道：“昭阳……”

　　“父王，你快躺下，你现在不能起来。”晴儿赶紧按住天权的双肩，让他重新躺好，同时以眼神向晰儿示意，“你快去看看——”

　　晰儿赶紧扔下手中的东西，跑出去看是怎么回事。他绕过屏风，来到外间，只见昭阳冒冒失失闯进屋来，和刚从厨房端着一盆热水回来的雅尔海晴撞了个正着。

　　“昭阳，烫着没？”雅尔海晴伸手扶起女儿。虽说昭阳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尽量把水盆往外扔了，可这毕竟是刚烧开的滚水，他没有把握一点都不溅到女儿身上。

　　“我没事——”昭阳摇了摇头，一边揉着摔疼的胳膊一边急切地道：“可是爹爹，千袭哥哥有很重要的事情，现在不能过来……”

　　“什么事这么重要？”雅尔海晴不悦地皱起眉头，愠怒于万俟千袭的临时爽约。

　　全国二十四郡，除西南五郡外，其余州郡颖族人极少，渝京更是如此。既非颖族聚居的地方，自然不会有颖族的大夫，所以他早早便和万俟千袭打过招呼，可他倒好，关键时刻给他掉这么大一链子。

　　“千袭哥哥也不是故意的。”昭阳急忙解释道：“他家那位也要生了，而且还是难产，生了一天一夜都没生下来，所以——”

　　“是这样啊。”听完昭阳的话，雅尔海晴的神情舒缓下来。即是如此，万俟千袭的做法无可厚非，换作是他，肯定也会这么做。

　　“爹爹……”昭阳焦急地唤道：“那娘亲要怎么办啊？可以去请别的大夫或者产婆吗？”

　　“不行，不够可靠。”雅尔海晴斩钉截铁，立马否定了女儿的建议，稍加思索，他又道：“不是还有晴儿吗？够了。”

　　“晴儿！”昭阳惊愕地张开嘴，好半天没合上，良久方道：“他行吗？”

　　“哥哥？”晰儿诧异地抬起头，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倒不怀疑晴儿的医术，只是担心另一件事，“父王会同意吗？”

　　“你们两个也别闲着，还有事情要你们做。”雅尔海晴没有回答一双儿女的疑问，而是继续往下吩咐着，“晰儿，你回去看着晔儿和曜儿，别让他们也过来了。昭阳，你去准备热水，还有干净的布巾……”

　　“哦。”昭阳和晰儿点头应了，各自下去。雅尔海晴立即回到里屋，却见天权和晴儿正在争夺被子的所有权。

　　“晴儿，出去，听话！”天权苍白的双手正死死地攥着身上的被褥，漂亮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说什么也不肯不撒手。

　　“父王，你让我检查一下嘛。”晴儿跪在床前的脚踏上，一脸无奈地揪着被子的一角，看见雅尔海晴进来立刻流露出求救的目光。

　　“不行，你别碰我。”天权仍是牢牢地抓住被子，坚决不许晴儿揭开。无奈腹中疼痛又起，一时脱力，便让晴儿将整床被褥卷走了。

　　“晴儿！呃……”缓下这轮阵痛，天权怒不可遏地冲着雅尔海晴吼道：“海晴，帮我把这小子扔出去。”

　　“那可不行。”雅尔海晴走到床边坐下，竭力安抚着天权激动的情绪，“你都听见了，千袭家里有事，没法赶过来。你若不肯让晴儿帮忙，难道准备自己生？”

　　“自己就自己，总之不能是晴儿。”天权坚持己见。虽说晴儿的医术尽得君妃真传，不容置疑，可是让儿子来接生，他首先就过不了自己这关。

　　“不要不好意思啦，父王——”晴儿故意拖长了声调，有些撒娇地道：“反正我也是你生的，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是最大的关系，唔……”天权面色一寒，瞪着晴儿厉声喝道。随后无力地倒回床榻，拼命喘息，阵痛越来越急，肚子下坠得厉害，腰腹酸胀得快要失去知觉。

　　“暂停！！”雅尔海晴忍无可忍地终止了“母子”二人毫无意义的争吵，“晴儿，不用管你父王，该干什么干什么。天权，你要教训晴儿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真是的，本来还担心他年纪大了，体力不足，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杞人忧天。

　　“我知道了。”有了爹爹的“尚方宝剑”，晴儿不再去管天权的态度，而是伸手去褪他的亵裤，想要检查一下。

　　天权不好意思地蜷起双腿，一脸委屈地望着雅尔海晴，极小声地道：“你来吧。”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微不可闻，脸上也露出羞红之色。

　　把晴儿赶到床头，雅尔海晴褪下天权的亵裤，只瞧得一眼便大惊失色。就在他们争执的工夫，胎儿已经下到穴口，□□也开到了足够的尺寸，他都能隐隐约约看到孩子的头了。

　　“天权，用力！”握住天权的手，雅尔海晴大声鼓励道：“用力就好，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晴儿闻言立即探过头来，只匆匆扫了一眼就倏地一下躲到天权背后，一脸怯生生的表情。很显然，这样血淋淋的场面超过了他的想象。

　　“呃……”天权深吸口气，随着阵痛挺起沉重的腰腹，使劲向下用力。在他的努力推挤下，胎儿的头顶显露出来一些，但是，他稍微一歇息，便又缩了回去。

　　“天权，再来一次！”雅尔海晴扶着他弯曲的双腿，不时给予鼓励，“没问题的，再加把劲……”

　　“嗯——啊……”天权挺起上身，头向后仰去，聚起全身所有的力量，狠命推挤着胎儿。

　　晴儿紧紧抓着他的手，目光停留在那不停颤抖的浑圆肚腹，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混合着担忧和渴望。

　　终于，伴随着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孩子粉红色的小身子被慢慢推了出来。在初生的婴儿发出第一声哭泣之前，晴儿首先抑制不住地俯到天权肩上，失声痛哭起来。

　　天权无奈地笑笑，轻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晴儿，没事了，别哭……”

　　雅尔海晴好笑地摇摇头，他先是剪断脐带，再往孩子的两腿间看了眼，随即抬首笑道：“晴儿，是妹妹哦，你要不要先抱抱？”

　　“当然要，爹爹不许和我抢。”晴儿立即破涕为笑，温柔地抱起妹妹，又哭又笑的样子惹得天权和雅尔海晴忍俊不禁。

　　三天后，因为是在破晓时分出生而被命名为晨星的金发小女娃第一次睁开了眼睛，蓝紫色的晶莹眸子让所有人大为震惊。

　　由于雅尔海晴的关系，他们的孩子除了晴儿和晔儿是纯粹的黑眼睛，昭阳，暝儿，还有曜儿的眸色都沾染着深浅不同的蓝。如果小晨星的眼睛单纯只是蓝色，他们一点也不意外，可是紫色——

　　在伽蓝草原，只有乌鲁尔特的王族拥有紫色的眼睛，而无论是阿摩司还是撒尼·沙曼丹，他们的血统都和这个民族没有关系。火焰印迹的存在充分证明了雅尔海晴和阿摩司的关系，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一种。

　　意识到自己的想象太过可怕，天权怔怔抬起头，看向雅尔海晴，却见他一脸惊愕，手中的茶盏“哐当”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