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云散》糯米团工作室

15、被遗忘的过去

　　安静地向学校请假，没有与谁说起，就起程离开——反正谁也联系不到。
　　拖着行李箱站在站台上，林冬最后一次，按着手机联络簿的顺序按下去，依然是，持续的忙音。
　　火车渐渐进站，林冬在稀稀落落的旅客中上了去，在一个窗边的硬座坐下。
　　以为可以从别人那里得到线索，跑了一趟，被戏耍得团团转，回头细想却发现对方说的根本都是废话。真正目的，似乎并不是帮她，反而像是来阻止和捣乱。而自己在当时也的确就把相信的东西一下子动摇……真是，太不坚定。
　　也许是因为，缺失了一段记忆，整个人仿佛在悬空的楼房上，时刻提防着崩塌，难以相信，甚至不去相信很多东西。
　　对橘子，正如对学长所说的，“有些交情”“有些了解”，想到这个人就觉得很温柔。知道他有灵异方面的能力，至于道士还是阴阳师，不过是称呼，何必为这种东西而惆怅？
　　想通了以后，便觉得对方的行径有些可笑，也看出实在是没有诚意。
　　不得不回去一趟了，自己的家乡，那个边境小镇。也许那里会有真相。
　　林冬靠着窗沉沉睡去。
　　意外地睡了个好觉，醒来时惊觉坐过了站，到了数百里远的另一个小城市，慌忙收拾行李下火车，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从餐车往回走的人，失去重心摔在地上。
　　女孩子好心伸出手拉林冬，等看清林冬的脸，怔了怔。
　　“小可？”
　　林冬睁大眼睛，不知该怎么应对面前的情况。良久，她艰涩地开口：“你叫我？”
　　“你不是林冬吗？”女孩子脸上，是比林冬更疑惑的表情。
　　“我是……”
　　“这么快忘了我啊，也是……我们家都搬走两年了。”
　　“两年”，这个时间量词，粗鲁地撞进了林冬的心脏。那是记忆的空白点，也是李珍怡的死亡时间。她抿抿唇，每次她紧张时都会如此。她想问的问题太多，又不知如何能不显突兀。最终是，更加勉强地开口：“你们……为什么要搬走？”
　　面临的，是女孩子的沉默，而后她笑了一下：“你是开玩笑吧。要不是我哥的遗言，我才不会饶你。”
　　“你哥……”
　　“小可你不要太过份了，你敢说一句你忘了萧乐试试看？”
　　语言常常有很奇妙的力量，像是束缚，有时候却是钥匙。一句“萧乐”，明明想不起，还是掀起了狂风骤雨，自己这个悬空的楼房忽然开始崩塌，先是掉落石灰、沙土，紧接着大块大块的水泥地震一般落到地面，因这过份强烈的亲吻碎成千片万片。
　　林冬曾经无数次害怕过崩塌，可她忽然发现因这崩塌，她终于到了地面。

　　所谓过去，常常是很恶俗的故事。可恶俗，并不影响它刻骨铭心。
　　林冬一向擅长于演戏，和小可这个角色非比寻常的契合度曾让她心惊，但并不多在意。
　　如今才知道，根本是自己的故事，连男女主角的相互昵称都没有更改。
　　社长写这个剧本，必定是知道什么，可那不是林冬现在有余力追究的事情。
　　她现在只是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如饥似渴地听一个人讲自己的故事。每一个情节都让她流泪，尽管是，那样的陌生。
　　“哥哥其实一直在看着你，听说你可能回来，他不知道有多高兴，”说到这萧珊一顿，“也许就是因为太高兴……”
　　林冬仿佛看见后悔背叛的自己，满心欢喜地奔回故乡，最后是泪流满面地跪在墓碑前。
　　对不起。
　　对不起。
　　明明想不起，自责和痛苦还是充盈了她，就像在舞台上的那天一样。
　　如果自己不那么任性就好了。
　　如果自己不离开。

　　都是我的错，所以，阿乐，把我带走吧……

　　林冬猛然一惊。
　　方才掠过脑海中的念头是……？

　　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轻声的呢喃。

　　“刚才在火车上真对不起。”萧珊的声音把发怔的林冬唤回现实。
　　“没事……”
　　“你是怎么失去记忆的？”萧珊问。
　　“据说是从楼梯上摔下来。”顿了顿，林冬叹气，“你哥的事我很抱歉……从来没有人告诉我。”
　　“大概，伯父伯母怕你伤心。”
　　“嗯……”林冬双手插在发中，低头想着什么。
　　“对了，”萧珊忽然站起，走到房间尽头的书柜前，翻找，递来一本相册。“我想，它应该属于你。”
　　终于要见到了么？林冬心情复杂，以至于翻开相册的手甚至在轻微地颤抖。
　　这是……？！
　　相片里自己身旁，是一个林冬再熟悉不过的，五官清秀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