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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老洛白皮书(四) ...

  •   食指微屈,又轻轻放平。
      看着马上的拓跋人,如血斜阳下他那张猖狂的脸冒出厚厚油光。她的手无力地抽上那层该剖下的粗皮,记得曾经纤纤指尖微凉,我握在手心穿过上元节的长街,无数彩灯旋转。
      心底冒出一个声音,他该死!
      叹气,原来我也有无理智的一天。
      怎能出手?中了白日醉,功力大不如前,这贸然出手很可能被人知晓我隐藏许久的功夫。拓跋阳会严加看管,或许他会直接下杀手,右贤王也不再能见到……
      指尖充满力量,哧地一声,暗劲划破空气,打入骏马颈部血脉。
      马长嘶,蹄踏空。
      半空中流岚色长裙如花蓬开,柔软发丝后她的眼是纯净的黑,像是秋夜里平静的湖水,无惊无恐。
      坠落是这样的快,快到我还未完全体味恐惧的滋味,便听到地面上的碎石撞击骨骼的咯吱声,如同地狱的恶魔在磨牙。
      幸好,怀中还有一片柔软,几缕乌丝缠在我的脖子,痒痒的,脉脉幽香。
      像是抱着温温的云,唇角不禁淡笑,原来拥有一个人是窝心的。
      忽地肩头传来刺痛,血肉里嵌入细细密密的坚硬东西,她低声,喉咙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说话似哭泣又似娇嗔:“痛!”
      第一次在她浓密睫毛下的眼里看到了惊恐,瞳孔微微放大,细瘦的肩膀轻轻颤抖,那是在经历过一场可怕灾难后,抓到依靠时的急剧发泄。
      她的细齿咬噬着我的肩膀,似乎紧合处混为了一体。强烈的痛楚撕咬着每根神经,可却偏偏掺有甜蜜。唇角一扬,环着她,轻轻地抚着背:“到底是晚了一步,不过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绝不会的!
      她松口,黑瞳内星光点点:“大概是小腿折了,很痛。”淡淡的语气,想平静地陈述,她却忘了她的手攀在我的肩头,很紧,固执地不肯松开。
      油光满面的拓跋人跌撞地爬起,他喝道:“西华来的南蛮子竟敢强老子的女人……”
      她听不懂,神色一片迷茫。
      我以一种占有姿态环着她,目光阴冷,对着浮有一层厚油的拓跋人大声喝道:“她是我的女人!”这是草原上的宣言,直接明了,高亢的吼声可以在胸腔内产生厚重的共鸣。
      拓跋人惊讶地掉了马鞭。
      又一遍的铿锵重复:“她是我的女人!”
      真是一种畅快淋漓的豪气!
      “图姆,还不快赔罪!”拓跋阳从后面出现,冷冷的笑扬在嘴角,锐利蓝眸似乎在看一场好戏。
      图姆怒道:“凭什么?他不过只是……”
      “他是本太子的贵宾!”拓跋阳打住,他并不想让事态扩大到全王庭都知道西华丞相的到来。
      图姆狠狠剜了拓跋阳一眼,忿恨全露。“太子又什么了不起的,老子才是打赢战的人!”他跋扈离去。
      她倚着我站起,素裙上有深深浅浅的血痕。
      “先忍一忍,实在是痛,就闭上眼睡一下。”我抱起她走得异常坚定。
      残阳如血,鲜艳的色彩似乎不太吉利。
      “或许不该来的……”
      或许就像当初不该向上官毅之索要一件信物,她拴住了上官,似乎也拴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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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帐内弥漫着美酒的甜香。
      饮了一杯酒,微微倾身靠着矮桌,闲闲地看着歌舞。欢快的节奏,扭动的腰肢,以及草原女人身上的特有乳香,都在冲击着我的大脑神经。
      很不舒服的感觉。
      我眼光转向正在饮酒的男人。他很魁梧,胡须浓密,是拓跋的右贤王。淡皱眉头,想改变这样吵闹的情形,对他轻蔑地说了一句:“在美女怀里饮酒是得不到草原的!”
      他浓眉猛挑,像是一杆沉重的铁枪挑破敌喉,带着浓浓杀气:“杀人的第一步是要让敌人放松警惕。”
      浅抿烈酒,我淡淡一笑,不置与否。
      他宽肩一沉,臂中搂住丰腴女人,斜望我:“洛相应该知道,沉溺在美女柔软胸口的男人最容易被人忽视,也最容易刺杀他人!”
      “王爷认为夜夜歌舞便可以让大汗相信你甘于臣服吗?”我的眼里滑过一丝讥笑,把玩手中铜杯,徐徐道:“猎手们从不会因为狮子在打盹就认为它是弱小的食肉者,反而猎手会趁机捕杀狮子……”
      “狮子该怎样做呢?”
      我笑而不答,继续慢慢说:“一个成天昏昏欲睡的狮子,它不仅猎食不到足够的事物,也很因它的无能而遭受挑战,失去统领的地位……”
      他的脸色阴沉,怀中的丰腴女人已被推到在地。
      该说的总要说完的,“如果右贤王再沉溺酒色,也就不配在当率领拓跋最勇猛的剽螭铁骑,大汗会这样想,草原牧民们也会这样想。君民一心,什么人拉不下马呢?”
      哐当,他手中的铜杯重重的摔落在地,流出的美酒污了舞娘的翩翩长裙。
      “统统滚出去——”
      草原上的狮子终于怒吼了!
      帐内的乐伎舞女纷纷骇得脸色苍白,匆忙间丢下琴瑟,混乱地奔向帐外。
      终于是清静了,我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角。
      他双目圆睁,瞪着我:“洛相是如何逃过王庭护卫,来到本王帐中的?”
      “走过来的。”
      “不可能,国师布下的守卫没有人可以穿越!”
      “国师也不行吗?”
      “莫非洛相能破解那施了魔法的兵阵?”
      我懒洋洋一笑:“或许可以!”扶柳的图纸便放在胸前,最后一步三丈,这样的轻功我十二岁时便已熟练。
      “或许可以……”他如刀锋利的目光下垂,闪烁不定。隔了片刻,他望着我朗朗笑道:“或许可以与你这个西华的狡诈狐狸合作……”
      我盯着眼前的拓跋狮子,笑得豪爽:“拓跋的狮子终于迫不及待地要探出利爪了!”
      他亦是大笑:“那西华的狐狸能给我献上什么呢?”
      “草原,大昆仑的草原!”我扫了一眼大帐,仿若俯视整个莽莽草原。
      “草原……”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狮子永远是警惕的。他神思稍纵便立即回神,嗜血兴奋的黑瞳望向我,像饥饿的雄狮盯住了肥美的麋鹿:“就你一个人,囚在拓跋,凭什么要相信你能给我带来整个草原?”
      悠闲地饮下小杯酒,草原的酒烈得像火。我笑意从容,淡淡道:“二个月后拓跋阳将会领兵攻打凉州,王庭空虚,正是王爷展雄姿的好机会……”
      “狡猾的狐狸!”他盯着我,冷冷道:“你先骗取拓跋阳攻打朔方,再来唆使我起兵谋反吗?”
      斜斜地瞥一眼似乎是发怒的狮子,我轻轻摆手,纠正道:“是王爷抓住了这次太子错误南征的机会,发泄了积压在胸口的多年不满!王爷征战多年,却始终遭大汗猜忌,百般欺压,这次大汗不顾百姓疾苦强行用兵,王爷顺天意取代这等昏君而已!”
      “好一句顺天意!”
      “至于在下献给王爷的就是拓跋阳帐中的十万两白银!”
      “洛相真会开玩笑啊?那银子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我如何可得?”
      “王爷都要夺了他的汗位,难道连区区的十万两白银也夺不了吗?”
      他仰天长笑,忽尔低首,目光阴沉盯着我:“知不知道,这守住拓跋王庭和十万白银的就是铁木那,那头只认拓跋阳的狼?”
      我浅笑,双眉轻扬:“初次见面,洛某就送给王爷一个见面礼!”
      “见面礼?多大?”
      “不大,一个铁木那将军的习惯而已!”我淡道:“这次来拓跋恰好是铁木那将军护送,洛某多日与将军相处,发现将军拔刀喜握住刀柄底部,这样用力大而且速度更快,但却又有一个麻烦,就是拔刀时极容易猛烈冲撞刀颚,虎口处常有细小裂口。”眼眸挑向他,似笑非笑:“如果王爷可以派人在那里涂上一点见血即溶的毒药,铁木那将军便成了一具稻草人,再也挡住王爷剽螭骑的铁蹄了……”
      他沉默片刻,目光阴冷的像一条蛇:“洛相有没想过,太聪明的人一般会遭人嫉杀!因为没有人会希望留着一条随时可能反噬自己的毒蛇!”
      “哦,是吗?”我起身,轻抖衣袖,恢复了一身平整:“猎物没有死之前,也没有猎人笨到会杀死强壮的鹰!”
      淡然一拜,转身离去。
      “本王一向喜欢桀骜的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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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暖得有些气闷的大帐。
      夜幕深黑,星光明亮。
      凉爽的夏风吹拂起衣摆,缓缓行走,突然脑海里闪过孤独一词。
      遥远黑暗的另一端,她是不是会感到孤独?离开,只是因为新的帐篷距右贤王的大帐比较近,仅仅是这个原因吗?
      我知道心底有一丝挣扎,靠她太近,幽香袭人,总是会做出一些本不该做的事,就像是受了蛊惑一般。
      着魔似的,我停住了脚步,方才轻功飘移,竟然是到了她的帐篷前。
      拓跋士兵列队走过,我藏身在草丛里,额头上涔涔细汗,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脚步声远去,我还是掀开了毛毡,弯腰走进漾着熟悉清香的帐篷。
      旧的黄杨屏风后,她睡得很熟。
      暗夜里,她年轻饱满的面容像是盛开的花,幽夜里的南海素莲,皎洁轻盈,周身绕着不知名的魅香。
      娘说,南海有莲,暗夜芬芳。惑人采撷,沉身入水。
      这是一种杀人的花,被杀者却以为是看到了天堂。
      我的手指轻颤,触及到了她的脸颊,光滑微凉,是最娇嫩的花瓣。蛊惑心神,慢慢地流连在纤细的脖颈,不经意碰到了脉搏,忽地一跳,从指尖传到我的心头,猛烈震动。
      闪电般缩回了手,灼热燃烧,如遭电击。
      心里爆发出一阵吼叫:白子谦,不能再靠近了,她姓上官,这朵南海素莲迟早会扎进你的心,然后狠狠拔出,血肉淋淋!
      什么是祸水?
      她便是!
      可惜,水已漫过胸口,呼吸艰难。
      咬牙转身离她很远,幽暗中忽地瞥见一堆树枝。
      她说,一个男人想念一个女人,不停地雕刻,不停地埋葬……
      回到自己的帐篷,发现手里的树枝,默默无语。抓起桌上的小刀,细细雕刻,一刀一刀切得很深,深到自己的骨髓里。
      望着亚黄色的木雕脸,眉眼是初见时她的清雅模样。
      心里一紧,手中的木头碎如粉屑。
      扶柳,知不知道,那个雕人的男人他是后悔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老洛白皮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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