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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深宫怨(一) ...

  •   腊月二十,天微明,西泠柳庄的下人们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令人震惊的是,这世上竟有人到了江南第一庄西泠柳庄正门也不下马,而是策马直入,犹似在郊外草原,任马疾行,如履平地。
      那人待到庄内议事大厅前,方才勒僵停马,矫健一跃而下。这时,人们才看清此人身形容貌,他年约四十,身材高大,一身戎装,面相不怒自威,使人不敢直视。这人不等山庄管事通报,挥臂推开了山庄护卫,径直跨入柳家议事大厅。
      我随哥站在大厅内,只听得外面一阵喧闹,接着厅口就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在朝阳的照耀下,快步向我们走来。
      待离还有两三步之遥时,哥突然后退一小步,双手垂于身前,低头恭敬道:“爹。”我心一惊,立即仰起脖子,打量起这个一直神秘的爹,他典型北方人的魁梧,可这样的高,让我仰起的脖子也开始有点酸痛了。
      这时,我腾空而起,被他抱在胸前,然后我趁势开始审视起柳依依心中完美的男人。眸如寒星,高鼻薄唇,线条刚毅,只是经过岁月的洗礼,透着些许沧桑,但更见成熟。
      他凝望着我,声音冰冷,道:“扶柳,我的女儿?”我未作回答,只是轻轻点头。随后,他便望向厅中的柳义柏道:“上月初八,我在军营接到急信,得知依依病重,便立即摞下公文,彻夜赶来,现在依依病情如何?”
      一贯儒雅的柳义柏眼眶泛红,激动无比,大声吼道:“上官毅之,你心中还有依依吗?十年来不闻不问,如今依依早已不是你上官家的人了!”说罢,疾挥袖,转身负立,冷然道:“你我恩情已断,恕不远送。”
      上官毅之眼神黯淡,面无表情,继续道:“依依一直都是我上官毅之的结发妻子,我现在问的是,依依到底在哪儿?”
      柳义柏哼然一声,一甩衣袖,疾步离开议事大厅。
      之后,哥遥遥指向娘的灵堂。
      爹独自在娘的灵堂内守了三日后,西泠柳庄就突然来了一群士兵,我还未来得及与雨蕉他们道别,就带着娘的灵位和骨灰,与哥及爹和那队士兵北上京城。在这群男人中,幸有流苏相伴,只是流苏仍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转眼,大年三十夜,一行人抵达徐州。
      我坐在马车里听得外面阵阵鞭炮声响,便掀起车帘,就看见了一群小孩,正玩得兴起,点鞭,捂耳,散开,炸响,然后是铃铃笑声。孩子们开心的笑容在满街红灯笼的映照下更添纯真。此时,前方开路的士兵忽勒马调头,奔到爹面前,拱手道:“禀告将军,徐州驿站到。”
      爹随即扫视他的将士,威严道:“下马休息。”
      其实,到现在我并不了解爹,一路上,爹与哥骑马在前,我与流苏乘车在后,与爹并无太多交流。只是从士兵们的称呼中得知,爹是西华国的一位将军,仅此而已。
      哥下马走到车窗前,拂起我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温和笑道:“扶柳,下车吃年夜饭吧。”
      我点头,便起身下车,可能是坐太久,腿上无力,出来时竟没有站稳,身子摇晃不止,哥一笑,伸手将我抱起:“外面下着雪,夜深路滑。”我是第一次那么接近哥,能清楚得看见他一根根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驿站门口站着一个中年汉子,恭敬行礼道:“将军,属下已备好一切。”料来那汉子应是徐州驿长,他近乎献媚地笑道:“下官还特意备了一桌薄酒,请将军与少爷,小姐共守岁末。”
      爹浓眉略皱,薄唇紧抿,哥却笑道:“那就麻烦这位大人带路,实在是饿得久了。”
      驿长讨好一笑,将我们领向一条小路,通向后园。
      哥抱着我跟在爹身后,这时,我才发现哥已经和爹差不多高了。我苦涩笑起,以前我一直拒绝接受哥已是大人的事实,我总是一厢情愿地把哥当成那个阳光笑容的初恋男孩。如今哥已经长大成人,可那拥有阳光笑容的男孩,却永远地停留在了那青涩年代。
      或许,我只是迷恋于初恋的美好,或许,初恋本身就是世上最为虚无飘渺的事。

      一阵扑鼻而来的菜香引得我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我无奈对哥傻笑:“快饿扁了。”
      哥宠溺地轻拍我的头,把我放到了桌前的木凳上。瞧得一桌的山珍海味,我不禁嘴角上扬,中国的官场自古如此,通常都只是略备“薄酒”,倒便宜我大饱口福。
      见爹先动了筷子,我亦毫不客气地品尝起佳肴来,边吃边看那驿长向爹大献殷勤,倒茶斟酒,引经据典介绍菜名。
      一顿晚饭将要结束之时,驿长突然起身,拍了拍手,就见一名盛装女子捧着琵琶走上前来,盈盈一拜。驿长面露得意之色:“下官特意请得徐州第一名角为将军唱曲助兴。”那女子坐在厅中方凳上,拔转琵琶,清声唱起:“昔日与郎携手共游西湖,苏堤绿柳下,遥见得夕阳雷锋塔尖,忆起当年白娘子断桥上遇情郎……”
      刚唱半阙,爹就皱起眉头,含着愠怒之气,而哥的额上已隐隐显着青筋,我与流苏亦无言放下碗筷。驿长也是个圆滑之人,眼见得气氛不对,忙挥手示意那女子退下,陪笑道:“穷乡僻壤,粗俗之音不堪入耳。夜已深,下官不便打扰,先告退,将军也好生休息。”说完立即抽身离去,只留下一厅的寂静。
      方才那女子所唱为余杭名曲《苏堤柳》,是娘生前最爱的江南小调,我以前常听得娘用吴音软语唱起。可如今在这除夕团圆之夜忽然听到此曲,不禁黯然神伤,人已去,空留婉转腔调。
      最终还是爹打破沉默:“去疾,以前爹每年除夕都要考你一年所学,记得上次是让你背诵《离骚》,今年爹就检验你十年武学吧。”
      话音刚落,哥突得站起,双拳紧握,脸色泛白,激动吼道:“十年前,娘为什么会黯然离开?”
      爹也随之站起,面无表情,绕开哥,径直走到厅外,疾电般挥起一柄长枪,枪锋直指哥,道:“你若想知,便打赢我,否则就不配知道!”
      那是一杆八尺的长枪,锋锐的侧刃在月光清照下泛起一溜醉红光芒,宛如奔烈的焰火盘在枪尖。
      “烈焰之枪!”哥像是受了重大刺激般,拔出腰间重剑,发疯似的冲到厅外,旋即摆起剑式。
      我与流苏也赶忙奔到厅外屋檐下,此时,哥与爹早战成一团,已分辨不清谁是谁了。天空飘下大片大片的雪花,若一帘白幕,两柄利刃泛着清冷的光。在落雪中只见得两道利光忽远忽近,上下漂移,然后光芒越来越快,似流星,苍凉夜空就被无数道光线割破,碎碎地铺满整个天地。忽地一切都暗了,两道光束定住,哥的剑身架住了爹的长枪。这时,哥与爹周身的雪花被一阵劲风卷起,慢慢地包裹住了爹与哥,待雪要漫过头顶时,一声巨响,雪粒四处飞扬。
      哥急速后退,雪地里划出两条深深痕迹,快速地翻转手腕,将剑插入雪地,终于定住,开始大口地喘气。
      爹冰冷的声音传来:“这十年你学了这点本事?”
      哥猛地抬头大喝一声,剑尖挑起一层雪,一招追星逐月竟挽得三十余朵剑花,形成一道剑网,逐渐地扩大,直至把爹包围。
      爹亦大喝道:“好!这才不愧为我上官家的子孙!”同时,爹紧握枪柄,身子缓缓拉开,待哥的剑网近身之时,径直地大力直刺,毫无花哨,却将哥的银色剑网撕裂开来。趁着此时爹侧身穿过剑网,立即一抖腕,刺向哥后背,哥亦扭腰转身横剑直砍爹手腕,二人又陷于苦战。
      我听得铁器相碰的“叮铃”之声,问道:“流苏,谁会赢?”
      “将军内力太强,少爷的剑必折。”
      果然,哥的剑已被爹斩断,爹顺势将枪尖直指哥的喉咙,冷冷道:“你何时赢我,我何时告知你原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深宫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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