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为什么还不下雨

49、铁栅

　　贺以诚只看着他们，良久沉吟，也不说话。
　　薛原便又说，“大祸当前，贺先生何必仍然要同室操戈。自发现了约翰的事，寒羽就已经决定不走了——想必你也看到了机票的时间。”
　　贺以诚这回说话了，“原来，你知道她要走。”
　　薛原说，“是，不过，我原只以为，是因为你们待她不好。现在我知道了，贺先生，你一向待她很好是么。那么何必弄到这个样子呢。只是彼此之间，因为过去的事情，有些纠结和误解。来日方长，先应付了眼前，我们慢慢再说好么。”
　　迎着贺以诚的目光，薛原淡定的回看过去。但他握着的手心，却出了一层冷汗。他素来不是鲁莽的人，行事都会有谨慎的思考。然而，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百分百的控制未来。
　　他继续说，“还有呢，外面的岗哨布置得不够好，射灯也最好多开一些。如果电力不够，就需要多置火把和汽灯。老弱妇孺，也需要安置一下——贺先生，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贺以诚却又不再言语了，只看着他们，看了良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连贺寒野在一边，也缩了头不说话。
　　寒羽一直盯着贺以诚，看着他的表情，这时忽道，“贺以诚，是不是你把陈妈怎样了。”
　　贺以诚仍是不语。
　　寒羽心中大痛，说，“好了，薛原，你不需要说了。他一定不会放我的。他今天会和我撕破脸，真刀真枪的上来，一定是陈妈已经出事，他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了。”
　　通常来说，卑怯的人，也最凶残。因为恐惧，所以残忍。
　　“只是你这个呆子——为什么你也要赔进来！”

　　贺以诚望着她，有些绝望的凄沧，“寒羽，对不起……她总不肯说，下手重了一点……总是这事干系太大，也就是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里面。”
　　推测终得证实，寒羽只觉浑身冰冷，把旁边的桌子一把掀倒，痛号一声，“啊啊啊——”

　　这是一种愤怒而惨痛的，催人心魂的呐喊，不顾一切的近于疯狂的长吟，连绵不断的凌厉长音，几几乎要撕裂耳膜。
　　在一瞬间，贺以诚恍然看见了也曾经这样呐喊着的某个逝者……类于野兽的令人心胆俱碎的号叫……每每午夜梦回，仍令他恐惧到大汗淋漓……他本能地去捂住了耳朵，然而那声音依然越过重重阻隔直入脑海。
　　他终于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住嘴——别叫啦——”。
　　薛原急忙去抱住寒羽，急急地安慰她，叫着她的名字。在他的怀里，寒羽终于失声痛哭。吓呆了的寒松也哭了。
　　贺寒野和那几个手下也都呆掉了，端着枪，不知如何是好。

　　外面突然起了喧哗，有人在高喊道，“失火了——”
　　从窗口望出去，果然一股火柱，腾空而起。
　　随之又有几声枪响。

　　有人在急促地敲门，“贺先生，不好了。”
　　听得出是自己人，有人去开了门。进来的两个人，都很惊慌的样子，“有一批人从后山过来了——幸亏被发现得早。”
　　贺以诚就问他们，“共有几个。”
　　一个人回说，“太黑，看不太清楚，总有七八个。”

　　那两人进来后，却没有关门。他们正说着话，突听见一声狂吼，段九抄着一根大棒，一身血污，势若疯虎，急冲了进来，见人就打。离门比较近的贺寒野，嘭的一棒就被他打倒了。
　　其他几个人手里都端着枪的，闻声本能把枪口就往这边转。可是没防着先进来两个人，一人一抱住一个，往后一扳，咚的就倒了。薛原前两个人刚进来的时候，就已蓄势待发，此时向前跃起，一手拎起寒羽掀出去的桌子，趁着那些人都往门口看，冲上前直撞过去，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迅雷不及掩耳，把剩下三个一气都撞倒了。
　　混乱中有人开了枪，砰的一声，也不知道打在哪里。寒羽护住寒松，急往地下就伏倒。

　　贺以诚在桌子后边，一时较难近身，所以他得以把枪拔出来。但段九后面跟着段七，端着一挺冲锋枪也冲进来了，一边大喊着“都别动！”，一边一梭子扫过来，扫得贺以诚只得连滚带爬的往桌下跑。
　　两边一下都僵了一下，段七又喊，“枪子不认人！都把枪丢下！都是兄弟，别逼我出手！”
　　薛原已经缴了一个人的枪了。段九则拎着棒子，排头打去，一边打一边吼，“丢枪！丢枪！”。

　　这时就听见哗然的一响。薛原叫声不好，往桌后扑过去一看，地上地板开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坑洞，贺以诚已经不见。再又听见后面又有异声。回头一看，屋顶上一排铁栅，正轰然落下。他操起个椅子往铁栅下面扔——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当啷一声巨响，椅子撞在了已经落下的铁栅上。
　　寒羽也看见了，刹那间捉住寒松，往外一甩。
　　铁栅砸在了地上。气息冰冷的铁栏杆，正正拦在了寒羽面前。
　　寒松从地上爬起来，一回身看见这铁的囚笼，瞬时热泪飞涌，“姐姐——”
　　薛原也扑过来，双手抓住那粗大的铁条，一撼之下，也知道非人力所能。他大喊道，“贺以诚，贺寒野还在这里，你最好别乱来。”

　　段七领着另两个人把贺以诚那边人的枪都收了，看着他们不许动，“都是自家兄弟，别为难我，我也不想为难你们。”段九则揪住了贺寒野，一拳把他打得七荤八素，“钥匙！快把钥匙交出来！”
　　贺寒野“嗷”的叫了一声痛，忙忙地说，“铁铐子的在这，铁笼子我也没有……哎呀爹唉，不要丢下我。”后面半句他就号起来了。

　　看了外面的火光，寒羽问薛原，“是约翰的人来了吗。”
　　薛原说，“不是。我和秦风说了不要惊动他的。是段九他们特意布置的。乱了才好走。原本说好等秦风来了，再里外应合。不过大约他们听见你的声音了，所以提前进来了。”
　　薛原素来不是鲁莽的人，行事都会有谨慎的思考。他找了寒松，也遇到了为被关着的兄弟着急的段七。他两兄弟在帮中也久了，死党还是有的。
　　贺以诚倒没有太折腾段九，有段七的面子，也有认为段九确实不知道的原因——他毕竟知道，段九是自己特意派去跟着的，可能寒羽也会防着，所以不过是恼怒之下，因为段九太过“无能”给些惩戒。

　　段九把钥匙扔过来给薛原，先把寒羽的镣铐开了。只是寒羽仍然走不脱——他们试来试去，也没打开铁栅的机关。这当儿，外面已经被贺以诚的人全围住了。
　　寒羽也不出声，抱着膝，静静地坐在铁栏边，看着薛原和段九满头大汗的和那铁栅栏较劲。刚刚哭过，眼圈仍然红红的，有些苍白的脸色映着黑的铁栏，越发的色白如雪。
　　这是薛原没有见过的寒羽，象个很乖的迷路的小孩儿，形单影只，脆弱而悲伤，

　　阿吉在外面哭，“松儿，你出来啊。不要招惹你爹生气啊。”
　　寒羽就说，“寒松，你出去吧。你还小，大人的事，不要管。他是你父亲，不会拿你怎样。”
　　寒松抓着铁栏说，“不，我不去。”
　　寒羽摸摸寒松的头说，“乖，出去吧。你还有妈妈，她很爱你，虽然有时候，方式不大好。”

　　寒松泪眼朦朦的出去了，阿吉赶紧拖了他走。
　　空气里都是呛人的烟。段七他们放火也没打算伤人，倒了一桶汽油烧了间院角的偏房而已，但要扑灭也不太容易。满院子闹哄哄的。
　　贺以诚看着，心乱如麻。
　　这时几个人也过来和他说，“大哥，小姐和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弄成这样子，好好说不好吗。”
　　到底寒羽原先参与帮务时，也素孚众望。而抓寒羽的原因，又只有几个心腹知道。
　　贺以诚只说，“闭嘴。”

　　他打了电话去薛原，“可以看见有车来了。”
　　主楼顶上是有人望风的。贺家又在山坡上，望得远。
　　“你最好和秦风他们说一下。寒野在你们里面，你们也在我们里面。大家还是商量一下好。”
　　薛原却说，“贺先生，前面不是我们的人。你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强大的通讯公司，在这样的骚乱里面，除了警局的电话是永远不通外，竟然保持了无线通讯的基本畅通。虽然事实上，大多数人没有条件给用光了电的手机充电。
　　秦风已经来过电话，说，“大哥，我们快到了，但还没到——有一拨人，不知道来头，在我们前面。”
　　薛原说，“不管他们，你们快点来。”
　　秦风说，“我们很快了，但他们更快。”

　　贺以诚急挂了电话，喝令手下的人，“快，快回哨位去。”
　　正一阵忙乱之际，院墙那里已经响枪了。几个黑衣的蒙面人，从院墙上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