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雾》照世颜

13、开始同居

　　季眠摸摸下巴，“我觉得可行啊，方科长由高朗来保护自然万无一失，方社长这边也不能没人管，想来想去，小白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陶飞白猛地站起身来，“谁说我最合适了？林辰不行吗，你不行吗？季大社长，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和活生生的人类生活在一起啊？”

　　“我当然不行咯，小安还住在家里，虽然我知道方社长没啥坏心眼，但未出阁的小姑娘家还是不适宜和陌生男子同处一室。至于林辰嘛，家世背景放在那儿，你让他当保镖，他乐意，他家可不一定乐意。反正你现在都吃素的，这么几年同事了，住一起也没什么，等逮到那家伙，案子破了，凝聚力也上去了，这不一件大好事吗？”

　　季眠打个哈哈走过去安抚了陶飞白，陶飞白本就毫无血色的脸，现在看上去苍白的都快透明了，要是他没听错，季眠的意思可是要他和方泓住在一起。

　　陶飞白把求助的眼光投向方泓，希望从这家伙口中听到一句拒绝的话，他总觉得方泓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和别人住一起的。没想到方泓丝毫没有接收到他的求救信号，反而冲他眨眨眼，“我没什么意见，但在别人家的床上我睡不着，要一起住的话小白必须到我家来。”

　　被点了名的小白着实愣住了，他早就觉得这个方社长脑回路有点奇怪，但仔细一想这家伙和怪人方寸是亲兄弟，好像也就没那么惊讶了。

　　“好啊，既然方社长也同意，那么事情就这样定下了，我们暂且这样分，老……段老师和方科长一组，陶先生和方社长一组，我呢就和季社长一组好了，在抓到那个觊觎双子结的犯人之前，谁都不能离开搭档半步。”

　　苏颜收敛了笑容一脸正经的样子让所有人都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包括本来应该发言的本间办公室最高领导季眠也服从安排跟着点头。

　　可怜小白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这事直接让“高层”们讨论完了。

　　但回过头来一想其实这兄弟两的事情和季眠以及他一个路人苏颜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问题是季眠回到家之后才想到的。

　　到家的时候正巧赶上吃晚饭，季安正在阳台上收白天拿出去晒的被子，还没打开门，饭菜的香气已经飘了出来。他看着忙里忙外收拾客房的妹妹，忽然想起，为什么苏颜就这样跟他回来了呢？

　　“苏先生，客房已经收拾好了，床单被褥都是刚洗过的，不过棉絮差了些，如果不喜欢太硬的床，你可以和哥哥一起睡。”季安冲他微微鞠躬，似乎因为之前曾经用匕首指过他，季安看起来格外拘谨，苏眠看她紧握双拳笑眯眯地握住她的手，“谢谢你啊小妹妹，季社长竟然有这么贤惠的妹妹，真是好福气，不像我，无亲无故的，真是羡慕都来不及。”

　　季眠看着这男人紧握妹妹的手眉头一挑，咳嗽两声把妹妹拉到自己身后，“苏先生吃过晚饭就走，不用准备房间。”

　　季安从他背后冒出头来，“不是哥哥给我发的消息说苏先生要和我们同住一段时间的吗？”

　　“啊？”季眠瞪圆了眼睛，“我什么时候发过……”他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并不在身上。

　　“季社长是在找手机吗？”被无形中下了逐客令的男人倒也不恼，仍然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把手机捏在指尖朝他晃晃，季眠一看这不就是自己的手机，当下就冒火了，“你拿我手机乱发消息？”

　　苏颜和季眠差不多身高，但苏颜更消瘦一些所以从视觉上看是要更高点的，季眠气的龇牙咧嘴，伸手想抢回手机，却没想到明明差不多高的人，他手一抬自己踮高脚尖也够不到男人手里的东西，那家伙反而越逗越开心举着手晃来晃去，任由季眠连蹦带跳都拿不到苏颜手里的手机。

　　从季安的视角看过去，自己的哥哥仿佛被逗猫棒耍的团团转的野猫。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苏颜看他蹦的都快喘不上气了，终于放下手把手机塞进他怀里，“其实这手机我是捡到的，季社长把它放桌上就走了。”

　　季眠拿着手机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但你也不能乱发消息啊？还给小安发，这是偷窥隐私！而且，为什么我们两还分成一组了，双子结和你我有关系吗？！特别和你有关系吗？你这叫妨碍公务！”季眠瞪着他新仇旧恨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这个叫苏颜的一开始出现在异星侦探社就来路不明，段高朗竟然还和他认识，这就更奇怪了，据季眠对那老妖怪的了解，段高朗虽然在各条道上都有认识的人，但都不算相熟。

　　他季眠可从来没听说过哪路神仙敢拂段老师的面子，但这个苏颜，如果他没记错，可是敢叫段高朗老不死的人物，再加上段高朗遮遮掩掩的模样，他们恐怕不止是相熟这么简单，一个能用鼻孔看神的家伙，怎么会和一个弱不禁风的风水先生相熟？

　　再想想第一次见面的早上，季眠莫名其妙让苏颜送回了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这男人可是骑在自己身上了，要是季安没出手，指不定自己会怎么样。

　　他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而且那副时而诚恳时而狡猾的面容，叫人猜不透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季社长。”苏颜拉开饭桌的椅子坐了下来，并拢双脚，两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仰起头冲他眨眨眼睛，“我知道你怀疑我的身份，既然这样，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你。”

　　季安端端正正坐在餐桌前，一边听苏颜说话一边细嚼慢咽，旁边那位可就不是这样了，早已经泪流成河，饭也不吃地抱着纸巾盒哭到打起嗝来，简直堪比中年妇女重温年轻时候看的韩剧。

　　苏颜从他小时候讲起，鴸市人，苏姓风水世家，从小天赋异禀是家里的希望。十岁以前顺风顺水，没想到他逆天而行给自己批命，引来祸端，父母葬身火海，自己却被路过的段高朗救下捡回一命，淬过火的身体至此变得孱弱，需要靠着家传秘法偷偷引渡活人生气才能维持生理机能，因此法必须与人接触，所以有时成功有时失败，失败就是被人发现然后一顿毒打，之所以穿着高领毛衫，不为其他，只是为了遮掩身上的伤痕……

　　“呜呜呜，嗝。所以那天你骑在我身上只是为了吸我一点生气维持性命，要是一早和我说过，别说生气，分你几年寿命都可以啊……”季眠听完狗血故事哭的根本停不下来，听到要把寿命分出去这话的季安不太高兴了起来，她放下筷子，直视苏颜，“原来是风水师苏家的少爷，贵府的事我和哥哥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说之前你来是为了吸一点哥哥身上的气，那么这次大费周章前来又是为了什么？”

　　季安过分冷静，季眠擦擦眼泪连嗝都不打了，对啊，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点子上，这个苏颜执意要跟着自己回来究竟为了什么。

　　“因为方家兄弟身上的双子结，本该拴在我身上。”

　　电话那头，段高朗就差白眼一翻背过气去了，这个万年老骗子编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要不是自己知道真相，恐怕也要相信他这番胡言乱语，更夸张的是还扯上风水世家苏氏，苏老爷子听到这胡编乱造简直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方寸敲了敲浴室的门，听到声响的高朗赶紧把手机塞进口袋，从篮子里拿了毛巾递了进去，没戴眼镜的方寸下半身围了条浴巾推开门出来，此刻已是另外一个人。

　　他擦着头发，仰头皱眉瞪着段高朗，“搁谁那儿打电话呢？叫你半天跟聋了一样，非得我像小寸一样温温柔柔敲门才有反应，要不要下次再叫声高朗哥哥啊？”

　　“不要胡闹。”段高朗推了推眼镜，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

　　“行，反正我干什么都是胡闹就对了，和小寸不能比。”方寸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地滚到床上，段高朗又拿了块毛巾围住他裸露的上半身，“小心着凉。”

　　“哎哟肉麻，你到底是怕小寸着凉，还是怕我着凉啊？”方寸拉着浴巾的一角，唇线挑起一个弧度，视线落在段高朗鼻尖，不一会儿亲了上去。

　　段高朗叹了口气任由这带着湿气的吻落在自己唇上，手指往对方发间穿过，裹住下半身的浴巾早就不见了。

　　他的身体确实属于方寸本人，但人格不是。这是方寸在常年校园欺凌中诞生出的保护型人格，而且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方寸精神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所以没有名字。出现时间并不规律，也没什么诱发因素，段高朗耗费了很多年也无法将他从方寸身体里剔除出去，最终只能由其发展，虽然碰到这种时候，事情总是会变得麻烦一些。

　　苏颜又滔滔不绝讲了半个小时，季家兄妹皱着眉头听得全神贯注。原来苏家起先也诞下的是一对双胞兄弟，而且这对兄弟身上带着八十一世双子结，因为哥哥苏颜强行违背天命导致全家横祸，弟弟也在大火中惨死，而他侥幸留了一命苟活人间。

　　但因为双子结的作用，一方死亡另一方必定难以存活，苏颜以秘术续命违背天理，碰巧那时候方家兄弟生命垂危，得一高人指点，将他身上的双子结解了下来系到方家兄弟身上，三人才得以瞒过冥界的监管，继续活下去。

　　“确实，我听说冥界现在的管理系统只认东西不认脸，方家兄弟身上本来没有双子结，你把自己的给了他们，一到零，零到一，最终结果还是一个双子结，这种情况冥界根本不会知道。”季眠跟着点了点头。

　　“所以，这件事情本来就因我而起，我一定要管。但我毕竟只是个凡人，身体又弱，如果不依靠季社长，恐怕没办法做任何事……还请你们一定要成全我，哪怕我不能抓住他，也一定要让我参与进来，我不能让自己犯下的错危害人间！”

　　苏颜一把抓起季眠的手，早已经被他故事感动的家伙恨不得锤紫自己的胸膛，“放心，我明天就去给你分配个临时职务，让你参与我们的案件。”

　　“季社长真是好人。那么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其实今天给小安发了消息不过是想捉弄一下新认识的朋友，对不起，我真的没什么恶意……”

　　苏颜松开手，这下却被季眠抓了起来，“不成，既然双子结是从你身上来了，你就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人，我们目前还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影响，万一对方连你也害了，今天让你走了的我不就成罪人了？”

　　“没错，而且我已经把客房都收拾好了。”这下连季安都向着苏颜。

　　他其实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要是这个敏锐的小姑娘再问什么，苏颜还有几套备用故事，结果现在两人已经对自己深信不疑，他心中暗自道歉，对不起啦，我本来不骗女人的，但我太想知道你哥哥身上的秘密了，这次就原谅我吧，下回请你吃小蛋糕。

　　“谢谢季社长，谢谢妹妹，我一定会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帮你们找出那个犯人！”

　　“我才该谢谢你，现在我们又多了个得力助手，行了也别客气来客气去的，时候不早了赶紧休息吧。”季眠拍拍他的手背，哭肿了的眼睛现在痛了起来，打了个呵欠眨巴眨巴眼睛，“对了，客房不用收拾了，苏颜还是和我睡吧，吸生气方便一些。”

　　这边还有两个需要睡同一张床的。

　　陶飞白拎着自己少的可怜的行李站在方泓家楼下，穿着真丝浴袍的男人从大门出来接他，吓得他差点吐出一口血去。

　　这方社长原来这么骚包的吗，和段高朗人设相似度简直越来越高了啊。

　　“东西只有这些？”方泓冲大张嘴巴发着呆的男人挥了挥手，陶飞白赶紧回过神来，“没错，吸血鬼都不太喜欢屯东西。”

　　“噗。”方泓笑了一声，摸摸嘴唇，从他手里接过行李头也不回走进电梯，陶飞白一下子内心戏膨胀，他笑了？他为什么笑？笑我东西少？还是笑我说自己是吸血鬼？对啊，他不相信这些，他会不会以为我是个戏精！他肯定瞧不起我！但我真的是吸血鬼！难道我要告诉他刚刚这么说只是中二病爆发吗？他是我的领导当然不会喜欢中二病！他要给我穿小鞋！

　　“小白？”

　　玻璃门已经快关上，方泓见人站在原地一脸纠结又想笑了。虽然两人做同事已经很多年，但方泓对陶飞白的印象还停留在，认识名字打过照面的紫外线过敏法医，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然就轻易答应了同住的安排，还直接把人带回家，明明他早就孤傲惯了根本不喜欢和别人扎堆。

　　或许正因为是这样不起眼的同事，他的身体才没有表现出那么大的抗拒。

　　听到喊声的陶飞白惊得一跳，赶紧住脑答应一声钻进门里。

　　两人站在电梯里谁都不说话，尴尬的气氛要是能看得见，恐怕已经堆到电梯顶了。其实陶飞白根本不知道，尴尬的只有自己，方泓的脑子已经盘算起明天早餐吃什么了。

　　单身男人的住家哪怕再豪华，也不会多一张床。陶飞白在床边徘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洗完澡的方泓推开卧室门，陶飞白下意识缩进床头柜旁边的墙角里，方泓转了一圈终于在墙角看见贴在墙面上的陶飞白，忍不住捂着嘴轻笑，“你干嘛，吸血鬼不用睡觉的吗？”

　　陶飞白抿着嘴从墙角一点点挪出来，瓮声瓮气地说，“你不是不信这些嘛……”

　　“我确实不信，没见过的东西我都不信。”方泓在床边坐下，“你吸了我的血说不定我就信了。”

　　陶飞白听着方泓的话，视线已经落在他的脖颈上。吸血鬼的视野和人类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在他眼中，只看得到流动着鲜美血液的血管。咽了咽口水，他赶紧摇摇头，“不行不行，我发过誓这辈子都只吃素的！”

　　“哈哈哈哈哈哈——”再掩盖不住，方泓撤开手抱着肚子大笑起来，像听到个极其搞笑的笑话，正中他的笑穴。陶飞白忽然从心底里害怕起来，这个领导到底是要闹哪样，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方社长是个那么活泼的人啊？难不成真觉得自己仿佛个智障？那也太伤害他吸血鬼的自尊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个这么有意思的人。时间不早了，人类要先睡觉了，家里只有一张床，不过被子倒是给你准备好了，吸血鬼先生请自便。”方泓擦掉笑出眼眶的泪水，躺了下去拉实被子，看上去已经秒睡了。

　　其实他还睡不着，不止陶飞白觉得惊讶，方泓自己也想不透自己。这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路人同事，但为什么看到他丰富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样子会觉得很有趣？

　　笑啊，这么多年来，今天恐怕是第一次吧。

　　陶飞白怎么知道这领导丰富的心理活动？他简直觉得比把自己拖去太阳下面暴晒还可怕，这根本不是自己认识的方泓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小白顺着床边坐下，抱着双腿，夜晚本来就是吸血鬼活跃的时候，今天这状态更加睡不着了，给陶飞白五百颗龙胆他都不敢上床躺下，明明比起棺材板他更爱软绵绵的席梦思。

　　“小白。”

　　“诶！！！！”

　　“你会变蝙蝠吗？”

　　“……会。”

　　“真的啊？”

　　“真的。”

　　“哦。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