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第五十一章 ...
-
张太远看着谢仪寄来的书信,叹息一笑,却没有半点不满。
谢仪中举,在他看来是理所应当的。
归了赵筠帐下,虽多了蹉跎,可或许是件好事。
谢仪书信中对张太远的担心牵挂,无一不表示他对时政的切中要害,但是还是来得太迟了些。
张太远把书信举起,慢悠悠地挪到烛芯上。
舔舐而来的烟火,把厚厚的书信卷成烟雾,并纷纷扬扬的灰烬落地。
在宿州这么些年,张太远守着皇命,却也是不愿意再留在朝廷做官。
官场非是全数黑暗,但是所有的选择都是一场博弈,谁和谁之间是朋友,谁又和谁是敌人,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变化。
张太远喜欢这种感觉,又不喜欢这种感觉。
当年老圣人的决定表面是罢免了他,却也顺应了张太远的心思。
只不过,怕是连老圣人也没想到,其实这么些年,刘太后一直在盯着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摄政王发觉了此事,眼下的祸事不知如何解决。
冉妃当年的确是老圣人最喜爱的妃子,但是这份喜爱不是出于爱,而是源自于她曾救过老圣人多次,这是老圣人无论如何都要护住冉妃的原因之一。
老圣人的确寡情,但在这上面却还是不错的。
可这份特殊的的确确引起了当时刘后的不满,彼时中宫无子,老圣人又颇为宠爱冉妃,而后又有赵筠的诞生……一件接着一件压垮了刘后的底线。
冉妃自请出宫落发,老圣人自然不允,不止是尊严之事,更是不以为然。
此后种种……便不消说了。
张太远萌发请辞的心思,正是撞上了这个时候,老圣人一番谋划下,便有了这偷天换日之举。
至于冉妃与刘后之间为何有那么深的仇怨,刘太后至今仍不肯放过冉妃……就不是张太远想知道的事情了。
他一生活得洒脱自在,愿应承老圣人的皇命,却也有夫人家乡便是宿州的缘由。
眨眼间十数年而过,已是漫漫。
“咔哒——”
安静的张府内,不知何处发出了清脆的踩叶声。
自打后院的贵人离开后,张太远也遣散了大部分府里的人手,唯有个老管家还一直跟着他,任凭张太远如何说道也不愿离开。
人少了,院子就更空了。
摇曳的光亮中,黯淡的烛火发出啪嗒声,张太远拿着小剪子细细地拨弄,正待剪掉烛芯。
猛然洞开的窗户撞在墙上,瞌睡的老管家惊醒,又是老当益壮,整个人挡在了张太远身前。
张太远淡然看着翻窗而入的黑衣人,“还是这般手段。”
桌面上摆放着一盘棋,张太远不慌不忙地抬手,一子落下,满盘皆活。
刀光剑影间,张太远朗声唱道,“此生逍遥天休问,古来万事东流水……”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铮——
剑锋如寒血。
……
谢仪心神不宁,打碎了第三个杯子。
她蹲下来捡碎块,走神的时候,又不小心被割破了手指,拿着手帕捂着伤口时,谢仪对自己好气又好笑。
把碎片捡起,谢仪裹着手帕走到书柜后,准备找个膏药。自从她有了部分谢太医的记忆后,随身携带药已经成为习惯。
张贺和刘成云正巧在这个时候进来,“子远,来来来,我同你说个好消息……”
谢仪刚解开手帕,背对着他俩说,“怎的如此高兴?”
张贺笑眯眯地说道,“粮草已经拨下来,谢章合和刘太后的意见产生了分歧。”
谢仪微讶,膏药不小心抖多了,刺痛得她轻颤了下。
刘成云眼尖,“你怎么了?”
谢仪抽出条新的手帕裹住,轻嘲自己,“清晨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是心神不定,不小心弄到的。”
张贺和刘成云凑过来,看着谢仪已经包扎好的伤口,“难得看到你这么迷糊的时候,惦记着什么事呢?”
刘成云白了一眼张贺,就这么一句话还说得非常别扭。
谢仪摇头,“就是莫名有些担心。”
近来能让她担心的唯有师傅张太远,然而当初他们奔回宿州时,谢仪已然知道师傅早就有了安排,至少夫人小女已经送出府外。
以张太远的能耐,如果早有所知,想要谋求完全怕还不行,但要一线生机却是不难。
谢仪在信中的提点,不过是她过于担忧中的劝慰罢了。
只是虽然细数过往,谢仪还是找不出有什么事情让她如此放心不下。
是她遗漏了什么?
谢仪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背后的书架上,顶层摆放的花瓶恰巧瓶底不太平稳,哐当一下就往下砸落。
张贺离得近,下意识把谢仪扯了过来,硕大的花瓶就狠狠地砸碎在谢仪的脚边。
“谁把这么大个花瓶放在上头?!”
张贺冷着脸说道,这花瓶头大底小,稍微一碰就不稳,要不是他刚手快,砸到谢仪可如何是好!
“谢仪,若是真的出事,你不可隐瞒。”刘成云皱眉,平时以谢仪的机敏,理应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谢仪揉着眉心,“可能是……”
她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一道声响,“谢大人,王爷有请。”
谢仪一愣,随即对刘张两人说道,“既如此,我先去拜见王爷。”
张贺摆摆手,让谢仪先走,然后准备去找负责清扫的人问责。
……
赵筠所在的府邸,距离军营与城墙并没有多远,以便在出现任何问题的时候能立刻赶到现场。
谢仪在这里待着的时候,因为与系统敞开谈的原因,并没有多么担心身份会被发现,整个人也轻松自在了些。
和赵筠的相处虽然偶尔有些别扭,但却显得温和从容,没有给谢仪带来半分不适。
时间久了,那份熟稔就回来了。
因而谢仪甫一入门,就察觉到那微妙的气氛。
赵筠背着手站在窗前,那手里正拿着一张薄薄的信纸。
谢仪有几分犹豫,心突然跳得很快,手脚发软。
“王爷……”
赵筠回过头来,神情中带着几分不忍,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些许动容,轻而又慎地说道,“子远,你师傅……出事了。”
轰隆!!
晴朗无垠的塞外,骤起风雨,来得又快又急。
谢仪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