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看我都是白月光》莫晓贤

3、你是谁

　　寂静。

　　极致的寂静，无比的寂静。

　　聂鸿提着骆祁的头盔，好半晌没有一点反应，似乎就连呼吸都停了。

　　骆祁咳嗽一声，不得不尝试打破这尴尬的沉默，“鸿亲王？”

　　哐当一下，聂鸿顿时又用力将这个头盔给按了回去。

　　瞧瞧这都被吓成什么样子了……骆祁无奈地将头盔重新扶正，心想这可是你自己把我的头盔给摘下来的，后悔也晚了。

　　同时他也有些纳闷。虽说他知道在眼前这位亲王殿下眼里，自己一定十分美貌或帅气，但这反应也未免太夸张了一点，似乎已经不仅仅是入迷了，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良久之后，聂鸿才稍微平静下来。

　　他慢慢地问出了三个字，“是你吗？”

　　骆祁稍微一愣，然后又很快反应过来，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身上那个奇怪的异能，可以让所有人在脑内将他的脸自动美化为自己最喜欢的模样。这导致绝大多数人在看到他的时候，都会觉得他是无可挑剔的天人之姿。

　　当然，偶尔也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况——

　　假如对方已经对某一个人情根深种，那么他就会觉得骆祁长得和那个人一模一样。毕竟在这类人的眼里，世上已经没有比那个人更美的脸了。

　　骆祁暗叹了一声，想不到这个从刀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永昊亲王聂鸿，竟然还是个痴情种子，“抱歉，亲王殿下，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如果你觉得我有些面熟，大概是认错人吧。”

　　“认错人？”聂鸿的声音沉了下来，神情阴晴不定，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那你是谁？”

　　“我叫骆祁，是你的……”说到这里，骆祁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感觉怪不好意思的，“是你的新婚妻子。”

　　聂鸿笑了起来，笑容却并不柔和，反而给人一种凉风嗖嗖的感觉，“新婚妻子？”

　　是啊，送上门的新婚妻子。

　　没有不要的道理。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过来吧。”说罢聂鸿便转了身。

　　即将成为夫妻的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本应该更柔和一些。如果聂鸿是一个更有绅士风度的人，他此时应该握住骆祁的手。然而聂鸿没有半点这样的打算，连头也没回，甚至丝毫不管骆祁究竟有没有跟上。

　　当然，骆祁对此并不介意，反而十分庆幸。

　　虽然眼前这位永昊亲王并没有迷恋上他，完全不像顶头上司所说的那样顺利，但这对骆祁而言反而是件好事。他这次过来，纯粹是为了升职，赶鸭子上架，实际上根本没有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骆祁跟在聂鸿身后，一路进了聂鸿的飞行汽车之中。

　　聂鸿虽然是个亲王，平日里却不喜欢带着保镖和随从，从来都是一副独来独往的样子。他设置好自动驾驶程序，坐在后座，便开始闭目养神。

　　骆祁坐在聂鸿的身旁，视线总是忍不住往对方身上打量。

　　老实讲，对于聂鸿这个人，骆祁是有一点崇拜的。

　　当骆祁从孤儿院中苏醒过来时，聂鸿已经在摄政王的位置上坐了很多年，战场上的叱咤风云早已成了传说。可这丝毫不影响骆祁从各种遗留下来的影像中追寻聂鸿的身影，并无数次被那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的风姿折服。

　　所以在最开始得知需要在聂鸿身边卧底的时候，他之所以会那样紧张又兴奋，不仅是为了积攒升职的功绩，更是为了那种将要和曾经崇拜的男人同台竞技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是两件开心的事情，加在一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话说回来，气质那般凌厉锋锐的永昊亲王聂鸿，在闭上双眼的时候，却出人意料地显得有些清秀柔和……

　　“你在看什么？”聂鸿突然睁开了眼睛。

　　骆祁连忙避开了视线，装作在看窗外风景的样子，“这是要去哪里？”

　　永昊星上的景色十分奇特，有种古朴的气息，建筑乍看上去甚至像是用木材建成的。当然，那实际上并不是木材，而是仿照了木质材质的合金，做成了这个星球上的人们所喜爱的风格。

　　聂鸿回答了刚才的问题，“婚姻登记处。”

　　骆祁悚然一惊。

　　“你是我的新婚妻子，”聂鸿似笑非笑地表示，“那我们当然得先结婚。”

　　不是，大兄弟你这也太快了吧，都不用相处相处，磨合一下吗？骆祁一颗心脏砰砰狂跳，背后的汗都渗出来了。

　　此时此刻，骆祁深刻认识到了自己之前的冲动。他居然觉得自己能应付得了这个任务，真是太天真了，眼下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啊。想到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只觉得手脚都在哆嗦。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根本连个恋爱都没有谈过。

　　然而聂鸿根本无法隔着头盔感受到他的惊恐，飞行汽车依旧笔直地朝着目的地行驶着。

　　片刻之后，当这辆交通工具停止下来，他们便到达了婚姻登记处的门口。

　　今天并不是什么良辰吉日，这儿并没有太多的人。但以聂鸿在永昊星的知名度，这不多的人里显然没有不认识他的。当两人来到婚姻登记处门口的那一刻，顿时引起一片震惊，甚至还有人当场就掏出了录影设备。

　　聂鸿目不斜视，领着骆祁便走了进去。

　　骆祁也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其余人的反应，硬着头皮，紧紧跟着聂鸿。

　　就连婚姻登记处内部的工作人员，在看到聂鸿的一瞬间也像傻了一样。幸好如今的登记工作已经可以完全由人工智能来完成，配备真人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聂鸿坐在负责登记的机器前，掏出自己的证件。那是一个拇指大小的方块，小小一片便记录着一个人的全部信息，只有持证者本人或有足够权限的管理者才能读取。

　　骆祁深吸了一口气，也掏出自己的证件。

　　他不是没想过要找些借口将这一步程序拖后，但不管怎么拖，迟早都会有这一遭的。更何况他是被联邦派来的，联邦既然让他来卧底，相关的事情肯定都已经处理好了。

　　他相信，凭借联邦的手段，就算今天在这里登记了，也只是在数据上造了个假，不可能是真的结婚。他现在好歹也是个二等探员，没理由因为一个任务就被联邦给卖了。

　　两人将证件放入了机器的内部。

　　然后机器扫描了两人的指纹与虹膜，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聂鸿先生，骆祁先生。”机器发出了柔和的声音，“你们是否确认要与对方结为伴侣，从此以后与对方共度人生？”

　　骆祁想着反正是假的，没什么负担，“我愿意。”

　　聂鸿反倒是沉默了很久。

　　骆祁侧过头，奇怪地看着聂鸿。直接果断将自己带过来的是他，现在迟疑犹豫的怎么也是他。

　　好半晌后，聂鸿轻声地吸了口气，将两只手握成拳头。

　　骆祁注意到，对方此时的手有一些抖。

　　“我愿意。”聂鸿终于慢慢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机器滴滴地响了几声，然后将他们两人的证件重新吐了出来。

　　整个婚姻登记程序，便这么完成了，就是这样方便快捷。

　　骆祁取回自己的证件，用大拇指用力按压了一下，证件内所记录的信息便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他很快看到，在证件中原本就有的许多内容之外，又多了一个大分类——伴侣：聂鸿。

　　将注意力转移到这几个字上，又能看到聂鸿的相关信息。

　　年龄，身份，家世，职位，籍贯，工作，应有尽有。

　　骆祁的脸色顿时有些微妙。如果是数据造假，这个效果也未免有点太真实了。他究竟是假的嫁了，还是真的嫁了？

　　这个时候，聂鸿自然也从自己的证件上看到了骆祁的许多信息。

　　聂鸿皱起了眉头，“你居然只有二十二岁？”

　　骆祁很无语，我没嫌弃你年纪大，你居然还嫌弃我太年轻？

　　虽然如今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长达三百五十岁，今年八十二的聂鸿仍旧只是个青壮年，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他大骆祁整整六十。

　　“居然差了这么多。”聂鸿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果然是真的认错人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说罢，聂鸿便起了身，“回去了。”

　　在回程的一路上，聂鸿一句话都没有说，显然心情有些糟糕。

　　骆祁猜测他或许已经后悔这段莫名其妙的婚姻了，十分明智地也闭上了嘴，半点不想打扰。

　　约莫半小时后，他们在一处小院样式的豪宅门前下了车。

　　院内没有半个仆人，只有机器人管家在向聂鸿问好。

　　聂鸿一言不发，快步穿过前院的花园，走入屋门之内。

　　他走得实在太急了，骆祁跑了两步才跟上。

　　刚一进屋，聂鸿抓住门把手，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

　　“亲王殿下？”骆祁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搀扶。

　　聂鸿咳了好一阵子，咳得狠时整个腰都弓了起来，甚至连身体都在发颤。

　　骆祁关好了门，一边将他往屋里引，一边捞起之前搁在沙发上的一件披风给他披在身上。说实话，看到他咳成这样，骆祁的手都在发颤。

　　这是怎么了？难道就因为刚才走得急了一点吗？

　　他之所以在春天里还穿得这么厚，难道是因为吹不得风？

　　骆祁怎样也没想到，当初曾经在沙场上征战无数的永昊亲王聂鸿，如今的身体竟然差成了这样。

　　好半晌后，聂鸿才缓过来，慢慢止住了这阵咳嗽。

　　骆祁稍微松了口气，但看着少年时的偶像如今这样惨白的脸色，他还是觉得心里一阵阵纠疼，“屋子里面有药吗，我去帮你拿点儿过来？”

　　但聂鸿没有说话，只是牢牢握住了骆祁的手，握得非常重。

　　“骆祁。”他嗓音略微沙哑地喊了他的名字。

　　莫名的，骆祁感觉自己的心里揪紧了，“我在这儿，怎么了？”

　　聂鸿突然用力，将骆祁压在了墙角。

　　骆祁险些就是一个条件反射的过肩摔，好不容易才忍住。

　　聂鸿取下了他的头盔，用手掌摸过他的脸颊，力度十分大，甚至让骆祁觉得有点疼，“你究竟是什么人？”

　　骆祁低低地抽了抽冷气，“证件上面不是看得到吗？”

　　“确实看得到，联邦治安局的二等探员……”聂鸿凉凉地道，“但你和他，又究竟是什么关系？”

　　骆祁很无奈，“亲王殿下，你真的只是认错人了。”

　　“认错？不，不会，太像了，世上不可能有平白无故就这么像的人。”聂鸿说到这里，突然低哑地笑了起来，“我不管他后来究竟和谁在一起了，也不管你究竟是他的儿子，还是他的孙子。既然你落到了我的手里，就别想被我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