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序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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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离和警察这个职业的初遇并不愉快。
“我押大！阿黑，开。”
“十二点，大！宋哥又赢了。”
周围的人齐齐地发出一声“切”……
没错，这个聚众赌博的宋哥就是宋离。
他上面一件白色T恤，下面一条蓝绿色花纹的沙滩裤，脚上踩着一双夹板拖鞋，此时正蹲在直到他膝盖处的赌桌面前，笑得像是个刚从二院里跑出来的病人。
“各位兄弟，承让！今天又是丰收啊！”他的手摸上桌子，抓着上面面值不等的纸币就往自己口袋里面塞，手掌白皙，骨节分明，手指的长度刚刚好，如果没有那些老茧和手面上的刀疤，说他是专业的手模都委屈他。
把桌子上的钱都收拾干净之后，宋离悠闲地站了起来，还伸了个懒腰，蹲着的时候看不出来，这个宋离的个子居然这么高，目测有一米八三，他背后的肩胛骨很明显，腿和身体的比例正是很多女孩子向往的黄金分割。
有人轻轻拍了拍宋离的后背，“帅哥！能留个微信吗？”，看来是个来旅游的姑娘。
宋离笑了笑，说了句，“当然可以啊！”，然后缓缓地转过了身，让女孩看见了自己的那张俊脸，以及俊脸上的一双白瞳。
女孩好像有些吃惊，想大声的“啊”一下，但可能是觉得不太好意思，又生生地把音量降了下来。
抛去宋离脸上的白瞳不看，这个男人的脸确实是没什么好挑剔的，那轮廓像是用刀削过一样，看起来硬朗凌厉，眉毛的末尾处自然地上扬，如果说宋离的眉毛十分打五分的话，那大多数人的眉毛可能要打负分了。再往下是又高又直的鼻梁，就连那张嘴，都好像是天上的弦月，嘴角微微向上扬着，天生就带着的几分笑意让他显得特别好接近。
再仔细看，他的那双眼睛也并不丑，像是圆圆的葡萄，如果里面的眼仁是黑色的，那这个人就真的堪称完美了。
宋离察觉到了女孩的尴尬，故意说了句，“呀！不好意思，我今天出来没带手机。”，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了，拍他后背要微信的人不少，他转过去之后还继续要微信的，他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
这会对宋离有打击吗？是不是有些残忍？
不存在的！宋离自认脸皮极厚，没什么能打击到他。
宋离的白瞳是天生的，老辈儿都说宋离一定是在投胎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才会被阎罗王夺了眼珠子，宋离是没想通阎罗殿里有什么不该看的，难道是阎王会情人？
因为从小就是盲人，宋离有着超乎于常人的听力和嗅觉，就比如现在，小黑和剩下的赌徒们还不知道警察已经来了的时候，宋离就已经跑了……
但是，这次好像被人算计了……
当宋离悠闲地拐进一个巷子的时候，一个男人从背后抓住了他。一个冰冷的金属物锁住了他的手。
“没想到我也有被抓进去的这天啊。”这是宋离被擒时的第一反应，他以为自己接下来应该被“扭送”到龙渊市局，然后在拘留室里吹上一个晚上的空调，最后他妈妈过来接走他，宋离连怎么跟他妈辩解都想清楚了。
“你爸爸是叫宋全吗？”
嘿！这警察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宋离愣了愣，一对好看的眉毛慢慢地拧在了一起，“不是，他不是我爸。”宋离想挣开那个警察的控制，但却被人家抓得更紧。
“宋离，我知道你叫宋离，你今年23岁，母亲叫柳荇，今年45岁，家住龙渊市丰禾区71号，父亲宋全死于2002年8月17日。”
“你是谁？”宋离停下了自己挣扎的动作，那警察放开了他的胳膊，让他直起了腰。
“小离，我是你父亲的朋友，我叫周济海，我是警察。”
“笑话！那个混蛋是吸毒吸死的，他能跟警察有交情？这位警官难道是抓人的时候碰见过他？”宋离转过九十度，正好面对着周济海。
巷子两边都是用青色的砖块垒起来的高墙，最上面铺着古色古香的瓦片。龙渊本就气候潮湿，又刚刚下过雨，空气里带着水汽和青苔的气味，天空碧蓝如洗，一只白色的飞鸟滑过，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小离，阿全走的那年，你才七岁。”
“你管谁叫小离呢？！”宋离的语气有些急躁和不满，他眼盲，却好像看得见一样，白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看着站在旁边的人。
“小离，你父亲是为了人民而死的。”
“你什么意思？”
宋离听见那人的气息飘了飘，应该是在环顾四周。
“小离，你的父亲是我手下的一名下属，当年，是我安插他进入贩毒团伙做卧底，一直做了五年都没有问题，我们马上就要把那个团伙捣毁的时候，你父亲的身份突然暴露，惨死街头，为了保护你和你母亲，我们没能公布你父亲真正的死因。”
“哎呦！这么狗血！”宋离冷笑，说话的声音却有些颤抖。
两人无话，只听见积水沿着瓦片滴落下来的声音……巷子里显得越发的寂静。
“小离，我没必要骗你。”
“好，你说你没必要骗我，那你告诉我，既然当年不能公布，那你今天为什么又要这样偷偷摸摸地跑来告诉我？”
“我……”
“没话说了？这位大哥，麻烦你下次把谎话编好了再骗人……”宋离的手在手铐上摸索着，想找出开锁的方法。
“小离，我拿这种事情骗你，我能得到什么？你别找了，这是真的手铐，除了我手上的钥匙，没有别的开关。”
宋离嘲讽地笑了笑，“能得到什么？谎称是那个王八蛋的故友，编出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取得我们的信任，然后说不定就要开始博同情骗钱了。我们家自己都没什么钱，怎么还有骗子找我？”
“小离，宋全是你的父亲，你应该尊重他。”
宋离感到声音的方向有些变化，这个人现在应该低着头，听语气，好像还有些生气跟无奈。
“父亲？尊重？”宋离冷笑，接着说：“我七岁的时候他死了，我七岁之前也不记得他尽过父亲的责任。在我的记忆里，关于父亲，我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嗑药磕到赤身裸体地暴尸街头。他没有留给我如山的父爱，没有留给我美好的记忆，他给我留下的只有耻辱！”宋离语气平淡，就好像只是不带感情地读完了一段念白。
宋离旁边的周济海叹了口气，拿出了钥匙，解开了锁着宋离的手铐。
“小离，我今天来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好意思，瞎子一个，帮不上忙。”
“小离，当年你父亲卧底的组织到现在还没有被彻底消灭，这些人不归案，你父亲永远都没办法被正名。”
“我没有父亲，他怎么样，我不在乎。”宋离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腕，伸手试探了几下墙壁的位置，摆正了自己的身体。“这位警察叔叔，我先走了。”
“小离，我儿子本来也在这个团伙里做卧底，可是他现在死了。”
“嗯，我为他默哀。”说罢，宋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个瘦削的背影。
滴答、滴答，那水滴擦过周济海的墨蓝色帽檐，晕开了一朵深色的花……
“那个叫周济海的警察，是我父亲的上级吗？”
夜里，宋离梦见了自己嘴里的那个王八蛋。
“小离！小离！”只有在梦里，宋离才能听见宋全用父亲的语气喊自己。
当那个男人伸手想抱抱他的时候，宋离突然从梦里惊醒，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了摸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是泪流的脸。
“王八蛋！你个王八蛋！你为什么丢下我和我妈……你为什么让我们受辱这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
月光洒落进来，映出了宋离颤抖的双肩，衬得他的抽泣越发让人心疼……
微风轻轻地扫过，那扇红木的窗户被吹得吱呀吱呀响，柳叶的清香和着兰玖江的水声飘进了宋离的屋子，蟋蟀的声音在草丛里响起，好像还有蚂蚱在跳来跳去，引得青色的草一阵弯下一阵直起。
宋离听得见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哪怕是再细微也躲不过去，可是，他却独独听不到父亲叫他一声“小离”。
他嗅得到花草的香气，鱼虾的腥气，嗅得出汤汁的成分，嗅得出中药的方子，却独独嗅不出父亲身上的烟草味道……
第二天一早，宋离自己支了个摊。
卖东西？
不，摇色子。
“来来来，小黑，快，今天你宋哥做庄。”
“哥，你怎么又玩，我昨天才进了一趟局子，被我爸狠打了一顿。”
宋离摆摆手，脸上挂着一副老成的表情，“小黑！进去一趟算什么，被打了算什么，财，比较实在。”说着勾住了小黑的脖子。
丰禾是个旅游景区，以其古色古香的建筑和山水吸引了不少外来游客前来消费，虽然宋离他们觉得□□业也可以开发开发，但是除他们之外的人并不这样觉得，他们认为聚众赌博是一种影响景区形象的不良举措，所以警察经常会接到关于聚众赌博的举报，如果想进警察局，“赌”一定是最方便的。
没一会儿，宋离的小桌子前就聚了一大堆游手好闲的年轻小伙，又没过一会儿，警察就来了……
这次的警察比较正常。
宋离被“扭送”到了龙渊市局，现在正在拘留室里吹空调。
“这位警官，我找你们周济海周警官。”宋离嬉皮笑脸，只是白色的瞳仁看起来难免有些惊悚，他扒着拘留室的栅栏门，眼睛看着站在自己侧面的小警察，那角度实在是精准，实在让人不能相信他是瞎子。
“你找谁？！”
“周，济，海。”
话音刚落，宋离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应该正朝着他这边来。宋离笑笑，“算了警官，不用您通报了。”
大概一分钟之后，周济海带走了宋离。
宋离闻到了皮革的味道、红木的味道、纸张的味道，还有龙井……应该是刚采下来不久的新茶。
“周警官，您这办公室的布置不错啊！但是您也要与时俱进啊。”宋离走向了皮质的沙发，伸手摸了摸，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与时俱进？”
“您这办公室里摆了这么多书，确实是让我这个小辈敬佩，但是，您好歹也要用个电脑什么的，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茶叶不错，给我点？”宋离没有一点迟疑地就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嘬了一口。
两个月的茶叶。
“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没有电脑？”
“因为，我没闻见电线的味道，我这个鼻子俗称猫鼻子。”宋离的语气里带着些这个年龄段的人特有的自豪和骄傲。
“小离，你今天来……”
“我想知道那个王八蛋，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济海的气息沉重了些，顿了顿，才缓缓开口：“你父亲卧底的团伙，名叫胜将，是个庞大的贩毒组织，他们在龙渊各处都设有贩卖点，下线网四通八达，他们还进行跨市跨省的毒品交易，为害四方，我和你父亲跟了他们很久，但是始终找不到痕迹，无奈之下，我们决定派卧底潜伏，依靠卧底获取情报和证据，你父亲是安插进去的第一名卧底。代号：屈原。”
宋离神色一滞，刚刚一直保持着的微笑在这时显得有些僵硬。
父亲代号屈原，是因为屈原的《离骚》吗？是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离”吗？
“你父亲在胜将里潜伏了五年之久，成功获取了他们的信任，但却不知为何，他的身份突然暴露，我们跟他联系用的窃听器的信号被阻碍，他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里，再见时他已经死了……”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惋惜，又像是羞愧。
周济海站起来，听起来应该是抽出了一份什么文件，“小离，这是你父亲的资料，我在里面放了一份盲文版的。”
宋离的手好像有千斤重，迟迟抬不起来。
周济海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文件放在了宋离旁边。
应该是个档案袋，一股牛皮纸的味道涌进宋离的心肺……
“为什么选我代替你儿子？”宋离高声问，他的手指抚上自己旁边的文件，龙井的香气还在办公室里盘旋。
“因为，你是宋全的儿子，我相信你会答应。第二，你是个……”
“瞎子，没事，你说吧，我不介意。”宋离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周济海有些尴尬，停了停才又继续说：“但你有着超常的感官和头脑，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和你一起玩色子的人一直都没发现，你总是在我们到之前的三分钟左右就跑了，你能听见我们，而且能分辨出来我们是警察。再者，胜将不会觉得一个盲人对他们有威胁。”
“如果他们落网，我……我父亲的事情就能公布？”
“对。”
作者有话说第2章 二、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