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君云深处》佑伽

7、（七）风柔

　　“时间...就定在明日，国公府小姐大婚之日。”整个房间所有的光亮，都源于案前的男人身后燃着两盏几乎要烧尽的火烛。半明半晦的光隐约映出身后的那一幅填满了整个后墙的华丽刺绣。
　　那是一条张牙舞爪的...蛟。
　　一排穿着黑衣的死士都垂首半跪在阶前，常深也在整齐的暗色里隐匿其中。

　　燕别云很憔悴，看上去完全没有要嫁入皇宫的风光模样，下睫底铺了满满地一封脂粉都遮不住乌青的眼圈。
　　“小姐，您早些睡吧，明天就是大婚之日了。”红瑾央求。她已经看着燕别云整整一个月没有正经休息了，就算是将将入睡也会被丁点儿声动惊醒。
　　红瑾和国公夫妇都以为她是年少不知爱，成亲之前难免会辗转反侧。

　　燕别云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她并不是半夜惊醒，而是根本就没有困意。少女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没有燃起一盏灯，凉风透过单衣漫入骨肉，让她浑身打了一个颤。

　　她穿着白色的中衣，头发未经打理乱作一团，在这漆黑的夜色里活脱脱像只游荡的鬼。布鞋踏在石子路边柔软的草坪上，发出窸窸窣窣的温和声音，与风的呢喃恰到好处地相融。

　　少女走到庭院的最深处，倚着墙坐了下来，软软的仿佛下一刻就会随着风飘散无踪。
　　“你知道的吧，我要嫁人啦。”
　　与往日不同，她说话的声音没什么力气，很轻很轻。
　　“如果是别人就好了，可偏偏那人是皇帝，我哭闹上吊都是没用的，总不能连累了全家都陪我掉头。”燕别云抹了抹眼睛，发红的眼眶干涩得流不出一滴眼泪，即便她真的很想哭。
　　“不过我一直都是偷偷喜欢你的，不然就要叫父亲大人为难了。”她忽然又笑了，虽然笑得不怎么好看，“这样也好。若是父亲知道我有心上人，恐怕要给皇帝进谏个百来次。幸好呀——我只跟你光明正大。”
　　她就坐在墙头自言自语，始终没有人出现。她在心底撕心裂肺喊了无数遍的那个名字终是石沉大海，杳无回应。
　　“天亮了呢。”她扶着朱墙起身，腿已经发麻，“进宫是不能有护卫的。所以，从今往后再也不用保护我的你，下次见我就不要穿黑色了吧？”
　　少女的语调轻轻上扬，似是活泼带着笑。若是细听才会发觉，那是啜泣前无法把持的颤抖。
　　第一缕阳光照进了国公府的围墙，深绿色的草坪上只留下了几个浅浅的脚印，又被风温柔地抚平。
　　就像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