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枯蛊

40、40

　　宫中气氛罕见的肃穆，之前还能看到的宫女太监全都消失了，宫墙之下，只有侍卫守着各个入口。
　　南墨玦被侍卫统领领着走进皇帝的寝宫，一路上对方什么话都没有和他说，连客套都没有。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到了皇帝寝宫，这不安变成了现实。

　　皇帝躺在床上，脸色乌青，眼珠子是黑色的，嘴巴咧成不正常的角度，嘴角吐着白沫
　　几个侍卫将皇帝绑在床上，以免他抓破自己。

　　“父皇怎么变成这样了？”

　　统领叹息，道：“昨晚，陛下一个人去唤阳殿，再出来时就变成了这样，微臣猜测，很可能是影白路沙出了问题。”

　　唤阳殿是皇宫的禁区，只有皇帝能进去，那里面放着人族的供灵设施影白路沙，由人族皇帝掌管。

　　南墨玦去过妖魔两界，也知道雪狐族的供灵设施出了问题，对影白路沙特别敏感，他问统领：“父皇昨天可有什么异常？”

　　统领点头：“不只是昨天，陛下这几天都很浮躁，看起来心神不宁，似乎是因为什么事情烦恼，但是微臣问他，他又说没有，也不让我再过问。”

　　南墨玦又看了皇帝一眼，大概是因为恢复记忆，脑海中的时间线变长，认识的人多了，对皇帝的怨恨就少了，他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憎恨皇上了。

　　门口传来说话声，南楚歌走进来，扫了皇帝一眼后，对南墨玦说：“让我试试吧。”

　　“太子殿下，你可要小心一点，陛下龙体宝贵。”

　　南墨玦点点头，既然他哥本人这么心大，让一个外人来替自己，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南楚歌检查皇帝的身体，发现他体力有一股灵力在与他本身的灵力对抗，这股灵力很凶猛。
　　他用手抵住皇帝的胸口，用自己的灵力将那股灵力引出来，皇帝挣扎的动作才停下来，逐渐平静。

　　统领这才赶紧让人去找太医来给皇帝看病。

　　南楚歌收手后，对南墨玦道：“人族的供灵设施可能出了问题，反噬了父皇。”

　　“不止是人族，近段时间各界的供灵设施都出了点问题，灵力也比之前消耗的快了好多。”南墨玦说：“不过人族的情况比其他几界严重。”

　　皇帝的身子骨硬朗，南楚歌治好他之后没多久，他就醒了过来。
　　想起在唤阳殿的事，他还有点后怕，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去请墨云妃。

　　南墨玦和墨云妃不和，听到她要来，立马请辞。

　　皇帝却拦住了他：“你留下，我有话要说。”

　　如果在以前，南墨玦或许根本就不会听他的话，转身就走了，但今天南墨玦在内心稍微挣扎一会后，竟然没离开，默默地站在旁边。

　　没过多久，墨云妃就来了，她脸上容颜依旧，岁月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是，现在的她看起来有些憔悴。

　　走过南墨玦的身旁时，她忧心地看了他一眼，一如往常，平静地像水一样，怎么都看不出来别的情绪。

　　她朝皇帝微微欠身，问：“陛下找我何事？”

　　皇帝看着她，突然说：“墨云妃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而朕已经这么老了，连白发都出来了。”

　　这时，墨云妃才表情异样地看着皇帝。

　　“我找你来，是想让你修复影白路沙。”

　　“陛下，妾身不会。”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就没有必要说这种话了，没有什么能和人族的未来比。”

　　“陛下是什么意思？你忘了你曾答应过我的事了吗？”墨云妃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着急。

　　“你是神，所以你无法体会我们人族想要活下去的迫切。”皇帝说：“人族的寿命本来就比其他几界短的多，影白路沙出了问题，他们就离死不远了，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神族？
　　南墨玦看着墨云妃，他这个母妃特别高冷，本身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以为她只是看起来不近人情，不想她本来就不是人。

　　“你是哪个神？”南墨玦开口。

　　墨云妃刚才还努力维护的表情现在却完全崩了，她回头，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南墨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恢复记忆了？不可能，我给你吃了九香草，不可能恢复记忆。”

　　“是女娲娘娘。”

　　她表情错愕，过了好久，才苦笑：“人神两界不能通婚，违者会受到惩罚，我生了你，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她看向南墨玦：“我是花神苏墨云。”

　　他不太记得花神，在他的印象中，花神在天庭没什么存在感。

　　“你在我体内种九香草，是不是想保护我？”

　　“可惜没什么用。”她努力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女娲娘娘对你动手时，我看见了，后来生下你，人会变，但他身上的灵力不会，没多久我就发现，你就是君厥上神，我害怕女娲娘娘找到你，只能想尽办法封锁你的灵力，我以为这样就能救你。”

　　“但是你没有想到，我将小芙带了回来。”南墨玦突然想起小芙和她初见时她的表情。

　　“你知道女娲娘娘在你死之后说了什么吗？她说，你和小芙一定会死一个。看到小芙的那个瞬间，我就知道这一切是不可能被改变的，六界会因为你们动荡不安。”

　　即使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南墨玦也没办法和她母子情深，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个人又尴尬地站在一旁。

　　“我帮你去了你身上的九香草吧。”墨云妃走到他身边：“既然不能改变，不如痛快地打一场，是死是活也不是我能决定的，祝你好运。”

　　南墨玦没有多留，很快就离开了皇宫，他回到家后，木央告诉他小怪被抓走，小芙跟着跑了。

　　他赶紧寻人，发现小芙被引到悬崖边。

　　小芙看着面前的人，吼道：“西辰，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西辰用剑从背后指着小怪心口：“你猜猜我想干什么。”

　　“小芙姐姐，我好疼。”小怪哭着揉了揉眼睛，她的翅膀只剩下一个，一点生气都没有地挂在身上。

　　“西辰，你放了她，我求求你放了她。”小芙哀求着。

　　这时，沈沉陆从旁边飞来，他顾不得身上爬满的黑色藤蔓，向前一步跪在西辰面前：“别杀她。”

　　西辰摇摇头：“相信我，她会再活过来的。”
　　说完，他伸手将剑推进小怪的身体里，小怪被推着扑倒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长着嘴巴叫着沈喃喃，不一会儿就没气了。

　　小芙摇头，往后退。
　　为什么要杀了小怪？既然想对她下手，为什么要杀害一个只和她认识几天的小孩？

　　是我害了她吗？如果不是我，她是不是就会活的很好？

　　天变得很红，像被血染过的一样。

　　南墨玦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西辰拿着一把剑，插在小怪身上，在他们面前，小芙弯腰捂着胸口，绿色的光从她的身上不断向外发散，她的旁边是沈沉陆，沈沉陆跪在地上，周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黑色的气围绕着他。

　　“小芙，不要想了！”南楚歌出现在小芙面前，他喘着粗气，表情很难看：“看着我，小芙你看着我！”

　　小芙眼神迷离，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南墨玦看到，不多一会，南楚歌痛苦地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头。

　　没一会，一个男人出现在南楚歌面前，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把血喂给南楚歌。

　　男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临死前还保持着输血的动作，直到最后一点血液进入南楚歌的身体。

　　南墨玦一边在小芙耳边说话，一边试图用灵力唤醒她。

　　小芙什么都不知道，她的耳边嗡嗡作响，脑海中一遍一遍过着小怪被杀的场景，又因为有沈沉陆的气息影响，她像是处在一层层幻境当中。

　　突然，一股很舒服的灵力包围了她，温暖的灵力赶走了沈沉陆给她的窒息的感觉，她缓缓抬头，泪眼朦胧，哭着喊：“二殿下。”

　　南墨玦将她抱在怀里，宽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沈沉陆站起来，提着剑朝西辰走去，魔气和妖气完全融入他的身体，让他的眼睛变成了两个颜色，白色的眼白变成了黑色，黑色的眼仁却变成了红色。
　　西辰大笑着，他起身往后退，用手挡在面前，让灵力包裹着自己。

　　下一刻，天空突然变成黑的，又变成白的，一直反反复复，随即，许多人慢慢成形，南墨玦看到了许多死在混沌时期的人。

　　他的脑海中响起女娲娘娘说的那句话——天月磐石逆转，生命之石启动，六界进入死亡倒计时。

　　“我是在救人，难道你们不想让你们的朋友活过来吗？”西辰一边躲着沈沉陆的攻击，一边回过头对所有人说。

　　沈沉陆咬着牙，将身上所有的力量运送到手中，举着剑，猛地朝西辰砍去，西辰的屏障被破，被砍掉了一条胳膊。

　　西辰没想到沈沉陆的法术这么强，他抱着受伤的胳膊往后退，表情错愕。

　　沈沉陆不打算放过他，提着剑追上去，又砍掉他的另一条胳膊。

　　西辰念咒语想跑，沈沉陆比他早了一步，截住他的退路。
　　沈沉陆跳到半空，将剑从他的头顶插入，把他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过了好久，天地终于不再震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南楚歌茫然地看着红影的尸体，又不敢相信地看着小芙，原来他找了许多年的回尘珠变成了人形。
　　难怪小芙能自由进出禁地，他无声的笑着，只觉得苍凉。

　　这次，雪狐族又会死多少人呢？

　　他起身，走到小芙面前，拉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拖着她。

　　小芙挣扎着问：“你干什么？”

　　南墨玦挡在小芙前面，冷着脸道：“放开他。”

　　“南墨玦，女娲要杀她。”

　　“我知道，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南楚歌笑了：“她是我族供灵设施回尘珠，我怎么让她留在你身边？”

　　小芙觉得自己听错了，她有点恍惚，问南楚歌：“你在说什么？”

　　南楚歌看着她：“你知道刚才我们雪狐族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吗？你只有留在雪狐族中才能保全自己，算我求你了，和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