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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千般万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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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五年。你可没那真本事。”他嗤笑一声,随意勾笔,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妥欢看着他淡淡瞧着自己的眸子,不由心中微凛,微低头,说道:“妥欢确实没那本事,可是这条路也确确实实是我用命拼来的。”
湛良镜扫了一眼她紧紧握住衣袖的手指,淡然笑了笑:“她不肯说,长今,你来说。”
“是。”长今应道,随后开口说道,“成华十二年,丁子杀妥欢,于晋升丙子杀的试炼中失败。按第五门主吩咐,乙字杀周门将失败的二十位丁子杀扔入乱葬岗中——”
长今的声音平静的说出了三年前雨夜的往事,可是妥欢不由皱起眉。
“——待到乱葬岗,周门消失片刻后,跟随的暗卫发现其已死在不远处的泥坑之中,站在一旁的人,”长今看了一眼妥欢,“全身是伤,一手提着周门的头颅,一手拿着乙字杀腰牌。此人,正是丁子杀妥欢。”
湛良镜瞧着低头不见表情的妥欢,笑道:“越级杀人啊。真是够胆量。”
沙坻惯例,晋升试炼是先将杀手放在一处互相搏杀,得出最后一位活着的杀手。可是这次能活着胜利,可不代表你就能晋升一级。最后的试炼,是要同高一级的杀手对决,砍下对手的首级,夺了他的腰牌,你这才能够晋升一级。
就算有不在训练场杀掉高一级的杀手,得上主首肯,也升了级的先例。可越级杀人,还是在外发生,这在沙地却无先例。
湛良镜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含笑问道:“身有重伤。也无兵器。武功更是不能同高出两级的杀手相比。那夜,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话里,没有质问,也无责怪,只有满满的好奇。
片刻后,才瞧着那低着头的妥欢微微抬头,眉目间方才稍许的慌乱没了,只是嘴角也含了一丝笑意,眸子里却是凉凉的,毫无笑意。
“督主,是在惊异妥欢这个没本事的家伙,能够在短短半柱香的时候杀死乙子杀?”
湛良镜颔首。
妥欢突的一笑,眉间柔和如春风拂柳:“督主曾与我说过,若是进了沙坻,那便不是一个人了,而是困在兽群里的孤狼,为了活着,抢夺撕咬,甚至吞噬同伴,都是谋术——督主,可还记得?”
一字不差。
湛良镜似乎想了想,突的笑意深了几分,微微颔首。
“督主所言,妥欢不敢忘。在沙坻里,吃尽了鞭子,闻够了血腥味,看尽了人心恶毒算计。每步都是小心谨慎,万分不敢踏错。可是,若真是要谨小慎微,步步扎实,自己怎么能在五年内便能晋升到甲子杀呢?”
湛良镜瞧着含笑的妥欢,犹如一个说书人一般缓缓道来,那些时日的苦难似乎与自己毫无关系,冷漠的如同旁观人。
“就像督主说的,越级杀人,妥欢可没那真本事。妥欢那夜能够取人头颅,只不过学了个偷梁换柱的小法子。”
“如何偷梁换柱?”湛良镜好奇道。
妥欢暗自心中一紧,但面上依旧带笑,缓缓回道:“督主与我说的争夺撕咬、吞噬同伴。妥欢记得。所以,在沙坻时,遇见了一个丫头,听了些小事情,记在了心里。那夜,我晋升失败,本该拖进乱葬岗里作野兽裹腹之食。可是,妥欢却瞧见了来人是乙子杀的周门。”
停顿之间,湛良镜也估摸的猜得差不多,但仍是等着她说出来。
“我遇到的那位小丫头,同这位乙子杀有些过往。那时,我的脸血肉模糊,雨夜之中,他也瞧不清我长何模样。我又习过口技之法,便就学着那小丫头说了些事情,骗的周门一时恍惚,用碎石砸中他的死穴,割了他的头颅,夺了他的腰牌。”妥欢含笑,淡淡道,“如此说法,督主可还满意?”
湛良镜扶额,唇边笑意深深:“并无不合理之处……不过,你可真是好运气。”
妥欢也笑:“是啊。”
湛良镜微抬手,长今了然,俯身行了礼,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攻心之计,你倒是用的不错。”湛良镜坐正了,敲了敲案桌。
“妥欢不敢。”妥欢见他握住茶杯,上前两步,给他倒茶。
突的,他笑问道:“那个小丫头怎么了?”
握住茶壶的手指微颤,杯中清茶涟漪阵阵。
“死了。早死了。”她的声音淡淡的,毫无波澜。
“哦?”湛良镜举起茶杯,啜饮了一口,“想来,是周门心中有鬼吧。”
妥欢放下茶壶的手一顿,回道:“是啊。”
湛良镜瞧着她淡雅的眉眼,笑了笑,一把握住她的手,往这边一扯,妥欢来不及吃惊,身子一斜,微弯着腰,对上他的眼——黑白分明,亮的出奇,甚是如夜间寒潭映出的一颗星辰。却深得很,瞧不见底。
两人距离很近,看着他的眼,妥欢心跳骤快。
突然,一支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在妥欢的眼睛,从左眼移到右眼,又从右眼移到左眼,最终定在她的眉间。
妥欢的眸子随着这手指微动,犹如一只家猫般乖巧,手指停了,眸子也往上看去。反应过来,这才直视着身前人的眼,微微皱眉问道:“督主...这是何意?”
“杀人诛心,你懂。投机取巧,也会。两分的狠劲,三分的运气,四分的胆量,却还缺一分。”
“......缺一分什么?”
眼前的指尖缓缓收了回去,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也放开了,妥欢立马站直了。
湛良镜却又侧卧了回去,将书卷覆在自己口鼻处,只露出一双微咪的眼,深不见底。他轻声道:“本督点你痒痛之穴,命你不动身形研磨。为的,便是你缺的这一分。”
为了我缺的这一分?妥欢更是糊涂了,想了想,问道:“督主若是嫌弃妥欢愚笨,可否说的明白些?妥欢必然增进......”
却见湛良镜闭上眼,闷声道:“本督累了。小憩会儿,你出去罢。”
妥欢不由哑言,只得缓步走到门前,正要关上门时,却听到湛良镜的声音:“从明日开始,自己寻着长今练武。”
妥欢一愣。
“还不出去?莫不是还想被本督点几指?”湛良镜幽幽说道。
“妥欢告退!”妥欢立马冲了出去,关上门。
见人已早,湛良镜闭眼,唇角勾起一丝狐狸般的笑。
“不错——至少懂的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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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妥欢顿了顿迈出去的脚步,随后又迈了回来,蹲在门前。一边想着湛良镜口中说的“缺的一分”到底是什么,另一边向着他方才说的要自己寻长今练武。
想了想:莫不是湛良镜真要教导自己了?
神思突然停下,脑海中浮现的是三年前笑的明媚的面容。
小丫头指着楼阁处的一抹身影,轻言道:“姐姐,你瞧,那个便是救我的恩人。若不是他,我不会活到现在......”
那时瞧着她满身的伤痕,妥欢说她傻,她还是笑:“不傻。无论沙坻是个什么地方,他不走,我就偏要呆在这儿。千般万般,只他一笑,我便如同今生从未尝过世间百苦。”
妥欢捂住眼——真是个傻丫头。
想起那个雨夜,自己用一个丫头的死和用她的一颗毫无私心付出的心意作为赌注换得的生机,轻松又难得。这几年来,妥欢都觉得自己是对的。
那夜,自己割了周门头颅,手拿乙子杀腰牌。暗卫见此,不知所措下,把她带回沙坻关了起来。关了一夜后,暗卫带来了上主的令——丁子杀妥欢越级得胜,晋升乙子杀。
可到现在,妥欢却觉得,那夜,到底是周门糊涂入了自己的圈套,还是他心灰意冷故意背过了身没有看见自己举起石头的手?
若是如此,自己多卑鄙......
蓦然,她的耳边又响起阿娘在火海中凄厉的声音:“我要你向着这沾满生母之血的灵牌发誓,今生定要如我所愿,九死无悔。。若背离誓言,生母九泉之下魂灵不安,此生所爱不能,所思不得,永失无得!”
她挪开手,露出一双暗淡的眸子——无论如何,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杀了周门,她并不觉得愧疚。或许是因为在沙坻看多了杀人被杀的戏码,自己的双手也早就不干净了,对待刀剑无眼满手血腥麻木了,又或是只是觉着那小丫头甚是傻,傻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却为了周门的私心而死。
看着自己这双白皙修长的双手,妥欢眼眸深深寒意——我不后悔。